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泰山郡,巨平縣,陽關亭
巍巍泰山,自公元前219年秦始皇封禪起,此後四百餘年,名揚天下。
泰山佔地足足六十四萬畝,主體大部分位於兗州的泰山郡境內。
而圍繞著泰山四周的,還有——
豫州的魯國,從南面兜住泰山。
徐州的琅琊國、東莞郡,在泰山東面直至入海。
青州的濟南國、齊國,則截住泰山北面。
因此,泰山就成了兗州、豫州、徐州、青州四州的分界地。
而泰山主體所在的泰山郡,則成為四州的兵家必爭之地。
除了兗州以外,其他三州不管誰佔據了泰山郡,就等於是誰將戰火燒進了對方的地盤,牢牢佔據了主動權。
而眼下泰山郡周邊五郡中,呂布已經掌控了魯國、琅琊國、東莞郡三個。
若是呂布決意強取泰山郡,成算相當大。
但是泰山郡山高林密,地勢險要,地形複雜,強取的代價也十分巨大。
這對於剛剛才打破下邳之圍的徐州來說,是否付出這般代價,還值得斟酌。
因此,呂布此行,主要以測探敵情為主,暫未決定動手。
在魯縣集結起人馬以後,呂布率領這四百八十騎一路疾馳北上。
傍晚時分,已經越過汶陽、成縣,進入巨平。
馬蹄正式踏進泰山郡境內。
再往前,便是泰山郡依託梁父山和汶水的地利,修建的陽關亭和龍鄉城。
呂布繼續率隊北上,不過行軍速度卻有所放緩。
即便如此,天色將黑之際,陽關亭的城牆也遙遙在望。
呂布這次大搖大擺行軍,近五百精騎又一路招搖,聲勢浩大。
絲毫沒有掩飾行蹤。
陽關亭的守軍早已得知這一彪精騎的到來,一邊加急向郡守府稟報軍情,一邊早早的就關閉關門。
所有守軍盡數集結於關隘之上,嚴防死守。
遠遠的,呂布一馬當先,上前幾步,望了望關隘上如臨大敵的守軍。
然後淡淡一笑,勒住戰馬,微微揚起右臂道:
「天色已晚,就地駐紮。」
頓了一頓,又說道:
「高順不在,今晚……可以飲酒!」
身後將士聞言,頓時歡聲雷動。
陳衛猶豫了一下,待要上前進言,卻被侯成用惡狠狠的目光一通威脅。
又望了望呂布挺拔的背影,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不過侯成高興沒過片刻,立馬苦著臉上前道:
「將軍,行軍在外,軍中禁止飲酒。」
「我等……未曾帶得酒水吶……」
呂布瞥了他一眼,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搖搖頭,一抖韁繩,赤兔微一揚頭,邁動四蹄。
一人一騎,閑庭信步一般走向前方關口。
眼看呂布一騎離關口越來越近,一百丈、八十丈、六十丈……
一直走到距離關口五十丈處,侯成、陳衛等人的心都調到嗓子眼時,終於停了下來。
這一距離把握得相當精準,恰恰是普通弓箭所及之處的盡頭。
除非關口上有力氣特別大、弓勁特彆強的名將,否則決難威脅到呂布的安危。
侯成、陳衛等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互相對視一眼。
兩人從對方眼裡似乎讀出了同一句話:
「將軍越來越狡猾了……」
而前方的呂布,似乎知道二人沒說出的話,微微側頭,目光如電,掠了兩人一眼。
兩人立即收腹挺胸,噤若寒蟬。
呂布這才回過頭去,面色冷峻,語氣肅殺,對著關上沉聲說道:
「關內何人做主,速速出來搭話!」
關上,如臨大敵的守軍不敢做聲,齊齊側身轉頭,望向身後。
然而過了半晌,卻遲遲沒有人露頭回話。
呂布冷哼一聲,滿臉殺機道:
「滾出來!否則休怪本將軍下令攻關!」
「來了來了……大人見諒,恕卑職行動遲緩……」終於,一個肥頭大耳的腦袋出現在關上,小心翼翼的從城垛後面探出來。
碩大的臉龐上拚命露出笑容,直將五官擠成一堆,笑得跟哭似的,說道:
「卑職巨平縣令呂庸,見過大人……」
「卑職也姓呂,跟大人五百年前是一家……」
「迎接來遲,大人萬萬勿要見怪……」
呂布緩緩說道:
「你區區一名縣令,竟也知道本將軍之名?」
那呂庸立即來了精神,忙不迭說道:
「知道知道!」
「大人誅董卓,扶皇漢,縱橫黑山,虎步江淮。」
「『飛將』之名,聲震宇內,如雷貫耳。」
「我……卑職一直都以能跟大人一同姓呂自豪咧!」
呂布擺一擺手,止住呂庸的滔滔不絕,低頭輕撫赤兔長長的鬃毛,好整以暇道:
「既知我之名,然則……」
「我以左將軍之職、平陶侯之爵巡視巨平,為何閉關不迎!」
「莫非你這巨平縣,意圖脫離朝廷治下,謀反自立?!」
呂庸聞言,頓時瞠目結舌,呆若木雞,腦門上的汗「唰」的一下就出來了。
要知道呂布這話,完全符合朝廷治理之道。
他乃是大漢朝廷御封的左將軍。
在朝廷軍中位次,僅排在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將軍之後。
與前將軍、后將軍、右將軍平級。
在四征將軍、四鎮將軍、四平將軍之前。
而呂庸只不過是區區一個縣令,-頂多算是剛剛入流的官員。
二人之間的地位天壤之別。
這要是放在太平時日,以朝廷堂堂左將軍之尊,到區區一縣視察。
縣令怕是恨不能齋戒七日、紅毯鋪地、車馬出界、跪地恭迎。
更何況呂布還亮出了平陶侯的爵位。
要知道這平陶侯乃是縣侯,是侯爵的最高級。
也是外姓將官能夠達到的爵位最頂級。
地位之尊,僅次於劉姓諸王。
問題是,現在是太平時日嗎?
現在擺明了是天下諸侯劃地為雄,互相覬覦,虎視眈眈。
更何況呂布跟曹操還是生死仇敵,來來往往已經激戰交鋒了數年。
就算是給他呂庸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開門迎接啊。
可是呂布卻偏偏站在道德制高點,拿朝廷的官方身份來說事。
雖然在私底下,大家心知肚明。
割據群雄早已連朝廷都不放在眼裡了,更別說朝廷任命的官職爵位。
但是在明面上,大家還是心照不宣的表明姿態、尊重朝廷、服從詔令。
於是呂布這一通斥責,立馬變得無懈可擊。
在道義上簡直可以打滿分。
在呂布大義凜然的責備下,呂庸抓耳撓腮,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打轉,直看得身邊守軍都一陣眼暈,可就是搭不上話來。
過了半晌,呂庸突然一拍腦袋,大喊道:
「大人稍待!卑職去去就來!」
說罷,不管不顧,邁開粗壯的腿腳,一溜煙往關內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