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謊言

「

昏暗的義體診所。

扯來一張板凳坐在醫療椅邊上，白髮醫生隨手扯下一條醫療手臂。

他扭扭脖子，稍微舒緩了下筋骨，讓身體咔咔作響。

接著便操縱起義體植入設備，向著躺在椅上的安倫逼近。

看著頭頂昏暗的圓型醫療燈，安倫的呼吸有些急促。

生生切下血肉換成機械，以他的個人感官還是有些抗拒。

最重要的還是，他被束縛在椅子上，又沒屬性點支配，心底有些不安。

拍了拍他的身子示意他放鬆，帶著五隻藍色義眼眼罩的醫生，嘴裡開著輕浮的玩笑。

「嘿妹子，就這他這小身板恐怕不太行吧，要我給他換個大鋼炮新款v/17嗎」

「不太貴，也就…」

身後傳來手槍上膛聲打斷了他的話語。

他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動作，語氣依舊不著調，但也不再說些無聊的廢話。

「好好好，我明白了，友善點可以嗎？」

隨著卸去彈匣的細碎聲，露西冰冷的質問響起。

「你怎麼不給他打麻藥？」

放下了手正準備工作的醫生停頓下來。

他扭頭望向身側的露西用沙啞的嗓音，愉快的笑著回應到。

「打麻藥？手術費可沒包含這一項，如果你想打嘛，得加錢。」

「貪婪的王八蛋。」

露西冷冷的咒罵了一聲。

白髮醫生的手術費不僅比其他醫生高出一截，還沒包含應有的***，真是個混蛋中的混蛋。

不過這樣正好。

露西選擇他，正是因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王八蛋。

只要手術中暴露了安倫體質異於常人的秘密，那她也就可以毫無負擔的殺人滅口。

心中念頭流轉，可露西嘴上卻毫不遲疑的問。

「多少錢？」

聽見她詢問價格，醫生猥瑣歡快的笑聲響起，他報出一個明顯異常的價格。

「30歐。」

為自己可憐的餘額肉疼了半秒，露西迅速將錢打了過去。

聽見這能吃上好幾頓晚飯的高昂價格，安倫立刻出聲制止。

「不需要麻藥，我不怕疼。」

將他緊張的表情收入眼底的露西，很清楚的知道這是謊言。

決心在今夜就脫身離去的她，抬手摸了摸他毛毛躁躁的腦袋，眼底閃過一抹不舍。

她一反常態的柔聲安撫到。

「睡吧。醒來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察覺到些許異樣的安倫有些愣神。

可還沒等他發問，醫生就拿著一根麻醉針扎入了他的身體。

優秀的***，飛速的從手臂擴散到全身，沒幾秒的時間他就眼前模糊的暈眩過去。

將打空的針管隨手丟到置物架上，醫生不忘樂呵呵的自賣自誇。

「瞧瞧這優秀的麻醉效果，你在別家絕對搞不到。」

露西沒心情回應，依舊輕輕摩挲著他的頭頂。

自討沒趣的醫生聳聳肩膀，拿起刀具就對著安倫的頸部切下。….

看著血肉橫飛的景象，雖然露西見過他受過遠比這重得多的傷勢，但她的呼吸依舊凌亂了一瞬。

可很快她就調整好了情緒，並用著義眼分析起他傷口處的變化。

沒有快速癒合的跡象？

難道有什麼別的觸發條件嗎？

這樣看來，他也許可以完美的融入正常人中，卻不被發覺。

露西心底有幾分詫異，但最後的疑慮也隨之消散。

不知過了多久，安倫終於從無盡的黑暗中蘇醒過來。

他搖了搖昏沉的腦袋，打量著周圍的場景。

「你醒啦？」

和煦的女聲在他耳旁響起，讓他好像置身陽光下，有著舒心的安全感。

這聲音是，葛洛莉亞小姐？

混沌的大腦思索了片刻，他扭頭循聲望去，確實看見了那張成熟溫柔的臉。

打量了一番四周，相同的布局不同的生活痕迹，讓他意識到自己正待在她的家中。

露西呢？

我不是在做手術嗎？

心底沒由來的一慌，他看向葛洛莉亞有些急切失禮的追問。

「我怎麼會在這裡？露西呢？」

看著他緊張的表情，葛洛莉亞的眼神有些閃爍，但她依舊和煦的笑著安撫他。

「露西說她要工作，已經走了很久了。」

「正巧我請病假在家休息，她就委託我照顧你一下。」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安倫，搖搖頭壓下心中雜亂的情緒。

他勉強對著她扯出笑容。

「抱歉，打擾你休息了葛洛莉亞小姐，我已經沒事了。」

說罷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子，打算回到屬於自己和露西的家中。

看著他瘦弱的身子，她有些擔心的站起身來跟上了他的步伐，嘴裡柔聲勸著。

「其實我也沒做什麼，算不上打擾。你再休息一會，吃頓午飯再走吧。」

已經達到5.6的肉體，讓安倫有更強的代謝能力，以及適應能力。

多走幾步路的功夫，他的步伐就穩定住了。

扭頭對她笑著禮貌辭別。

「我已經沒事了，謝謝你的關心。」

等到自動門打開，安倫在心中的慌亂感驅使下，快步向著家中趕去。

路過門口，正打算翻窗入戶的他，驚訝的發現房門自動解鎖。

看樣子露西在他昏睡時已經替他綁定了租聘身份。

楞了幾秒慢慢踏入屋內，看著熟悉的場景，嗅到熟悉氣味，他的心情終於平復了些許。

神經質的反覆檢查了幾遍，發現家裡沒什麼變化后，他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做了個小手術，怎麼緊張成這樣，真是太不像話了，趕快變強吧。」

強行壓下慌亂的情緒，他不希望自己胡思亂想。

因此便頂著藥效鍛煉起來，用重複的運動將大腦放空。

看著安倫家緊閉的房門，葛洛莉亞無聲嘆息了一下，撥打了露西的通訊。

葛洛莉亞：「他醒了。」….

露西：「六點，H04大廈左側第三個巷子。」

黃昏下，站在無人小巷中的葛洛莉亞，等待了許久不見來人，正利用這空閑時間閉目養神。

「葛洛莉亞。」

隨著細碎的腳步聲，露西淡漠的聲音在小巷裡響起。

搖搖頭睜開眼睛，她看見了染回白髮，變得更加清冷的露西。

驚訝的反覆眨眼，她好一會才遲疑的問。

「露西？」

沒有回應她的困惑，露西將一個透明的密封袋遞給她。

裡面裝著一件常穿的白色外套，以及一縷長長的彩發。

沉默的看著她接過物品，露西平靜的低聲囑咐。

「你就告訴他，你的同事在收屍的時候碰見了我的屍體，這頭髮和外套是遺物。」

沉悶的氛圍下，葛洛莉亞感覺輕飄飄的衣物，也重若千鈞。

她張開了張嘴，猶豫了片刻勸到。

「我雖然和那孩子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也看得出他是重感情的人，他已經將你視作家人。」

「做到這一步的話，他會不會……承受不住。」

露西掏出嶄新的煙盒拆掉包裝。

可看似簡單的取煙，卻花費了她數次嘗試，好一會她才將死死擠著的香煙抽出。

看來她的內心，遠非外表那麼平靜。

抬手將煙塞入紅唇，她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火苗。

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尼古丁在肺中翻滾，緩過脫力酥麻感的她，吐出一口煙霧平靜的說。

「我相信他，他比我堅強的多。」

看著露西稚嫩的臉龐，又看著她熟練的吞雲吐霧動作。

葛洛莉亞嘆息了一聲，也沒多說什麼。

聽著她的嘆息，露西忽然輕笑了一聲，自言自語到。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會開口勸我別抽煙，抽煙傷身吧。」

「明明只是一個小鬼，卻和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喜歡念人。真是受不了。」

抖了抖煙灰，她臉上笑容快速褪去，漫不經心的神情中隱約夾些寂寥。

葛洛莉亞看著她的神情，攥著封袋的手不自覺發緊。

經過她的提醒，不想讓他笑容消失的露西，思考了片刻，決定編造一些遺言。

她沉默了片刻，繼續囑咐到。

「順便告訴他，我怕他犯傻，所以死前給你留了遺言，請你幫我轉交他。」

「活下去，帶著我的遺物去……不，不用去。」

否決了先前的遺言，她不希望用自己的夢想束縛安倫。

思考了片刻她重新說到。

「遺言應該是，活下去，開開心心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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