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開關門，我就撞死在關下

呂庸躲在關上，悄悄望著關下佇馬靜候的呂布。

想到堂堂朝廷左將軍，竟然不得不老老實實站在那裡，乾等著自己區區一名縣令的指令。

呂庸的心底，突然升起一絲隱隱的快感。

然後在呂布發現之前，收起得意洋洋的表情，轉而換成莊嚴肅穆的神色。

向著朝廷所在的西面方向遙遙拱手，乾咳一聲，高聲說道：

「呂大人，下官剛才細細翻閱朝廷典籍，並認真細緻閱覽琢磨。」

「大人您雖然是左將軍、平陶侯。」

「但是現下身兼徐州牧一職。」

「朝廷為防地方牧守勾結，曾有嚴令規定：」

「『未得詔令許可，嚴禁牧守離開治地。』」

「大人您刻下未得詔令，便擅離徐州治地。」

「已是構成違詔的重罪，說不得就要罷官免職，甚至下獄砍頭。」

「下官若是此刻開城迎接大人，那就是與徐州勾結作亂，更是罪加三等。」

說到這裡，呂庸突然換上一副蒼天可鑒的面孔，慷慨激昂的說道：

「下官雖然德能淺薄，愧居縣令之位。」

「但是所幸下官有一腔報效朝廷的精忠碧血。」

「一直以來，對朝廷忠心耿耿，遵紀守法，兢兢業業。」

「因此開城之令，請恕下官不能遵從。」

頓了一頓，呂庸又語重心長的說道：

「為大人仕途前景計，奉勸大人速速返回徐州治地。」

「下官一向仰慕大人威名。」

「大人擅離治地之事，下官願代為遮掩，不予上奏朝廷。」

好不容易把一番話說完，呂庸悄悄抹了一把汗水，緊張的注視著呂布的反應。

呂布面上神色絲毫不變，頭也不抬，淡淡說道：

「鸚鵡學舌，傳話筒而已。」

「你既做不得主，就叫你身後能做主的出來說話。」

呂庸被說破秘密，心裡一慌，趕緊乾咳一聲，強作鎮定道：

「此……此乃朝廷定製……」

「本官這個這個……常年遵行……」

「早已……早已……熟稔於心……」

「不需任何人指點……」

「也……也無人……無人可以做本縣令之主……」

呂布微微側頭，從下往上，用眼角的目光瞥著呂庸，漫不經心的說道：

「本將軍巡訪視察徐州邊境之時，路經巨平縣。」

「突然略感口渴，前來討幾壇酒喝。」

「呂縣令如此做派，可是對待上級之道？」

「欸？」呂庸一怔。

怎麼突然就不跟他爭論朝廷規制了？

這讓他已經在心底準備好的長篇大論怎麼繼續下去？

當下呂庸面上一僵，站在那裡微微發愣。

當然，對於呂布所謂「沿途口渴討要美酒」的說辭，那是打死都不會信的。

如此大動干戈，長途奔波，還深入到他巨平縣的腹地，就為討要幾壇美酒？

但凡沒有三百年腦梗，都不會相信這話。

但是對方偏偏就義正言辭的說了出來，這不是擺明了欺負他呂庸嗎？

想到這裡，呂庸只覺得又羞又怒。

呂布卻在此時突然上身一直，目光如刀，直視呂庸，寒聲道：

「立即將關內所藏美酒統統送出來！」

「本將軍跟兄弟喝足之後，自會離開！」

「否則，本將軍叩關自取！」

「三息之內，

速速回答！」

在呂布的目光逼視下，呂庸彷彿在大街上被剝光了衣服一般，手足無措，倉皇失色。

隨即反應過來，沖著關下的呂布一拱手道：

「大人且再稍候……」

一邊說著，一邊又匆匆轉身往關下跑去。

關上守軍見自家的縣令大人兼關隘最高指揮官又跑掉了，不由也一陣無語。

一個個臉帶鬱悶，望著呂庸那緩慢又努力奔跑著的臃腫背影。

就在這個時候，呂布突然暴喝道：

「三息已到，我取之也！」

說著，雙腿猛力一夾馬腹，赤兔長嘶一聲，如一道紅色的閃電激射而出。

速度之快，馬脖子上長長的鬃毛在獵獵風聲中幾乎飄得筆直。

在迅疾賓士的馬背上，呂布上身前俯，目光直視，左手持著韁繩，右臂往身側橫探，手心朝下，五指張開，厲聲道：

「戟來！」

在他身後，看到手勢之後便已開始蓄勢的侯成大吼一聲，將先前替呂布拿著的方天畫戟微微舉起，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往呂布身側投射了出去。

方天畫戟帶著呼嘯風聲，如流星趕月，后發而先至，準確的掠過呂布身右一尺之地。

呂布讓過戟鋒、戟刃，一直到戟身就快要完全越過之後，右臂微微一沉，掌心搭上戟身，五指倏地一闔。

就這般在疾奔的赤兔身上，穩穩的接住了電射而至的方天畫戟。

這一瞬間的變故，兔起鶻落，電光石火。

關上守軍先前被呂庸吸引到注意力，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突然發現呂布一人一騎忽然距離關下已經不到二十丈了。

關上守軍見狀，一時竟不知所措。

不知所措的原因，不是因為驚慌失措，而是因為大惑不解。

要知道在呂布到來之前，陽關亭早就關門緊閉，拒關緊守了。

眼下呂布不過一人一騎。

就算讓他跑到關下，又能做點啥？

就算他是戰神，歸根結底也是血肉凡胎之軀，總不可能直接撞破關門，衝進關來。

就算他是鳩虎，鳩虎也不是猴子，總不可能爬上關來。

除非他真的是飛將，身上突然長出翅膀來，才可能直接飛上關來。

當然，這其中有一些反應快的士卒，「唰」的湧上關口，一個個趴著城垛，探出身子，好奇的看看呂布到底要做什麼。

眼看著呂布一人一騎越跑越快，距離關門已經僅剩十丈了，還絲毫沒有減速的跡象。

一個個心裡不由猜想，這呂布是不是因為被自家縣令一再拒絕，氣血攻心之下，一時想不開，準備撞關自殺了？

更有幾個心思深沉的老兵，凝神一想，暗叫道：

「不好！這呂布打定主意要死在關下。」

「堂堂朝廷左將軍撞死在陽關亭下，縣令大人絕對脫不了干係。」

「呂布這廝是打算一命換一命，就算死也不讓縣令大人好過。」

「如此行徑，用心何其惡毒也！」

也有幾個老成持重的，不管對方接下來要做甚麼，總之摘弓抽箭，預做提防，總不會錯的。

赤兔賓士，疾如閃電，三十丈的距離轉眼就過大半。

一人一騎，距離關下堅硬的城牆，已經不到七丈距離，速度卻不減反增。

呂布身後，侯成雙眼赤紅，猛地高高舉起手上長矛，聲竭力嘶的吼道：

「跟上！」

「攻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