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死神
三個月前,阿爾克王國內部的兩個派別之間爆發了激烈的戰爭,雙方的軍隊在中央台地廝殺不止,最終,王選派獲得了勝利,奪得了國家的領導權。
這群傢伙顯然不是什麼好種,上台之後只知道吃喝玩樂,戰場上留下的屍體也沒人管理,待遇好的還挖個坑埋了,那些倒霉的就只能曝屍荒野。
正值夏季,高溫暴晒下的屍體很快腐爛,而在這堆腐肉之中,誕生了迄今為止最令人聞風喪膽的東西。
灰死病,有人認為這是上天降下的懲罰,一但染上了這種病,患者的肺部就會開始腐爛,然後是氣管,最後在無盡的痛苦中窒息而死。
然而,病菌並沒有放過那些已經死亡的患者,它們進入死者的大腦,驅駛著他們從陰冷潮濕的墓穴中爬出來,開始啃噬那些還未感染的倖存者,把他們一起拖下地獄。
弗雷德坐在顛簸的馬車上,手裡拿著這封自己剛剛寫完的信件,反覆核對上面是不是有錯別字。
「喂,酒還有嗎?」
對面的一個金髮男孩向他搭話,這是他的侄子,灰死病的感染者摧毀了他的家園,殺害了他的妻子,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就是和侄子一起投靠首都的叔父。
「少喝點,你還沒成年吧。」
「嘁,多管閑事。」
見討不到酒,侄子不屑地抱怨了一聲,轉過頭去和自己的好友聊起天來,弗雷德低下頭,從腰帶上別著的刀鞘里拔出一把匕首。
這是他妻子送給他的禮物,在刀柄上貼著二人的簽名,每當他看到這把匕首的時候,那揮之不去的夢魘總會湧上心頭,妻子臨死前的哀嚎,燃燒著的房屋,以及看著這一切卻又無能為力的自己。
弗雷德擰開瓶蓋,裡面剩的酒不多了,他剛想仰頭痛飲一番,車夫突然勒馬停車,弗雷德站起身來,酒水在剛才的急剎車中撒了一地,他憤怒地環顧四周,卻發現周圍不知何時被濃霧籠罩了,而在蒙濛霧氣之中,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怎麼回事?」
「麻煩了,是感染者,快點下車!」
聽到這句話之後,車上的人都亂作一團,一群人翻過隔板四散逃命,而剩下的一部分人則呆在了馬車上。
「想想辦法啊!」
「先把擋在路上的那幾個感染者解決了,然後我們上馬直接跑。」
「那些逃走的怎麼辦?」
「你還有空管他們?先把自己的命管好吧!」
敵人的數量和位置被濃霧掩蓋了,車夫跳下馬,將一根車軸抽了出來當做武器,剩下幾個沒有逃命的男性也跟著下了車,手裡拿著從各處搜集來的棍棒。
幾個感染者從迷霧裡走了出來,裸露的骨骼,高度腐爛的外表,身上殘存的破布代表了生前的身份,而現在,他們只是被病毒控制的工具罷了。
在僵持了一陣子之後,他們突然沖了上來,其中一個被車夫用車軸在半空中打翻,另一個則越過了他的肩膀,徑直朝著後面的弗雷德撲去。
弗雷德抓住感染者裸露在外的肋骨,把它甩了出去,一股腐敗的氣味撲面而來,嗆得他直咳嗽。
從馬車的左側又跑出來了幾個感染者,他們不斷地用身體撞擊著輪子,居然把套馬的籠頭給撞斷了,受驚的馬兒嘶叫著衝進迷霧之中。
「該死的東西,這下我們跑不掉了!」
車夫絕望地大喊道,他揮舞著車軸,試圖嚇退對他虎視眈眈的感染者。
從遠處傳來一聲聲慘叫,先前逃到迷霧裡的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經被殺害了,弗雷德環顧四周,並沒有找到自己侄子的身影。
「那傢伙,不會也去了吧……」
感染者源源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湧來,他們的數量比眾人想象中的多得多,而聚集在馬車周圍的眾人體力則逐漸不支。
車夫在一次大幅度的揮擊之後失去了平衡,一個踉蹌摔倒在了地上,一群感染者蜂擁而上,一層層地蓋在了他身上,不斷撕扯著他的四肢。
「救我!救我!」
車夫發出痛苦地哀嚎,但是沒有人敢上前,周圍是數不清的感染者,自己哪怕移動半步都有可能付出生命的代價。
不一會兒,層層疊疊的感染者四散而開,車夫倒地的地方只剩下些許殘肢斷臂,剩下的都已經被他們分食掉了。
「天殺的傢伙!」
一個中年男子揮舞著棍棒,擊碎了一名感染者的下顎。
感染者們的包圍圈逐漸縮小,而剩餘的倖存者們也一個個地被他們抓住破綻一一解決,最後,只剩下弗雷德一個人,他爬到了馬車頂端,這些感染者一時半會上不去,只能不停地搖晃著馬車,試圖把他甩下來。
看著周圍厲聲尖叫著的感染者們,弗雷德跪坐下來,恐懼和不甘擊敗了他的理智,一滴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從最開始的啜泣到號啕大哭,他的妻子,他的家,都被灰死病奪走了,而現在,他們來取自己的性命了。
發泄完情緒之後,弗雷德拿出了那把匕首,與其被這群感染者分屍,還不如先一步自行了斷,他將刀刃抵在了脖子上。
正當他要劃破自己動脈的時候,後腦勺突然遭到了一下重擊,頓時兩眼一黑,向前倒去,意識逐漸模糊,弗雷德拼了命地扭動脖子,然而,他只看到了身後的兩條腿就昏死了過去,沒有看到襲擊自己的到底是誰。
迷迷糊糊之中,弗雷德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東西抬了起來,然後又被輕輕地放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在後面他就記不清了。
不知過了多久,弗雷德終於醒了過來,被敲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搬到了一顆大樹底下,不遠處的公路上是遭到襲擊的馬車,成群的感染者此刻已經消失不見了,而周圍的濃霧也早已散去,陽光透過樹葉照射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點陣。
「這是什麼地方……」
弗雷德坐起身來,他正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就在他整理思緒的時候,一隻黑色的鳥從高空俯衝下來,然後像個投彈手一樣丟下了一封信件,信封的稜角砸在了他的鼻尖上。
「嗷!」
弗雷德被砸痛了,這也使他完全清醒過來,抓起一旁的石塊就朝著黑鳥丟去,但對方已經飛遠了,石頭根本夠不著。
他罵罵咧咧地撿起地上的信件,然後驚訝地發現,封蠟上的印章居然來自於自己的叔父。
掰碎凝固的封蠟,取出裡面的信件,弗雷德找了一個陽光較少的地方,開始讀了起來。
「親愛的弗雷德先生
我聽說你在半路上遭到了感染者的襲擊,對此我深表遺憾,不知小侄子現狀如何,如果平安的話記得給我報個信。
閑話少說,你現在所處的地方是阿爾克的中部地區,也就是瘟疫感染最嚴重的省份,如果你能讀到這封信的話,請立刻行動起來,收集周圍的物資,儘可能在日落前把火升起來,我還會繼續給你送信,希望你能活著走出這片地獄。
你的叔父傑弗里·戈維里烏」
弗雷德放下了信件,他環顧四周,並沒有發現有感染者活動的蹤跡,至少這片區域是相對安全的。
接著,他掏出了匕首,看了看上面妻子的簽名,名字里的g後面都帶有一個小彎鉤,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
弗雷德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彷彿又回到了一年前那段玫瑰色的時光,但是,他心裡也很清楚,從灰死病開始蔓延的那一刻開始,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將匕首插回刀鞘內,弗雷德抬頭看向了天空,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從這個該死的地方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