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廟會風雲
日漸晌午,船上眾人都在房內用膳休息。周蓁蓁也坐在船倉內。來往的夥計抬著箱子進進出出。
周蓁蓁起身,站在了過道上。她側身一閃,迎面而來的夥計也下意識躲開。周蓁蓁無意間瞥了一眼那些木箱,箱底還滴著水,箱身已經濕了大半。
她側目,夥計們抬著木箱一直走到船艙盡頭。
她只是思索片刻便徑直離開船艙站到甲板上。
湖水蕩漾,日頭正當空。甲板上只有三三兩兩的散客。
周蓁蓁仔細打量了他們並無不妥之處。她伸出手指滑過船板,似乎在摸索著什麼。
果然,她手指一頓,摸到了那個熟悉的暗標,心下有了定數。
「船家,咱們還有多久到扈州?」她抬頭看著站在船頭啃乾糧的船老大問。
船老大瞧著是周蓁蓁便也欣欣然回答:「最快也需半日。放心吧姑娘,天黑前一定能到。」
周蓁蓁只是笑笑並沒有再說話。她戴上了帷帽又走進船艙里。
……
日落西邊的上京城中依舊喧囂一片,小攤商販似乎並沒有打道回家的意思,反而吆喝的更加起勁。
城門口,周意忱攙扶著李景溫一瘸一拐的走來。
兩人望著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長街分外欣喜。
「李郎君,我們終於回來了!」周意忱憋著哭腔說。
李景溫側目,溫柔開口:「咱們運氣不錯,趕上了廟會。」
「就是祭祀后的歡慶日嗎?我還從未見過呢。」
李景溫一愣,頗覺意外,「姑娘不是上京人氏嗎?怎麼會沒聽說過廟會?」
「我是家中庶出,爹娘從不讓我像長姐那般出門長見識。這還是我頭一回看到廟會呢。」
「那你爹娘還挺沒有眼光的,把這麼聰明的姑娘放在家裡。」
周意忱眼眸一亮,像看到救星一般看著李景溫。
他輕輕一笑,繼續道:「姑娘聰慧,絕不是那種會終其一生被困後院的人。將來定能有所作為。我這個人識人說話一向準確。」
「多謝郎君的寬宥。」周意忱滿臉感激。
這還是自己長這麼大頭一回被人肯定。
周意忱看了一眼他的傷不再多客套,立馬重新扶好他走進城內,尋找醫館。
而在城內,周家與東宮更是傾盡大半勢力尋找兩人。周家一連失蹤兩位姑娘其中心酸更甚。
醫館內。
「大夫,他怎麼樣?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吧?」周意忱緊張的問。
「幸好送來的及時,傷口也沒感染,姑娘的包紮技術還是不錯的。我現在給這位郎君開些葯,喝上三天也就沒事了。」大夫從藥箱里拿出一個白瓷瓶遞給她,繼續道:「這是外敷的藥膏,一日三次敷在傷口處,切記傷口不可沾水。」
周意忱笑著接過,「多謝大夫。」
大夫點點頭,轉身去隔壁藥房開藥方抓藥。周意忱走回李景溫身旁,挨著床邊坐下。
「方才大夫的話你也聽到了,我就不嘮叨了。一會兒開了葯我就送李郎君回家吧。你失蹤了一天一夜家裡人肯定很擔心。」
李景溫繫上腰帶,發問:「你就從來不好奇我的身份嗎?沒什麼想問的?」
周意忱看著他,眨眨眼,「郎君聰明睿智又身手不凡,家中一定是京中權貴。」
李景溫笑了笑,「我家世代經商,家中頗有資產,權貴……算不上。「
周意忱點頭,似懂非懂。
見她如此李景溫果斷選擇岔開話題。
「今晚有廟會,屆時上京城熱鬧非凡,不如周姑娘陪在下逛一逛如何?」
「啊?可是我……」
「你有難處?」
周意忱忐忑開口,「我從未離開家這麼久,我怕自己脫身後沒有及時回去會被爹娘責罰。」
「他們對你很嚴厲嗎?」
「阿爹常年在外不回家基本上不管我,只有阿娘管我管的緊,我有些害怕她。」
李景溫寬慰她,「不用擔心,等咱們玩盡興了我先送你回家。若是你阿爹阿娘要責罰於你,你便說自己是和李景溫在一起的,報上我的大名相信你阿爹一定會護著你的。」
這樣一說周意忱更困惑了,只是聽著有幾分道理,況且她也從未見識過廟會心裡痒痒的,想了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夕陽很快西斜,入夜後的上京城果然熱鬧非凡。
樂坊舞姬爭奇鬥豔,客棧酒坊人滿為患。紅牆深瓦之下是一片歌舞昇平,瓦子里的雜耍,猜謎和花燈,還有那長街之上的各色小吃。長夜漫漫,夜空被一簇簇煙火點燃,絢爛無比。護城河上船家吆喝,一盞盞祈福花燈順著水流飄向遠方。
周意忱和李景溫至制衣坊而出,兩人皆換了一身新衣裳,很快便融入這份熱鬧中。
茶攤上,有一持劍黑衣護衛瞥向李景溫,兩人如同商量好的那般相互交換了一個難以琢磨的目光。那護衛尚未飲完杯中茶水便提劍離去。李景溫走在周意忱身後,環顧四周,周遭的眼線已經全部就位。
周意忱歡快的走在前面,像只放出籠子的金絲雀。李景溫手上已經提了不少東西依舊跟在她身後。
「李郎君你快看!好漂亮的扇子啊!」
周意忱再一次走不動道了。
李景溫見她拿著扇面端詳的模樣淡淡一笑,問道:「你喜歡?」
「嗯!這個扇子上的海棠是我阿姐喜歡的,只是好像缺了點什麼?」
李景溫湊上前,看了看,才道:「缺些字畫。」
「對!」周意忱後知後覺。
她的目光掃過攤位,最終定格在一旁的筆硯上。她執筆在摺扇上寫下——
空影綽綽空影綽,
煙柳亭台日生風,
恐聞天外浮珮響,
有約佳人笑娉婷。
鬢邊海棠人如舊,
只堪笑面春風來。
輕攜紅娟婆娑起,
孑孓獨立一樓台。
李景溫看她胸有成竹,輕輕放下手中的筆目光停留在扇面上欣賞,可他似乎並不是很明白這首詩的意思。
「周姑娘,這首詩有何意境?」
周意忱將摺扇收起,答:「我瞎寫的,主要是誇我阿姐呢。」
她從腰間掏出五枚銅板遞給攤主,將摺扇買下。
「你付的還真快,說好了今天所有花銷都由我買單。」
「今晚已經讓你很破費了,更何況這是我要送給我阿姐的禮物,你買不合適。」
周意忱耐心的對他解釋,李景溫點點頭,兩人並肩前行。
李景溫偷瞄著她,試探著問:「你跟你阿姐感情應該很好吧?」
「那當然,從小到大阿姐都是最疼我的那個人,她有什麼好東西都會先給我,有好吃的好玩的也會先緊著我。每次我惹阿娘生氣都是阿姐給我打掩護,有阿姐在我少挨不少打呢!」
李景溫笑了,「這麼說你小時候經常闖禍嘍?」
她搖頭,「我是庶出,從小阿娘對我管教甚嚴,被打是常有的事情。」
聽到這番話李景溫的眼中難得露出一抹心疼和哀傷,他透過周意忱似乎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雖說自己是皇長孫,從小到大衣食無憂,可這個身份經常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無法像同齡孩子那般肆意玩耍,兒時的記憶只有皇宮和東宮兩處,每日學堂,練武場兩頭跑。父王要考他功課,皇爺爺也要考他功課,答不上來不免又是一頓奚落。
李景溫想的出神,同周意忱一路閑逛,不知不覺中竟然這麼快就來到了萬芳園。
他駐足,朝園內看去。周意忱也停下腳步,順著他的目光往裡頭看。
「這裡是上京城最大的戲園,是皇家的地方。」周意忱解釋道。
李景溫像是想到了什麼,發問:「周姑娘,你來過這裡嗎?」
周意忱搖頭。
李景溫收回目光,面對她,道:「那我們進去聽曲兒吧,聽說這裡的樂人都是司樂司數一數二的。」
周意忱傻眼,反應過來后臉唰得一下就紅了。她垂首小心道:「這地方我去不合適,郎君要是想去的話……「
李景溫側目看她,知道她想歪了,噗嗤一笑。
「你想到哪兒去了!你以為我是進去找樂子的?」
周意忱看著他沒說話。
「今日廟會,這些隸屬皇室的地方都會對尋常百姓開放,若是放在平常可沒這麼好的機會。擇日不如撞日,咱們進去聽上一曲也不算虧。」
「那好吧。」
兩人相視一笑,齊齊走進萬芳園。
李景溫要了一間雅室,將周意忱安置妥帖。
「周姑娘,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今晚園內都有什麼曲目。」
「好。」周意忱乖巧點頭,目送李景溫離開雅室。
……
「殿下!」方才在茶攤與李景溫接頭的黑衣護衛此刻躍入他的眼前。
「人都到齊了?」
「殿下放心,整個萬芳園都被我們的人圍了起來保證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他為李景溫引路,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二樓拐角處的一間偏房內。
「殿下,您怎麼帶著周將軍的女兒一起過來了?她在這裡會不會對我們的計劃不利?」
李景溫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小抿一口,才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會有什麼不利的。你派幾個人暗中保護好她,在我們動手之前找個由頭送她回家,務必要把人親手交給周將軍,向他好生解釋。周意忱救了本王,可不能叫人家姑娘莫名挨了罰。」
「是,屬下明白。」他作揖,忽然又想通了,「殿下一直帶著周姑娘是想看看周大將軍有沒有暗中參與糧草貪污案?」
「秦松,有些話藏在心裡就好了。」
秦松點頭。
他又喝了一口茶水,問:「沈彥白呢?」
「人在皇宮,回來后就沒再出過寢殿,一直嚷嚷著自己感染了風寒,現在連起身都不曾。陛下憐憫已經為他召來了御醫診治。」
李景溫一聲冷笑,「他倒是自在,尋著線索自己不去查把體力活都留給本王。」
「那殿下打算如何處置他?」
「處置?本王為何要處置他?若今晚能抓住那個偷運糧草之人他可是功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