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自內心的恐懼
第一場雪來了,相愛之人見面的日子還會遠嗎?
現在,張榕容幾乎是每天掰著指頭過日子,每天看到日曆上被畫上一道斜斜的杠期待就多了一分。宋俊也沒想過喜歡一個人會如此上頭,每天只要一閑下來那人就會出現在腦子裡,這個人也成為他一定要實現自己抱負的原因之一。
夏洛特把自己反鎖在房子里整整兩天了,家裡人不論如何勸說始終不吭一聲。擔心她會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幾個人把實木的門撞開看到她就那麼抱著雙腿獃獃坐在牆角。
「夏洛特,你還好嗎?」
一位年紀稍大的女人慢慢靠近,言談舉止都帶著小心翼翼。五年前,失蹤了近八年的夏洛特渾身帶著傷出現在他們面前,一如今天這樣表情獃滯神情恍惚,甚至拒絕所有人的靠近。
夏洛特轉過頭看著她說:「他回來了。」
女人停下腳步,這裡面時常會聽到夏洛特在夢裡發出驚恐的喊叫,醒來后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柜子里。她不知道夏洛特消失的幾年都經歷了些什麼,能肯定的是那幾年是夏洛特一生的噩夢。
「夏洛特,我是姐姐,別怕,有我在。」
女人終於靠近夏洛特一把抱進懷裡安慰她,突然夏洛特房間的電話響了起來,在她聽來就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夏洛特突然發起狂來,不斷拍打撕咬眼前的人,在她眼中,眼前這個人赫然是囚禁傷害了自己近八年時間的那個男人。
旁邊的人趕緊將兩人分開,被夏洛特撕打的女人精美的衣服已經被撕開幾個口子,脖子肩頭和手背留有深深地牙印,有的甚至已經開始出血。
「夏洛特小姐!」
幾個人用力按住發狂的夏洛特並捆綁起來,這些事他們做的輕車熟路。夏洛特剛回來的時候這種情況時常發生,最近兩年因為吃藥控制好了許多,近一年已經沒有發過病了。
家庭醫生提著藥箱匆匆進來給她打了一支強力鎮定劑,沒兩分鐘夏洛特就昏睡了過去。
「克里斯·貝爾德醫生,謝謝你!」
這個家庭醫生是半年前來到夏洛特家裡的,醫術很好,人也是彬彬有禮。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整日戴著一張銀制面具,只露出如古井一般平靜無波的眸子和厚薄適當的嘴唇,也從沒有聽到過他說話。
此時他正在認真的給女人包紮傷口,結束后提著藥箱微微彎腰後轉身離開,出門後有意回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睡的夏洛特,眸子里有一絲玩味滑過。
「你們知道夏洛特最近遇到什麼事了嗎?」
女人端坐在沙發上詰問服侍夏洛特的傭人們,怒氣一向好脾氣的她都發了火。夏洛特是羅琳家族最小的女孩兒,被家裡人捧在手心裡寵愛,那時候她活潑可愛天真爛漫,每天像個小太陽一樣熱情四溢,就在她十七歲的那個夏天,本來應該早早到家的夏洛特一直到天黑都么見到人,全家人出動去尋找也是一無所獲。
「那天放學后夏洛特整個人很是興奮,和平時的她完全不一樣。她說自己在網上認識了一個特別的人,今天兩個人要見面,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這是夏洛特家人報警后得到的唯一線索,警察後來在監控里看到夏洛特在學校門口和同學告別後朝著和家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好像很著急的樣子。追著沿路的監控,只見她不停看著手錶,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兩條綁著藍色格子蝴蝶結的辮子上下飛舞。後來走進了一座偏僻的公園人就再也沒有出來,那裡沒有監控誰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警察把那裡幾乎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只在公園最裡面的小樹林里發現了夏洛特遺留下的蝴蝶結。
這一失蹤就是近八年,直到五年前又突然出現在家門口。家裡人一旦問她失蹤的時間裡都發生了什麼她就會像今天這樣發狂,要麼就是拍打著頭不斷重複自己什麼也記不起來。帶她去醫院檢查,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令人害怕,腦部並沒有發現問題,醫生說她可能是經歷的事情太過恐怖,所以人體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選擇忘掉那段經歷,也就是選擇性失憶。
從那之後,全家人都默契的不提起往事,每個人都用所有的耐心和愛心去包容她。直到最近這一年在心理和藥物的共同作用下才讓她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但是她的性格卻是回不到從前了。為了讓夏洛特能更好的融入家庭,讓她做了恩格公司名義上的老闆,也吩咐過所有員工不許當面忤逆她的命令。夏洛特也確實如他們所願一天比一天好,可誰也沒想到會有今天這種突如其來的情況發生,這讓夏洛特的家人一時不知從何下手。
「薩米特小姐,前兩天我聽夏洛特小姐還在計劃再次拜訪林氏,看她的樣子和平常一樣,就是從那天起才成這樣的。」
一個女傭站了出來囁嚅的說,有不如無的話讓薩米特更加氣憤,抓起面前精美的純銀鎏金琺琅彩茶杯就扔了過去。女傭不敢閃躲,額角頓時鼓起了一個包。這時一個人拿著夏洛特最近的通話記錄匆匆進來,薩米特接過去看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問題。
「夏洛特房間里的電話記錄查過了嗎?」
面對薩米特的詢問,男人躬身回答:「前兩天有一個公用電話打給了夏洛特小姐,我也去調查過了,那個公用電話亭非常偏僻,周圍也沒有監控。所以我懷疑這是有預謀的針對夏洛特小姐,而這個電話也只是個開始。」
暫時沒有頭緒,薩米特也沒有辦法,只能多多的安排人手看護夏洛特。這天是難得的晴天,薩米特在花園裡散步,看到克里斯·貝爾德醫生正從門口走來,走上前去打招呼:「最近辛苦您了,不知道您對夏洛特的病情有什麼建議嗎?」
克里斯·貝爾德拿出紙筆在上面寫了起來,片刻後送到薩米特面前。只見紙上寫著:我建議把夏洛特小姐送到安靜的環境里去療養,盡量讓她減少和外界的接觸。
薩米特看著克里斯·貝爾德說:「可是這樣不會加劇她的病情嗎?」
克里斯·貝爾德在紙上繼續寫到:「現在在夏洛特小姐眼裡,任何人都是從前迫害她的那個人的樣子,如果還像往常一樣讓那麼多人圍著她轉才會加劇她的病情。」
薩米特盯著他的眼睛,想從裡面看出些什麼。克里斯·貝爾德坦然的和她對視,黑色瞳孔很是純粹,只有醫生對患者的關心。
「那好吧,過幾日我就安排人送她去鄉下的霍爾莊園,那裡環境舒適宜人,很適合療養。」
克里斯·貝爾德點點頭提著藥箱去了夏洛特的房間,他必須時時觀察她的情緒變化。薩米特看了看紙上的字跡,是很優雅華麗的斯賓塞字體,不敢相信是被克里斯·貝爾德略顯粗糙的手指寫出來的。
三天以後,夏洛特和克里斯還有兩名女傭一起被送到霍爾莊園。這裡位置有些偏僻,就連最基本的網路都沒有,可以說是與世隔絕。打理莊園的老管家帶著他的兩個女兒早早等在門口,冬天的風吹紅了他們的臉頰,凍僵了他們的手指和腳趾。不敢掉以輕心,所以只能站在冷風裡來回踱步不斷搓著手指的張望。
夏洛特和克里斯住進了石頭造的主屋,兩個女傭和老管家他們住在距離主屋四五十米遠的木頭房子里。為了方便照顧,所以夏洛特和克里斯·貝爾德的屋子是緊挨著的。
夏洛特今日難得的平靜,一個人坐在壁爐前的高背沙發上看著火焰出神。克里斯·貝爾德則是坐在一旁的法蘭絨方凳上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夏洛特似乎感覺到了從前被那個人像狼一樣的盯著自己的目光,轉過頭卻只看到克里斯溫和的看著她。自從上次發病以來,他總是用這種眼神看她,雖然說不上哪裡不對,可她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
「你為什麼要過來?」
克里斯難得的彎起紅唇,拿出紙筆快速寫下自己要說的話:「因為我想治好你。」
夏洛特拿過來看了一眼,下一刻把紙張扔進了壁爐里,睜大雙眼驚恐的看著克里斯,那種字跡分明是那個人的。克里斯看著夏洛特的舉動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安慰她卻被夏洛特尖叫著用力推開。
「你這個魔鬼,你不要過來!」
在夏洛特眼裡,克里斯戴著面具的臉變成了那個人的樣子。古銅膚色,黑色短髮幹練有型,五官凌厲,一道猙獰的傷疤從左眼角一直到右邊的下頜位置。身上恐怖的肌肉讓人看了都忍不住發抖,用力時血管像蚯蚓一樣暴起。
夏洛特後退著,腳下被半高的台階絆倒跌坐在地上。那些被掩埋在大腦深處的記憶陸續被喚醒,血腥、黑暗、暴力,那是她幾年來每天生活的環境。唯一給予她活下去希望的人也因她而死,被那人丟進狼群里活活分食。她被人按在圍欄上,強迫她睜開眼睛看著,那人沙啞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寶貝兒,我那麼愛你,你怎麼捨得讓我難過。」
克里斯看著陷入癲狂的夏洛特頭痛不已,怎麼才能讓她知道自己不會傷害她呢?
此時的夏洛特滿腦子都是那個因自己而死的男人最後哀傷又鼓勵她活下去的眼眸,耳邊回蕩的卻是那個魔鬼說出的那句「我那麼愛你,你怎麼捨得讓我難過」。
黑夜裡,霍爾莊園中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伴隨巨大的雷聲響起。管家和女傭趕過來起只看到夏洛特被克里斯醫生從地上抱起來。
把人暫時放到沙發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克里斯重新拿出紙筆寫到:沒事了,你們回去休息吧!夏洛特小姐今天由我來照顧就可以了,以後你們每天晚上輪流照顧就行了。
陳小念最近因為下雪懶得出門,林祁只能每天孤零零去上班。這天她剛起床走出房間,做飯的阿姨就端出一盅生薑紅棗紅糖水。
「這是少爺特意吩咐的,說少夫人的生理期快到了,需要提前準備著。」
陳小念窩在沙發上一勺勺喝著,生薑的辛辣味和紅棗紅糖的甜中和的很好,一股股暖意從口腔直達腹部然後流遍四肢百骸。等吃過早餐就坐在玻璃牆邊的懶人沙發上欣賞漫天飛揚的雪,旁邊的地毯上擺著她最愛吃奶糖、薯片、鴨脖雞爪還有糖炒栗子。現在整個家裡只有她一個人,陰沉沉的下雪天,嗶啵作響的電壁爐,拿起一旁的紙筆開始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