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倔強的劇情
但無論雲翠仙如何天賦高絕,有些東西,卻是天賦無法彌補的。
那就是見識。
她只會修行,也從實戰中琢磨出了一些對敵對法術,但對於沒有接觸過的知識,卻也不能憑空學會。
比如符篆之道。
看得出來,她看自己手心那道符篆的時候,雖然好奇居多,但欣羨之意也不少。
「這是什麼符?」她好奇地問江停雲。
江停雲道:「這是我改良過的入夢符,不必直接打入被施術者體內。
比如這符畫在你手上,你若是想引誰入夢,只要能靠近其三尺之內,在心裡默默禱祝即可。」
這可比直接朝被施術者做法容易得多,也隱蔽得多。
若是沒聽說過這個法術的,十有八-九猜不出來。
而這項法術算是江停雲半自創,又是頭一次用,雲翠仙的母親自然不可能猜到。
雲翠仙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眼中的羨慕之情幾乎要流出來。
「符篆一道,果然博大精深。」
不過,她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問到了關鍵之處,「我又該向誰禱祝呢?」
如此上佳的心性,只要給她一個機會,她必然能在某個領域裡一飛衝天。
江停雲暗暗讚歎了一聲,道:「我是個全真道士,用我的法術,自然要向我們這一派的祖師爺——全陽子薩天師禱祝了。」
雲翠仙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既然如此,小狐也就不耽誤二位用膳,先行告辭了。」
她非常識趣地起身,對二人行禮告退。
江停雲起身送她出去,轉過頭就對上了三郎滿是揶揄的笑臉。
「三哥,你別這麼笑,我滲得慌。」
在經歷過夫子那個腦補大王之後,江停雲再也不是曾經那個不解風情的小郎君了。
從前的江停雲就像是一塊玉,就算再怎麼華美,本質上也是一塊兒不開竅的石頭。
再加上他遇上的女孩子,因著種種原因,從未對他有過男女之情,他自己自然也不會往那方面想。
但他不想,卻架不住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會腦補呀。
特別是在書院里有了夫子帶頭,同窗們也愛拿自己打趣。
江停雲是又無奈又好笑。
此時三郎臉上的神情,和那些師兄打趣他的時候,不能說毫無關聯吧,只能說一模一樣。
三郎嘿嘿一笑,提起酒壺給他倒了杯酒,招呼道:「來來來,坐下說,坐下說。咱們兄弟倆,就不要見外了。」
言外之意就是:咱們關係都這麼熟了,你也不用藏著掖著了。有什麼八卦,分享出來讓你哥高興高興。
江停雲忍著無奈,一臉木然地說:「我一心修行,無心兒女情長。」
「這麼乾脆的嗎?」三郎有些失望。
江停雲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說:「和成仙比起來,兒女私情算得了什麼?」
好了,這句話出口之後,三郎是徹底明白,這篇文是無了。
畢竟古往今來,有多少皇帝明知希望飄渺,卻還是縱容道士燒丹鍊汞,以至於把自己吃成重金屬中毒?
可見凡人對與成仙的嚮往,那是刻在骨子裡的。
這時,夥計端著新做好的菜上來了。
「兩位客觀,你們的菜已經齊了。還請兩位慢用,若有其他吩咐,拉一下門口的鈴鐺,小的很快就上來了。」
等夥計走了之後,三郎就問江停云:「你猜,那雲翠仙,會給她的母親,編織一個什麼樣的夢境?」
「這我哪知道?」江停雲笑道,「人心難測,狐心也一樣。不過,還是能猜到一點點的。」
「哦?那你猜猜看。」
江停雲沉吟了片刻,說:「方才我說要讓她母親受點教訓的時候,她雖然沒有阻攔,但卻猶豫了片刻。
我猜她內心深處,還是渴望得到母愛的。
因而,她給她母親編織的夢境里,十有八-九把自己弄得很慘,想看看自己的母親,會不會憐憫自己這個女兒。」
三郎為神多年,又經常受各處城隍禱祝,可謂是見多識廣。
聽了這話,他當即就搖了搖頭,直接下了斷語,「那她肯定要失望了。
對那隻老狐狸來說,只要兒子過得好,女兒再怎麼凄慘,怕是都難以打動她。」
別以為狐狸有法力就不迂腐。
其實狐狸既慕強又慕雅,對人族的生活非常嚮往。
確切地說,是對人類貴族的生活非常嚮往。
偏偏他們又很少有機會接觸上層貴族,對於一些貴族推崇的規矩,他們但凡學上一點,都會奉若珍寶,發揮到極致。
狐狸最容易接觸到的是哪一類呢?
沒錯,就是身為潛力股的書生們。
那些書生大多自命不凡,很多都將女子視若衣裳。
衣裳嘛,潦倒時自然不挑,只要能禦寒蔽體就行。
但發達之後,舊衣裳也是隨時可棄。
那些狐狸學了這些去,可想而知會發展成什麼樣。
這些年三郎見過的妖魔不知幾許,發現妖魔里對女性壓迫最重的,就是最常與人類接觸的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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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雲翠仙辭別了江停雲,便回到了與母親暫時落腳的客棧。
她回來的時候,母親胡氏正在生悶氣。
胡氏原也是野狐狸,偶然飲了帝流漿,僥倖開了靈智,這才得了造化。
她本來沒有姓氏,因著本體是狐狸,便給自己取了「胡」字為姓。
「母親,您這是怎麼了?」雲翠仙急忙上前,滿臉擔憂地替母親揉胸口順氣。
趁著這個機會,她也利用江停雲的符咒,給母親種下了夢魘的種子。
對此胡氏無知無覺,只是自顧自的氣惱。
「那個梁有才,我原本看著他是個好的,哪知道這才多少天,就原形畢露了。」
雲翠仙心知這是江停雲的法術起了效果,面上卻不露聲色,一派焦急擔憂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他說了什麼不中聽的,把母親給氣著了?」
提起梁有才,胡氏就渾身發抖,「別再提那個孽畜!」
卻原來,梁有才被江停雲整治了一頓之後,因欺軟怕硬不敢報復江停雲,就轉回客棧,準備在胡氏面前,好好給雲翠先上上眼藥。
哪知道,見了胡氏的面之後,他這些天積攢的怨氣怎麼都忍不住了,對著胡氏就是一通狂亂輸出。
那些「優美至極」的話語,像風一樣無孔不入,全部鑽進了胡氏的耳朵里。
胡氏那個氣呀,舉著拐杖就要給梁有才一點教訓。
但梁有才可不是雲翠仙,會任她打罵不還手。
見這老東西還敢動手,梁有才的火氣更旺了,伸手就推了一把,將胡氏推得跌坐在地。
「你這老貨,梁爺爺本來不想跟你計較,不想你卻蹬鼻子上臉!
我告訴你,若不是你的女兒還有幾分姿色,老子早就一步做二不休,把你們這兩個***都弄死了,又豈會任你呼來喝去?」
胡氏聞言,不由駭然。
她就算不顧及自己的女兒,也要顧及自己的性命。
到底是個修行的狐狸,不是縱然老邁,也還是有幾分手段的。
梁有才被她施法弄走了,她的氣卻還沒消。
如今當著女兒的面,她先是把那梁有才給痛罵了一頓,轉過頭來又把女兒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什麼女孩子家以貞靜為要,不該亂跑,不該與為男接觸,更不該將母親一個人丟在客棧里,等等。
對此,雲翠仙早已習慣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當自己沒聽見。
只是,真的可以完全當成沒聽見嗎?
內心深處,到底還是有些傷感的。
她給母親編織的夢境,和江停雲猜測的,竟是分毫不差。
如果江停雲看到了,就會發現,這個夢境和《雲翠仙》的原文相差彷彿。
原本他以為已經蝴蝶掉的劇情,兜兜轉轉,竟然又以另外一種方式上演了。
這大概是聊齋世界的意識最後的頑固吧。
但就像三郎推測的那樣,胡氏雖然在夢境里十分憤怒,但她憤怒的卻是那男子欺騙了自己,而不是自己女兒下場凄慘。
非但如此,等夢醒之後,她根本沒把夢裡的事放在心上。
還是那句話,修行之人一般是不做夢的,一旦生了夢境,就必然是上天給的某種預示。
胡氏對自己的夢如此不在意,不過是對夢境中凄慘的女兒不在意罷了。
第二天一早,雲翠仙一直在暗暗觀察母親,可是一直等了一天,都沒有半點動靜,她自然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於是,等胡氏睡下之後,雲翠仙就失魂落魄地把江停雲約了出來,卻又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江停雲只好先開口,「表姐做法失敗了?」
聽見這含著關切的詢問,雲翠仙心裡才終於浮現出了幾分委屈。
「母親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倒是辜負表弟如此精妙的法術了。」
江停雲聞言,暗道:果然讓三哥給猜對了!
但表面上,他依舊是胸有成竹,笑道:「表姐別急,我這裡有個藍本,你編織的夢境既然沒用,不如試試我這個?」
雲翠仙懨懨地看了他一眼,興緻不高,「你又有什麼好本子?」
昨天那個夢裡,她都那麼慘了,母親都不為所動,還有什麼能打動母親呢?
對此,江停雲微微一笑,緩緩把自己的本子敘述了一遍。
雲翠仙聽完,那真叫一個目瞪口呆。
——原來,還能這樣?
「當然能了。」江停雲肯定地點了點頭,「對付一個人,自然要針對其弱點。」
很明顯,對與胡氏來說,雲翠仙並不是她的弱點,無論雲翠仙再凄慘,對胡氏的觸動都不大。
不過沒關係,胡氏也是有弱點的,換成她在乎的針對,不就一抓一個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