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碗龍鬚面

護身惡鬼奪舍是為了殺範文定，寧江楓眼神深邃了起來。

「細說！」寧江楓開口。

「有人雇傭了我，奪舍大人，到牢中殺人。」

「誰雇傭的？」

「不認識，看不清相貌。」

寧江楓揮了揮手，「打！」

「真不知道，再打就要魂飛魄散了，是我鬼迷心竅，貪念陰陽寶錢。」惡鬼捶胸，後悔莫及的樣子。

有身體原主的記憶，寧江楓知道陰陽寶錢，功德煉製的法錢，能提升修為，陰陽兩界通用，但沒見過。

「知道的信息都告訴大人了！大人饒命。」修為被刑杖砸去九成的惡鬼哀嚎著，右手捶打地面，眼淚在黑炭般的面孔上晶瑩透亮。

「我不該呀，我後悔，求大人給條活路！」惡鬼繼續求饒。

惡鬼距離魂飛魄散只有一線之差，寧江楓察言觀色，確定惡鬼所言誠實。

寧江楓沖著四名陰差揮了揮手，「回去吧！」

「得嘞！」陰差戀戀不捨的將刑杖給寧江楓，身體一晃，人消失在庭院內。

惡鬼長舒口氣，命大概是保住了。

還沒石落心安，寧江楓手中刑杖砸了下來，惡鬼魂飛魄散。

風從青黑圓檐的屋頂上吹過，寧江楓坐在椅子上琢磨了起來。

宣州府督糧道前腳才被關押到鎮撫司大牢，後腳就有人殺人滅口，這個案件還有主謀，以陰陽寶錢驅使百鬼之一的護身惡鬼當殺手，對方身份不簡單，而且在京城有眼線，知道自己問審過把總樂遙，也料定還會審問範文定，奪舍自己，這是一箭雙鵰，殺範文定滅口，也將自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有端倪的事情好應對，可惡鬼奪舍來的毫無徵兆，自己被人盯上了卻不知道這個人誰，寧江楓最不能容忍的就是這種。

寧江楓盤算，是不是要守株待兔一下。

…………

天光未亮，幫打五更，暗中蹲了半夜一無所獲的寧江楓洗漱準備趕早到鎮撫司。

束髮時有敲門聲響起。

「頭，大獄出事了，百戶大人讓您到獄中。」

寧江楓內心咯噔一聲，人想到了範文定。

鎮撫司甲字型大小大牢。

進入牢房，寧江楓看到了千戶莫顏良和自家頭兒蘇破，牢房中還有一名欽天監的白衣望氣師。

範文定的屍體就在地上。

沒有任何的傷口，身體發白浮腫，口鼻流水，身體毛孔不斷有水珠滲透而出，整個牢房濕漉漉的就像是被水浸泡過一樣。

寧江楓進入大牢，欽天監的望氣師目光看了過來。

望氣之道，寧江楓不會，但身為總旗，懂原理，生靈、江河、山川都有自己的氣場，屬木氣青，屬火氣紅，屬金為白，屬水則黑，屬土氣為黃，紫色為吉，黑中灰陰是陽氣不足。陰氣旺盛灰黑如霧說明陰煞附體，紫黑則意味著破財傷身近在咫尺。心思不正或者活著混沌，頭頂氣息亂成一團。

欽天監的術士和錦衣衛時常聯手辦案，但望氣師不受待見，碰到不苟言笑的還好，要是望氣師嘴碎，誰陽氣不足，夜夜笙歌。誰被綠了，誰霉運沾身，望氣師都能通過看氣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還能將這些事情傳播出去。

所以欽天監剩男剩女多還無法內部解決。

白衣望氣師目光看了過來，寧江楓抬頭挺胸。

只是略微一撇，望氣師便收回來視線，沖著千戶蘇破開口：「他和鬼物相處過!」

「嘴碎！」

蘇破看著寧江楓，神情沒啥變化。

望氣師繼續說道：「不過人沒問題！」

百戶蘇破扭頭，沖著望氣師開口：「說話能不能一氣呵成！」

「我慢熱嘛！」望氣師笑了笑。

蘇破不接望氣師的話，沖著寧江楓說道：「所有接觸過範文定的人員都被望氣師望氣排除嫌疑，無鬼物附體。問題或許出在了途中。你和鬼物相處是怎回事？」

「昨夜遭遇惡鬼奪舍！」

牢房內的三人眼光齊刷刷的看向寧江楓。

「我反殺了惡鬼！」

望氣師插話：「他沒有說謊！」

寧江楓看了看對方俊美的五官，「這個術士顏值很抗打，就是話多！」

蘇破看著寧江楓，「細說！」

原原本本，寧江楓將前夜的事件陳述了一遍。

「說明什麼呢！」望氣師問寧江楓。

蘇破開口：「寧總旗的意思是前夜惡鬼想要奪舍到大牢殺範文定，說明問題不可能出現在押送欽犯上京的途中，惡鬼奪舍行刺計劃失敗，對方出了後手，這個案子還要深究，從伙房到獄卒，仔細排查。」

「明白！」寧江楓點頭。

前日才押入鎮撫司的範文定死在大牢，屍檢詭異，整日時間，鎮撫司被一股壓抑的氣氛籠罩著，伙房成了調查重點，逐一排查，初步判斷範文定是死於水系類術法。

黃昏時分，意識中還在推敲案件的寧江楓出鎮撫司。

天邊煙霞燦爛，沿街而行，距離庭院數里時寧江楓拐入街巷的麵館。

孤家寡人一個，寧江楓是街巷酒肆、麵館、茶樓里的常客。尤其喜好麵館里的龍鬚面和陽春麵。

麵館簡陋，但乾淨，寧江楓進入，掌柜吆喝一聲，「寧頭好，新來的師傅，一手絕技，給你來一碗龍鬚面嘗嘗鮮！」

「行！」

「好嘞！」

食客不多，並沒有等待多久，掌柜將大碗的龍鬚面端了上來。

寧江楓眼睛一亮。

龍鬚面，顧名思義細如龍鬚，以往麵館做的龍鬚面根根齊整，條條絲滑，可眼前瓷碗中的龍鬚面卻只有一根，一根龍鬚面如老龍盤根將瓷碗佔據的滿滿當當。

青蔥和芫荽的提香味順著熱氣撲鼻而來，清湯點綴讓人垂涎欲滴。

一根一碗，有點開眼界！

筷子挑起龍鬚面，濺著湯水的麵條送入口中。

直衝味蕾的口感在舌尖翻騰了起來，都沒怎麼咀嚼，麵條已經滑入喉嚨瞬間化水。

寧江楓面色驟變，口腹間的感覺自己不是在吃面，而是有激流灌了進來，關鍵是人還被禁錮了一樣身不由己，做不出任何應變。

拿著筷子的手頓在空中，碗中麵條不見底，入口化水滔滔不絕直衝體內，溺水般的死亡陰影瞬間籠罩了全身。

寧江楓猛然間想到了錦衣衛大牢中的一幕，範文定的死狀不就是形同溺水而亡。

街巷麵館中食客不多，寧江楓身穿錦衣，左右桌位無人落座，偶然有門口方向食客匆匆一瞥，看到的也是寧江楓姿態不雅，吸溜龍鬚面的一幕。

要是欽天監的術士在場，目見的卻是另外詭異畫面，瓷碗如湖，寧江楓似龍汲水，一道水流自碗中長虹掛日般進入寧江楓口中，寧江楓頭頂紫黑氣息縈繞。

須彌之間，死亡迫在眉睫，寧江楓想到了「嫁臟娃娃」。

「嫁臟娃娃」能救命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