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內卷
呂布與陳宮交談到半夜,終於就接了下的行程達成了諒解。
依照陳宮的本意,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此時並非戰時,他作為一州之主,就應該坐鎮州部,統籌調度。
縱使偶有外出,衝天也就在州內轉轉。
哪有像他這樣的,轉著轉著,竟然轉到別人州里去了。
轉到別人州里就罷了,還在別人州里耀武揚威、大肆殺戮的。
這算什麼一回事?
戰時歸戰時,打仗歸打仗。
似這般這無故挑釁滋事,實在是不成體統,大失身份。
而且與朝廷定製也不符合。
對於陳宮的勸諫,呂布也表示贊同。
畢竟陳宮也是出於對他的擔心,才會不辭辛勞,特地從下邳趕到魯國進行勸諫。
但是讓他就此返回下邳,他又覺得老大不自在。
他自幼時記事起,就是動多靜少。
幼時被父親生前同僚撫養,四處拜師學藝。
少時獨自謀生,顛沛流離。
并州起兵后,終年在邊境塞外草原廝殺。
追隨董卓,又被剝奪兵權之後,奔波的日子稍稍少了一些。
不過先是成天跟著董卓出入朝堂,后又從洛陽一路轉戰敗退長安。
期間也難得安歇一段日子。
再之後的日子就更不用說了。
直到此前取得下邳大捷,日子才真正平定下來。
然而這一平定下來,他開始覺得深深的不習慣。
這種平定,跟以往的平定還不一樣。
以往偶爾平定一段時間,那就是真的平定。
可以縱情山水、縱情酒肉、縱情呼呼大睡,萬事不在心上。
而現在他是三軍之帥、一州之主。
諸多大小事宜,都要他閱覽知曉,都要他批畫決策。
因此,這所謂的平定,其實只不過是戰事平定。
而他身上的事絲毫沒有少。
甚至每日里從早到晚面對案牘公務,面的形形色色各種人等。
只覺得更加痛苦。
與其終日里忙忙碌碌埋首案牘,他寧願風餐露宿征戰奔波。
所以,他毅然將挑子撂給陳宮,自己從下邳跑路了出來。
然後,又被陳宮抓到,要將他押送回州。
陳宮的態度很堅決,言辭極其激烈。
他揚言,若是呂布不跟他回去,他陳宮立即辭官歸隱。
不但自己辭官,還要帶領兗州系官員集體辭官。
不但集體辭官,辭官以後還要利用名士身份,大肆批判呂布的懶政怠政行為。
一定要讓全天下人都知道。
呂布其人,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豎子不足與謀也。
總而言之,就是要將他呂布批倒、批爛、批臭。
另外,其他辭官的人或許還會耐不住寂寞,又轉投曹操袁紹等人,調轉槍頭與他呂布為敵。
這一通威脅下來,呂布果斷的屈服了。
不過他還是掙扎著做出最後努力,通過深入的擺事實、講道理、扯感情,終於贏得對方放開一絲情面。
陳宮應允,再給他五天時間,讓他率部到廣陵郡轉一圈。
五天之後,乖乖返回下邳。
此後五個月時間內,若非緊急軍情要事,堅決不許離開下邳。
實在要出去的話,必須事先向他陳宮請假。
而且回去以後,每天必須抽出半天時間,到州牧府處理日常公務。
即便當天沒有公務,也必須在議事廳坐足半天。
自行閱讀學習或者接待來信來訪。
兩人好不容易達成一致以後,陳宮立馬宣稱公務繁忙,連夜啟程趕回下邳,竟是連多待片刻都沒有時間。
望著陳宮風風火火離去的背影,呂布心裡又欽佩、又感動、又無奈。
知道陳宮離去的馬車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他突然啞然失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搞得堂堂天下名士跟社畜一樣。
旋即心底又升起一陣苦笑。
自己還不是一樣,累死累活拼了老命的打下一州基業。
結果眼看著五天之後,就要變成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了。
這上哪兒說理去?
明明眼下形勢相當穩定,局面也比較良好,暫時沒有致命隱憂。
本來正好是應該大肆放鬆的時候。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想來想去,好像只有一個詞能夠解釋——內卷。
這陳宮太卷了!
卷得他堂堂一州之牧,也必須跟著捲起來了!
想到這裡,他心裡猛一發狠。
TM的先卷一段時間看看。
實在卷不下去的話,老子就直接躺平。
給他來個掛印封金,然後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去。
然而狠不過三秒,立即搖頭苦笑。
這話說得容易,其實不過是安慰一下自己,逗自己開心而已。
上船容易下船難。
既然選擇踏上了爭霸天下這條船。
現在的自己,已是騎虎難下。
別看眼下形勢大好。
但是正所謂名滿天下、謗滿天下、仇敵滿天下。
自己若真敢拋下一切,隻身歸隱。
曹操、袁紹、劉備、孫策乃至袁術、劉表等等這些豪強,絕對會毫不客氣的向他亮出霍霍屠刀。
斬殺一代梟雄、大漢飛將、并州鳩虎呂布。
多光榮的成績啊!
多輝煌的成果啊!
足以名垂青史的光輝事迹。
舉手之勞,何樂而不為呢?!
罷了罷了,世事艱難,眾生皆苦。
不如睡覺!
呂布突然就想通了,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
眼見天色已將拂曉,乾脆就在大廳上和衣而睡了。
睡到天明醒來后,又在國相府侍女的服侍下,美美的洗了一個澡,徹底洗去這幾天征程的疲勞。
然後用過早膳,精神抖擻的跨上馬背。
他前日出巡魯國時,帶了五十親衛騎卒和一百虎賁營精騎。
在泰山郡三天轉戰中,不幸折損了十餘騎。
作為三軍統帥,自然老實不客氣的,就地就從驍騎營里挑選補充齊全了。
當然,侯成也沒有吃虧。
繳獲的四百餘匹戰馬,呂布足足留了一百匹給他。
十匹戰馬換一名騎卒,侯成簡直是賺翻了。
當下恨不得連自己都換出去。
在挑選補充親衛騎卒時,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苟或那臭不要臉的,宣稱自己只是驍騎營戊戌什的什長,硬要報名加入親衛騎卒。
說是要到州部鍍鍍金,以便以後提拔重用。
呂布絲毫不留情面的,當場就將苟或提拔為驍騎營副校尉。
於是,苟或毅然失去了入選親衛精騎的資格。
結果因為這件事,代掌驍騎營的侯成給氣得牙痒痒。
侯成現在還是驍騎營甲部都尉,苟或卻是驍騎營副尉。
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一個部都尉卻要領導管理苟或這個營副尉,想想就頭疼。
不過這些,已經不在呂布的考慮範圍。
在侯成等一幹將領依依不捨的目光中,率領陳衛等一百五十親精騎,往廣陵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