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金氏大鬧榮禧堂)
王夫人院
暖閣內,昏黃的燭光微曳,通亮整個房間。
紫軒檀木的暖榻上,端坐著兩個身姿丰韻,穿著綾羅緞裙的婦人。
臨靠閣門方向榻上的女子,一身彩袖輝煌羅裳裙,滿頭珠光寶氣。
正是王熙鳳,而在她對面綢緞素衣的婦人便是王夫人了。
鳳姐從丫頭口中得知二老爺正在榮禧堂詢查私塾打架一事。
王熙鳳還未來得及換衣卸妝,就馬不停蹄的聞風趕到姑母王夫人這裡來了。
她試探著遂將昨兒金氏尋上門的那番說詞道出,瞧見王夫人依舊面色無波,想了想便主動安慰道:「太太不必擔心,此事實與寶兄弟無關,這義學平日里未曾出過這樣的事,指定是另有其因。」
王夫人聞言搖了搖頭,嘆氣道:「不管與誰有關,往後也不會讓寶玉去義學了。」
「聽說寶兄弟近來進益些許,既然這樣何不趁此找個先生來府里親自指學,豈不是更好!」王熙鳳嫣然一笑附和道。
「哎!」王夫人微微嘆了口氣,淡淡道:「族學當下發生這樣的惡劣事件,老太太那邊恐怕也再不會讓寶玉讀書,又何提另找私塾先生?」
其實在她心裡,實際並未指望過寶玉能好好進學走上金科提名、蟾宮折桂的道路。
在王夫人看來以賈府如今的家私,護寶玉一輩子富貴也是毫無問題的。
對此,王熙鳳自然也多少清楚她這個姑媽與老太太的想法,索性她也不在多說。
隨後鳳姐兒又巧言轉移話題,倆姑侄之間就這麼說了一些私里雜談的家常話。
「太太」
忽地,門外丫鬟走進來傳信兒。
「快進來」王夫人見狀面色一喜,向她招了招手。
金釧兒一襲紅襖內裙,掀開帘子微微低著頭迎入裡屋,跪在榻前稟話道:「太太,老爺那邊已經調查清楚了。」
「快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可與寶玉有關!」王夫人急切道。
金釧兒回話道:「回太太,這件事實與寶二爺無關,拒查實是茗煙幾個為了護著寶二爺才動了手。」
「那老爺怎麼說?」王夫人徹底鬆了口氣,追問道。
「老爺沒說什麼,只將茗煙、芍藥,他們幾個當眾打罰了二十輥。
還有說要整頓私塾,凡是學堂上有犯過事,不思進取的頑童都不可再入族學受教。
特讓族學里太爺列出一個名單來,那惹事的金榮被老爺當即點名。」
聽著金釧兒條條有序一連串將榮禧堂里的談話內容一絲不漏的道出。
王夫人聽了微微點頭,她倒是不關心別人怎樣,只嘆氣道:「是該整頓了!」
王熙鳳一旁碎道:「二老爺這次好好整頓一下更好,不然還真是容他們無法無天了。」
「璉二奶奶,老爺還說讓你現在就過去。」金釧兒面露猶豫道。
「讓我去作何?」王熙鳳聞言一愣。
王夫人也是一臉茫然,詢問道:「老爺可說了原由?」
金釧兒低著頭顫聲道:「本來整件事情已經結束,可是那璜大奶奶突然在正堂里哭鬧了起來,說這麼大的罪過不該由金榮一人承擔,還......還說璉二奶奶.....」
「還說了什麼?」王熙鳳陰沉著臉,沉聲道。
王夫人眉頭緊皺,忙喝了她一聲:「你這丫頭,愣著作何,快說啊!」
「回太太,二奶奶的話。」金玔兒嚇得一顫,忙回應道:「那璜大奶奶還說,當時若不是璉二奶奶阻止,她早就去告到老太太面前了,說同為賈家親戚在場那麼多人都動了手,如今事情鬧大了卻獨獨點名罰了她侄兒一人。」
聽這滿是不服的話語,顯然那金氏恐是徹底鬧開了,現下也不顧其他,大有破釜沉舟之意,拉著其他人一起下水,勢要找回這口氣來。
「好啊!我倒要親自去問問,如何攔的她!」王熙鳳重重拍了一下茶几,立刻下了榻。
領著平兒便匆匆出了暖閣,再怎麼說這金氏一直都是她再幫村著,如今又鬧出這麼一檔子事來,這可謂是一點不留情面頻頻狠打了她這個榮國府大管家璉二奶奶的臉。
王夫人一旁眉頭緊鎖,直至鳳姐兒離開也一直未曾言語。
未幾,她看了一眼還跪在榻前的大丫頭金釧兒,想了想沉聲道:「吩咐下去今兒這事,萬不可亂傳,誰要是瞎嚼舌,就立刻攆出府去。」
.......
榮國府正堂,榮禧堂大廳內
金氏跪在大廳中央一面振振有詞的為侄兒金榮辯解,一面又拿著綉帕哭天抹淚。
令堂上首左右並坐的賈赦、賈政二人一時間無可奈何,賈赦也就罷了,只捻著半戳白鬍,面無表情閉著眼睛,不聞不問。
賈政則是心裡慌亂急了,他熟讀半生聖賢早早自詡定位一介君子,如何丟下面來去與婦人爭論。
況且還聽那金氏口中辯解的有理有據,這下更是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平日里本就不管不問義學里的事,如今出了這檔子糟糕事來。
他也只是先傳李貴,茗煙聽了幾人的供述,才按理下罰,其中也未提到別人,只說是那金氏侄兒先惹的事,賈政也沒有仔細斟酌便枉下定論。
未曾想這金氏卻是鬧了起來之後,還言言索索的道出了其他涉事人員,將賈薔、賈瑞、秦鍾、賈琮、賈環等人都一一供說了進去。
這就讓賈政有些難辦了,其中涉及其他賈家子弟,賈環也就罷了,對於其他人他就不好發言插手。
在場的賈赦、賈珍二人倒是心照不宣,見機行事,再賈政先叫人去拿賈環之後,他們兩也隨即喊人去喚賈薔、賈琮、幾個過來審問。
但在此期間,這金氏卻是越鬧越歡,這下直弄得堂上一眾爺們都無可奈何,只因這賈璜是賈家嫡系子孫,他媳婦真鬧起來了,賈政、賈赦這些雖為長輩可也不好插足,再加上此事處理的確實有所欠缺。
如此只得又讓人去請鳳姐兒過來把持場面。
金氏哭天喊地,他的丈夫賈璜則是一臉憤氣漲紅,多次好言好語要去把她拉起來。
可金氏任是不聽,如今鬧得這副場面,真是讓他臉面全無,只急得一時間打也不是,罵也不成。
「蠢婦,你.....你莫非要氣死我,還不快起來,這是何地兒,怎能容你胡鬧!」賈璜忍無可忍指著怒罵,說罷就要再次去將跪在地上哭作的金氏拉起。
誰知卻被她一手甩開,金氏哭訴道:「我那侄兒真是命苦啊,學堂里被人打了還不說,如今這麼大一個罪過還要獨扣在他的頭上。」
「這.....這。」上首坐的賈政眼見於此,頓時啞口無言,手抬在半空指著她也不知如何言答。
賈政嘆了口氣,轉頭對賈赦詢問道:「兄長,可有話欲言?」
賈赦睜開一隻眼撇了撇他,搖了搖頭。
「璜哥兒,還不快把你媳婦拉走,正堂哭鬧成何體統!」
這時下首座久未發言的賈珍遂站出來解圍,以一種命令的語氣指喚道。
賈璜瞬間更慌,這下也不顧得其他,使勁渾身力氣趕緊把金氏雙手拎娃娃一般將其連拎帶拖,終是弄到了一旁太椅上坐好。
只是她的哭泣聲任然未止。
說起來這金氏一介婦人,男人們議事本就不該出現在這裡,奈何她又是與其夫賈璜一起過來的,其中跑去邢夫人面前告狀的也是她,說起來算是半個始誦者。
既然要審問個明白,賈政以為也自然少不得她要與其當堂對質,如此便沒說什麼。
只是未曾想,這金氏卻是不滿賈政的作法與處罰,直接公然大鬧了起來。
賈璜帶著她來之前,也苦心勸告這一次就當吃虧了,不要得寸進尺再招惹禍事。
也沒成想,這婆娘又不知發了什麼瘋似的竟作直接作鬧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