第17章 調查

第二天清早，姒無律就收到了遊子寅的通知，即將趕往山海界。

三人匯合，遊子寅一本正經地開口道：「我們驅逐的蛇是蝮蟲，出自《南山經》即翼山，至於蝮蟲身上的爪子印記，現在沒有頭緒。今日得到通報，幾個市也出現了即翼山生物入侵的事件，這不是孤立事件，基本上可以肯定，我們的判斷是正確的，這些生物都是人為豢養的，山海界生物自一地而出，衝擊現實世界，上面很重視。」

說著拿出三片玉圭，繼續道：「這是即翼山的坐標，這次的任務很危險，即翼山上多怪獸，是一處險地，事不可為立即撤退，明白了么？」

隨著姒無律、巫巳二人應是，遊子寅點了點頭，帶著二人準備裝備。姒無律心中打了個突，想起巫巳說過關於遊子寅害死隊友的事情，顯然遊子寅萬事是以自保為先的，除了自己性命，皆可捨棄。巫巳說，遊子寅有不能殺她的理由，如果這事兒是真的，那麼這次自己的危險程度就很高了。

姒無律一邊想著，一邊利索的拿好裝備。看著攜帶熱武器的二人，姒無律心想是不是該找個教官培訓一下？

「準備好了么？」遊子寅手持玉圭，「為了防止意外，坐標玉圭一人一片。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同時利用玉圭感應山海界。」

三人的身影，緩緩的消失在現實世界中。

山海界中，已經是夜晚，約么兩公里處，一座黑山矗立。直到這時，姒無律才發現，山海界的時間流速跟現實世界不一樣，他按捺不住的開口問向遊子寅。

「我們過十天，這裡差不多過一天，但有意思的是，當我們回歸現實的時候，時間還是會停留在我們離開現實的時間。」遊子寅答道，「晚上野獸狩獵呀，小姒多注意點兒周圍，有情況告訴我。」

「是，值符。」姒無律乾淨利落的回答道，也不深究這個問題了。

三人一路疾行，不多時便來到了山腳下。縱眼望去，樹木枝幹扭曲，樹榦皸裂，流出焦黃粘稠的樹脂，上面沾著許多動物毛髮。這裡似乎是蛇類的天堂，所見之處，仔細尋找總能發現或細小或斑斕的蛇怪盤踞在樹杈之上，草叢之中。

巫巳咽了咽口水，汗毛豎立，站到二人身後。

姒無律灰眼觀察了一圈，對著遊子寅點了點頭，二人對視一眼，皆不出聲，三人復向山中行。姒無律居左，靠前，巫巳居中，遊子寅居右，綴后。三人開始仔細的巡查著山林，找尋蛛絲馬跡，僅有腳下踏碎枯枝與干葉的聲音。

姒無律身處這山林中，第一次沒有感覺到來著自然的善意，灰眼之下，四處皆是扭曲灰點，密密麻麻，他只感覺這片山林各處都充滿著彆扭，他抬手示意二人停下。姒無律抬頭看了看一個古木樹冠，仰面朝天，雙膝微屈，縱躍而起，期間十指發力，入木三分，靈巧的攀援到樹頂，他一手扶樹榦，閉上眼睛，神識入泥丸。那一剎那間，整個山都鮮活了起來，樹木山石竊竊私語，野獸蟲豸虎視眈眈。山林中的一切對他們都充滿了滿滿的惡意，姒無律皺眉，他發現山中密密麻麻的充滿著鮮紅色的脈絡，一直匯聚到了山頂，發出曳曳微光。姒無律伸手碰觸自這顆古樹散出的紅色脈絡，嘈雜而喧鬧的聲音響起，姒無律瞬間耳鳴，一股強烈的排斥感宣洩而出，一下子把姒無律擠了出來，他隱隱約約中聽到了一個不真切的字，「神？」

姒無律看向空中所懸皎皎明月，被紅色霧氣籠罩，

他長出一口氣，輕靈的落在地面，又環顧了一下四周，皺眉道：「很麻煩，這山似有意識，山中之物被聯繫了起來，根源處在山頂。目前沒有發現強大的生物。上山的路上似乎也沒有危險，我不確定。」

遊子寅沉吟片刻，道：「繼續走。」隨後看了看巫巳。

姒無律也看了看巫巳，感覺她的能力在這種環境下，簡直是雞肋。

巫巳道：「我沒問題。」

「嗯？遊子寅對巫巳的關切確實有點兒問題，難道真的說巫巳對遊子寅很重要？」姒無律表面不動聲色心中暗暗想到。

行進到半山腰時，三人看向眼前的場景全部頭皮發麻，巫巳一下子退出老遠，端起手中的槍顫抖著戒備著。遊子寅也微微俯下身子，專註的觀察四周。姒無律倒是很快的反應了過來，他開啟灰眼，觀察這片古怪的樹林。

只見這樹林，左右不見邊際。樹無葉，血肉成絛繫於其上，萬條垂下；石無苔，結綹毛髮如編而覆，跟風顫顫；地無路，大小不一，零零碎碎的骸骨泛出點點綠色磷光，宛如穿映林間的流螢，使人看的真切。其中並無野獸，看了看遮天的巨木，血紅脈絡成華蓋，姒無律有心想讓遊子寅飛過去的念想也打消了。

「沒發現活動的野獸，不排除我沒發現的可能。」姒無律話里留著餘地，遇到這種事兒怎麼小心也不為過。

「進！」遊子寅堅定的道。

「至於么，真的要進？」巫巳問道。

遊子寅目露寒光，微笑的看著巫巳，「我說的，你聽不懂？」

巫巳垂下眼眸，不再做聲。

「什麼情況，這倆人到底怎麼回事兒？」姒無律此刻如同小黑的爪子撓心，燥的不行。

「小姒，這一路你做的很好。你開路，探查。回去之後，我會為你向上面申請嘉獎。」遊子寅畫著大餅對姒無律說道。

「是，值符。」姒無律轉過身後，撇了撇嘴，心想：「就這？就這？憑我現在的實力，你們倆死了我還能活的好好的，切。」

遊子寅、巫巳沿著姒無律趟出的路徑快步而行，腳下骸骨咔咔作響。

「這裡一定有不知多少年沒人踏足了，百年？」有很多年頭很久的骨骼一碰就風化了，飄灑的骨灰使得三個人灰頭土臉，他們都很默契的沒有喚出飛虹抵擋，似是怕驚動了什麼。

巫巳在三人中間，心裡稍安，好奇壓倒了恐懼，她打量著四周，突然，她停了下來，看向了一棵樹下，她眯了眯眼睛，發現那竟是一個人。

那人趴在樹榦下面，身體不著寸縷，似乎是個女人，身體翕動似有呼吸。此時，三人之間的距離不算近，當姒無律發現巫巳行為的時候，為時已晚。

巫巳走到那人身邊，剛要扶起，數根生滿黑色毛髮的藤蔓自枯枝碎葉中激射而出，一瞬間將巫巳捆了個結實，黑毛急速生長，將她包成了一個黑色的繭。

遊子寅閃現到了黑繭旁，手拿符籙，在隨身短刀上一摸、一點。符籙燃盡，短刀上泛起火光，一砍、一撩，藤蔓盡數斬斷，沾染著火光的黑色毛髮迅速燃燒，發出刺鼻的臭味兒，斷掉的藤蔓傷口處，噴出似瀝青般的黑色粘液。

趴著那人如同布娃娃般的在空中扭動，吊在樹下。原來，這人被一根藤蔓連接，正對二人時，二人也看清楚了那人的真面目。這人，或者說屍體，面部空洞，像是整個臉部骨骼全部被挖了出來，一根藤蔓就那麼深入其中，似是維持著屍體血肉不腐爛。宛如釣魚的魚餌。

遊子寅又拿出一張青色符籙，食指中指夾住，手腕輕顫，符籙插進樹榦，右手無名指從中指指背過，食指勾住無名指，指尖向下，姆指、小指指尖皆收入掌心，中指朝上，放右肩上約一尺處，輕叱：「靜！」

這樹瞬間寂靜無聲，姒無律趕來，嘖嘖稱奇，看來有時間還是得多請教一下源清，這符籙真的好實用啊。

說起來，從遊子寅救下巫巳到現在也就二十秒不到，他提起在掙扎扭動的黑繭，面無表情的用短刀劃破。巫巳從中跌落而出，拚命的拉扯著深入鼻孔、耳孔、嘴巴的毛髮，趴在地上使勁乾嘔。遊子寅左手抓起巫巳的衣領，右手成拳，一拳擊打在了巫巳的腹部，巫巳瞬間成弓形，嗬嗬的蜷縮在地上。

姒無律一邊警戒的觀察著四周，心裡一邊想到：「嘖嘖嘖，下手還真是重，不過要是擱軍隊了這事兒已經夠槍斃了。」

巫巳緩過神來，捂住肚子，趴在地上抽泣，遊子寅對姒無律說道：「繼續走。」

姒無律點點頭，一馬當先，遊子寅微眯眼睛看了巫巳一眼，轉頭跟上。巫巳也強忍著爬了起來，再次走到三人中間。

在樹林間隙中，隱隱可見山頂，此行算是有驚無險，姒無律正要稍稍放鬆，一堆堆的骨肉屍山出現在眼前，濃烈的血腥味經久不散，而且產生了一種讓人迷醉的味道，姒無律忙入泥丸，一條條靈動的紅色脈絡正順著他的呼吸之間，慢慢探入他的體內。姒無律急退，拉開距離，那脈絡似乎失去了目標，慢慢的退回了屍山。

姒無律連忙叫住兩人，將情況說了一下，又仔細的端詳著面前的詭異場景。

只見這些屍山成環狀，有十座，紅色脈絡自中心而出，與之相連。血水與泥土匯聚成了沼澤，中間似有一雕塑。姒無律再次跳上樹頂，聚神凝目，終於看起了那雕像的身影。

那雕像通體漆黑，身形巨大，造型粗獷，鳥身被羽，單爪著地，一爪前探如握。兩翼高展，含頸。竟是獸首，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耳似牛，獠牙猙獰，這是龍首？姒無律旋即降下，與遊子寅描述。

「這是山中之物所說的神？山神？」姒無律道。

「有可能。如果是它，那麼我們三個人確實處理不了。鳥身龍首神，自招搖山至箕尾山皆奉於他。呼，這趟差事，想要獨吞是黃了。」

姒無律點點頭道：「撤？」

「嗯，撤。」遊子寅無奈地道。

「嗯？等等。」姒無律忽然回頭，看向遠處的屍山，雙目緊閉，手指掐動。片刻后他睜開眼睛，對著遊子寅道：「值符，我可能知道為什麼這裡的怪物襲擊現實了。」

「他們是為了祭祀鳥身龍首神，這座山上，已經沒有多少能祭祀的生物了。他們是在狩獵。」姒無律道，「血土而得澤，兌為澤，澤在地上，得澤地萃，用大牲吉。屍山有十座，澤地萃爻數，二，二，二，一，一，二，正好是十。雕像居其中，利見大人，亨，利貞。」

遊子寅與巫巳驚訝的看著姒無律，遊子寅道：「你還懂這玩意兒？」

「我以前是做景觀的，稍有涉獵。」姒無律答，「所以，要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只有……」，他頓了頓，看向屍山方向，「殺了他。」

「回去，上報，等通知。」遊子寅啞然失笑。

巫巳看著姒無律，那個灰色高大的身影又浮現在她的眼前，狂笑著將血液抹在身上，巫巳毛骨悚然，她隱瞞了姒無律，她不僅能看到過去，還能看到未來。

「走吧。」遊子寅道，旋即，三人緩緩消失在了即翼山。

屍山中的雕像，眼睛似乎閃過了一絲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