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困魔環
那團紅光被抓走之後,叫得撕心裂肺的儀器全都閉麥了。
儀器上不停閃爍的紅燈全部隱沒,變成了充滿希望的綠色。
江停雲看得嘖嘖稱奇,「不愧是女媧大神,竟然能把科學與玄學結合得這麼完美。」
這馬屁拍的實在是巧。
只可惜,女媧拿到紅光之後,就轉身走進了金屬門,那門隨後就合上了。
據伏羲說,那是內部實驗室,一般不給外人參觀。
說完,他笑眯眯地看了江停雲一眼,「你的金手指被拿走了,就一點也不慌?」
江停雲笑著掏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不是還有您這個大外掛嘛,有什麼好慌的?」
雖然這個手機一不能玩遊戲,二不能刷視頻,但當做大神召喚器,卻是妥妥的足夠了。
「哈哈哈哈哈……」
伏羲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雖然你又聰明又俊俏,但我最喜歡的,還是你身上這股處變不驚的豁達勁兒。」
做人和做神都一樣,腦子不夠不要緊,但心胸一定要寬。
誰能保證自己一帆風順呢?
如果遇見挫折不能想開點,神生如此漫長,還不得把自己憋屈死?
江停雲卻苦笑了一聲,說:「我最近卻幹了一件讓自己很糾結的事。」
伏羲懶得掐算,隨口問道:「什麼事,說來聽聽。」
於是,江停雲就把時虞和時宴兄妹的事,給他說了一遍。
「你是說,未來的你幫一個小姑娘逆轉時空,導致人家小姑娘魂飛魄散了?」
「不錯。」江停雲神色頹唐,「我把人家弄得魂飛魄散了,自己卻得了一大筆功德。
這功德我拿的十分不安,就像是一個餓鬼拿著烤得滾燙的栗子一般,恨不得立刻撒手,卻又知道撒不得。」
若是他自己遇到了挫折困難,豁達這個品質很有用。
哪怕是不小心牽連了別人,只需要賠償就好的那種,他也不會太在意。
但是,這中間隔著的,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對於魂飛魄散,江停雲雖然穿越多年,但還沒什麼感覺。
讓他耿耿於懷的,是時虞那一條命。
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麼,能讓自己做出這種決定?
還是說人心易變,未來的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這才是他心中鬱郁,神色頹唐的原因。
見他如此,伏羲微微蹙眉,伸手掐算了一番,對他說了一句話。
「兩害相權取其輕,人的一生,其實就是一個不停抉擇的過程。」
江停雲問道:「那時宴到底做了什麼,才讓阿虞不惜祭獻魂魄,也要逆轉時空,改變他的命數?」
伏羲想了想,反問道:「你知道反社會人格嗎?」
「知道,這是一種心理障礙。」
若是換一個純正的古人,還真不一定理解得了。
伏羲道:「時宴沒有情魄,也就失去了對情的感知,沒有同理心,感知不到別人的痛苦。」
江停雲又問道:「他不是對她妹妹很好嗎?如果感受不到親情,他怎麼會對妹妹很好,好到讓時虞情願犧牲自己?」
伏羲嘆道:「就算沒有同理心,但他還是個人。只要是個人,都要在屬於人的社會裡生活。
時宴只是反社會人格,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想要融入人群,就要學會偽裝。」
那時宴之所以對自己的妹妹那麼好,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偽裝,一種讓周圍的人放鬆警惕,接受他的偽裝。
所以,時虞才會覺得,哥哥對她的好有些怪異,覺得這個份好不大
正常。
「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人,所作所為不能以常理揣度,他們做事全憑心意,對於作惡沒有任何愧疚心。
但被他傷害的那些人,還有他們的親友,卻會想方設法找他討回公道。」
找一個不覺得自己有錯的人討回公道,跟羊群逐虎有什麼區別?
這簡直是一場惡性循環。
時宴做的惡事越來越多,手中的勢力也越來越大,終於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伏羲淡淡道:「人間現在這個王朝是什麼狀態,你應該也知道。幾十年後又是什麼狀態,你也大概能推測出來吧?」
現在是什麼狀態?
從他在林如海那裡看到的邸報就知道,幾乎每年都有叛亂,而且不是這裡旱,就是那裡澇,什麼地震、蝗蟲、冰雹輪番個的來。
偏偏當今聖人年紀越大越昏庸,愛上了大興土木。
去年太平行宮剛剛竣工,據說已經開始規劃避暑山莊了。
深刻詮釋了什麼叫作死。
照這個趨勢下去,再過幾十年,妥妥的皇朝末世,民不聊生呀。
一般到了那種年代,政府公信力降到了最低,對於地方動亂無力清剿,只能睜一眼閉一隻眼,只要對方不公然打旗造反,朝廷就不管不問。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了時宴這麼個有能力又沒有同理心的人物,可以造多大的孽,可想而知。
至於他是怎麼推斷出時宴有能力的,只看時虞就可以。
時虞是時宴教出來的,十七歲就精通四書五經。
能把一個不是真心喜愛的妹妹教成這樣,時宴又能差到哪裡去?
「所以,這些功德,是因為時宴死在了這個謀划之下?」
「嗯。」伏羲點了點頭,「救了很多人,也免去了很多人的死劫。」
時虞對時宴來說,是他貼得最緊的一層偽裝,多年以來他自己都分不清楚,這份偽裝到底有沒有投入真心。
因為習慣,真的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時虞身死,對時宴的打擊極大。
特別是知道了時虞是因他而死的,讓時宴又怎麼受得了呢?
得知了這些,江停雲心裡好受了點。
但他還不能完全釋懷。
「那阿虞又做錯了什麼呢?她明明出了最大的力,卻落了個最慘的下場。」
伏羲一眼看透他的意圖,「你想讓我救她?」
「嗯。」江停雲重重地點了點頭,眼巴巴地看著他,「能救嗎?」
伏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能救,代價得你付。」
「這是自然。」江停雲大喜過望。
讓他付代價,也是減輕了他心裡的負罪感。
伏羲輕笑了一聲,「你先別高興的太早,救一個已經消失的人,想想也知道代價不低,你還是想好了再說願不願意付吧。」
江停雲一愣,問道:「比如呢?」
「比如救了她就是逆了天道之理,你將再也不能成仙。」
江停雲笑了起來,「如果推靠卸責任才能成仙,那這仙不成也罷。」
上小學的時候起,老師便教導他們,要勇於承擔責任。
他在這種教育下被熏陶了近三十年,怎麼可能短短的十五年,就把這深刻的印記消磨乾淨?
「你不是說,既然踏上了修行之路,目的就是要成仙嗎?」
「嗐!」江停雲不慎在意地擺了擺手,「那只是我一開始,給自己定的階段性目標而已。就像是搞科研的,哪一個不夢想著進中科院?」
有句話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
目標可以定在那裡,卻也要根據現實隨時調整。
若
是一開始就把目標就定死,那不叫執著,那叫不懂變通。
變通,也是他從小就學的道理。
「好小子!」伏羲再次對他刮目相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江停雲笑了笑,不以為意。
其實,現代人又有幾個會真的執著於成仙呢?
伏羲問道:「這次你一共得了多少功德?」
江停雲道:「得有四五千吧。」
伏羲沉吟了片刻,說:「我取你五千功德,用來搜集那位小姑娘的魂魄,然後再保她入輪迴,你意下如何?」
「若是如此,那自然最好。」江停雲面露喜色,隨即又蹙眉問道,「那王公子那裡呢?他今生仍是求而不得,投胎之時會不會再自碎情魄?」
若他再自碎情魄,來世必然還是一個擁有反社會人格的人。
原本的王公子,因畫中仙和連城的接連打擊而自碎情魄;
後來有時虞逆轉時空而來,消除了他對畫中仙的執念。但這執念卻又轉移到了時虞身上,依然是一個求而不得的結局。
兩世皆是求而不得,誰又能保證,王公子不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到那時候,豈不是一個惡性循環?
伏羲笑著搖了搖頭,「你是不是傻?今生他們有兄妹的牽絆,但來世可是重新開始的。
你回去以後再找那王公子,告訴他,讓他這一世好好過,來世再求與那小姑娘的緣分不就行了?」
既然要求來世的緣分,他自然不敢再傷自己的魂魄。
江停雲也是被這接踵而來的事情,搞進了牛角尖,一時沒反應過來。
如今被伏羲一言點破,他傻笑著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恍然道:「我還真是傻了!」
「是挺傻的,不過傻人有傻福。」
金屬門再次打開,女媧大神走了出來,抬手一扔,就把那團紅光重新扔到了江停雲身上。
「叮!」
「叮!」
「…………」
「嘀——嘀——嘀——」
那些科學與玄學相結合的儀器,再次紅燈亮起,撕心裂肺的響聲此起彼伏。
江停雲急忙收斂了自己的氣息,才算是止住了那些儀器的哀嚎。
一見妹妹出來,伏羲立刻把江停雲扔到了一邊,巴巴地湊了上去,問道:「怎麼樣,研究出結果了嗎?」
「研究出來了,不過法則不同,不能在這個世界推廣。」
她轉頭對江停雲道:「把手伸出來。」
「哦。」江停雲乖乖的伸出了左手。
女媧大神伸手在他腕上一抹,那原本空蕩蕩的手腕上,便多了一對兒刻著玄奧符文,渾身金燦燦的細鐲子。
鴿血紅的符文,金燦燦的鐲子,金與紅交相輝映,兩種極致的艷麗交纏在一起,映著玉白的皓腕,糜麗得讓人移不開眼。
果然,就算是大神,女性神祇的審美,也偏向美麗好看。
「這是……」
女媧秀眉微挑,露出些微的得意之色。
「這困魔環便是我的研究成果之一,就當是借你紅光的酬勞了。」
「困魔環?」
江停雲想著:這位大神是不是也玩過網路遊戲?
他試探著問道:「這個困魔,困的是我知道的那個魔嗎?」
女媧道:「就是你知道的那個,物理攻擊得靠你自身了。」
見江停雲眼睛蹭亮,臉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她又提醒道:「這是個成長型法寶,無論你修為高低,它都能困住高你兩個境界的對手。」
若是對手修為高他太多,這困魔環也無能為力。
就算是這樣,江停雲也歡喜不盡了。
雖然他的科學領域施展之後,連二郎神君這樣的大神都要法力全失。
但人家沒法力,他同樣也沒有呀。
如果他的對手是像金世成那樣,只修法力不修武術的還好。
如果換成二郎神君,兩人純粹肉搏,他肯定是被秒的那個。
雖然這個困魔環,最高只能困住高他兩個境界的人,而二郎神君的修為,遠遠不止比他高了兩個境界。
但應付他在人間大部分的麻煩,也盡夠了。
「多謝女媧娘娘,這件法寶對我來說,可是太實用了!」
「嗯。」女媧點了點頭,對伏羲道,「哥哥還是送他回去吧,他不是要考試了嗎?」
伏羲聞言微微一怔,猛然想起了什麼,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哎喲,我差點把這回事給忘了!」
他伸手在懷裡摸了摸,掏出一顆丹藥塞進江停雲嘴裡。
「來,把這個吃了,我送你回去。」
江停雲不明所以,卻還是乖乖把那丹藥給咽了下去。
丹藥下肚的一瞬間,他只覺得神清氣爽,大腦前所未有的清明。
從前他讀書幾乎是過目不忘,但也從來沒像現在一樣,便是從前只路過一次的地方,道路旁被他無意瞥見的石碑,上面的文字和紋路都在腦中清晰回現。
他剛想問問這是什麼丹藥,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就聽見賈敏驚喜的聲音,「你這孩子,這些日子都到哪裡去了,怎麼才回來?」
「姨母?」江停雲愕然。
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自己果然是在賈敏的院子里。
「姨母不用擔心,我是有些私事要處理,如今已經要收尾了。」
但賈敏卻嗔道:「你叫我如何不能不擔心?眼見明天就要進考場了,你人卻還在揚州。」
「啊?」江停雲大驚失色,「怎麼這麼快?」
他在女媧大神的實驗室里,也沒待多久呀。
「姨母,我這就要走了,煥娘勞煩您幫我照顧一下。」
說完,他就衝進自己的房間,把帶來的考試用品全部收好,包成了一個包袱。
這下他總算是明白,為什麼伏羲大神,要特意給他吃一顆清心明目的丹藥了。
賈敏跟了進來,勸道:「反正已經這個時候了,再趕去肯定來不及了。你的學問這樣好,等明年再考也是一樣的。」
雖然她氣惱江停雲不知分寸,該考試了還亂跑。但見孩子急得汗都出來了,她又覺得心疼。
因為他的東西喜歡分門別類的放好,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姨母安心。」他安撫了賈敏一句,「您別忘了,我可是跟高人學過道術的。此去江寧,不過轉瞬之間。」
賈敏聞言,心識一松,反過來催促他,「那你快去吧。」
然後又忽然想起了什麼,「你等等。」
說完轉身走到書桌前,就這硯台里的殘墨,提筆寫了一封書信遞給江停雲。
「明天就要考試了,你現在才去,找住處肯定是來不及了。
正好我們家在江寧也有一處別院。你就拿著這封書信,去找那裡的管事,胡亂對付幾晚便是了。」
她又怕江停雲年少氣盛,不懂某些潛規則,叮囑道:「若是你到了那裡,見宅子另有主人,管事的推說你是他的親戚,你也不要過多爭辯,考試要緊。」
作為掌家多年的當家主母,賈敏可是很知道,有好些看空宅子的管事,會私底下把主人的宅院租出去。
這也是為什麼,主人家每要到一處去,就會提前派人前去打掃。
屋子太多打掃麻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怕碰上
這種尷尬事,讓兩家都丟了臉面。
江停雲連連點頭,表示自己記住了。
「那你就安心去吧,煥娘回家看她母親去了,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就有勞姨母了,孩兒告辭。」
他正式對賈敏行禮拜別,身形便化作一道青光,不見了蹤影。
賈敏驚嘆道:「果然是仙家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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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揚州離江寧比較近,賈敏管家的手段又高超,在江寧看房子的下人,還沒有那麼大的膽子。
江停雲拿著賈敏的書信,敲開別院的門后,從看門的到守院的,都對他十分殷切恭敬,口稱「表少爺」,就要把他往正屋去引。
江停雲自然是不敢僭越的,只說隨意打掃一間偏院即可。
說著,他拿出幾兩碎銀子,散給了幾個小管事。
有了銀錢開道,別院里的人對他越發殷勤。
得知他明天一早就要去參加考試,也沒敢打擾他,急急忙忙給他打掃乾淨了一間屋子,請他先行住下。
又有廚藝好的到灶房去,就著現有的材料,給他做了三五個小菜,並一碗好克化的米粥。
「今日天色已晚,再製備東西也來不及了,還請表少爺先將就將就,明天小的就著人去採買。」
江停雲道:「那就有勞諸位了。」
雖然他明天就要進考場了,但考完之後,他必然是要在這裡等著放榜,才能回去的。
至於王公子那裡,他本是想著修書一封請人送去。
但想到曾經看過的小說電視劇,裡面多少人都是因為送信的時候出了差錯,惹出後續的一大堆麻煩。
為了避免這個麻煩,江停雲決定,還是等從考場里出來之後,他親自再跑一趟呂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