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圍攻
「那就是踢了七家武館的耿良辰!」
「厲害啊這小子,聽說他練武才一年……」
一路上,並沒有刻意降低聲音的話語傳進耿良辰耳朵里,讓他胸膛驕傲地挺起,可是眼角瞥見旁邊的文搏,耿良辰有些不高興了。
「踢館幹什麼?」文搏明知故問。
耿良辰也不避諱,「我師父想在津門開武館,可是這裡的規矩得讓他教個徒弟踢館,既顯示了他有真功夫,也能有教徒弟的功夫。」
說到這兒,文搏確認了自己記憶中的劇情並沒有太大改變。此時的耿良辰並不知道他的師父陳識為了在津門開武館,和武行的龍頭鄭山傲私下約定,最後一場比武會設計讓耿良辰輸掉然後被逐出津門,而耿良辰踢館的成績被津門武師們承認,陳識可以在津門開武館。
對於尚且蒙在鼓裡的耿良辰,文搏頗有幾分惋惜。
「那假如啊,我不按照武館的規矩自己就盤下個院子,掛個武館牌子開門教功夫會怎麼樣呢?」文搏好似不經意間問道,他壓根看不上所謂津門武館的規矩,昨天他跟那個中年武師搭過手便知道對方有幾斤幾兩,或許那人技巧很熟練,傳承悠久,但是絕對的力量速度差距已經讓他面對文搏毫無勝算。
以小見大,其他津門的武館或許有高手,可是泥塘里養不出真龍。這種環境下的拳館武師,再強也不在文搏眼裡。
耿良辰好像聽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言語,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會方才低聲說道:「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失心瘋了?不按武館的規矩做事,那武館就不會用武館的路數對付你,指不定被人打了黑槍。」
說著,耿良辰悄悄比了個手丨槍的姿勢。
文搏覺得有些麻煩,他沒想到這年代武館居然能動用槍械,不得不說文搏就是自視再高,面對火器依然是有危險的。
兩人就此沉默,文搏自認是莽夫可不是傻瓜,正在考慮如何才能挑了津門所有武館,會遍天下高手,還不被人打黑槍。
耿良辰則覺得這人指定腦子有泡,不可深交。
「師父!在家嗎?有人找你啊!」沿著大河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耿良辰領路在貧民窟似的區域里尋到一家破舊的院子,從外頭看有幾個木頭架子上掛著鹹魚和幾件麻布衣服,倒是一件額外艷麗的墨綠色旗袍也掛在另一角,顯得有些突兀。
耿良辰敲了敲門,卻沒人回答,他半天摸不著頭腦,回頭對文搏說道:「不應該,這時候,就算我師父不在家,師娘也應該醒來了吧……」
「進來吧。」耿良辰還想繼續敲門,裡頭傳出一個略有點低沉沙啞,像是貓爪子撓一樣的婉轉聲音。
「咳咳,我師娘,到時候你注意點……」耿良辰一隻腳踏進門扉,還不忘回頭警告文搏,好像有什麼不好的回憶——耿良辰拜師就是因為最開始覬覦師娘美色,結果美色沒摸著,把自己賠了進去。
文搏察覺出幾分不對,可還沒等他說些什麼,半個身子走進門裡耿良辰話都沒落音,突然身子一偏整個人就像摔倒了似的掉進院門,然後裡頭傳來哎喲幾聲,隨後幾下低沉的嘶喝,徹底沒了聲響。
如果是別人遇見這情況,就知道裡頭有埋伏,就算不轉身就跑,至少得謹慎一二。可文搏藝高人膽大,生平就愛打爆不平。
物理上的打爆。
稍稍打量了一眼院子,文搏二話不說把手一撐,一個漂亮的跑酷動作從低矮的院牆上一躍而過,身體還在空中上升時一雙眼睛鷹隼般掃過院內。
裡頭大約七八個壯漢圍著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身姿嬌柔纖細,濕漉漉的眸子像是林間迷路的小鹿,窈窕的身段在這破舊的貧民窟里如璀璨的明珠。
但是文搏心中想的是另一回事。
沒槍,沒長兵,穩了。
文搏人在半空,就發現耿良辰被另外四五人按在地上不斷掙扎,難怪以他的身手一陷進去居然聲音都發不出來,原來早埋伏了幾個人專門對付他。
只是對方也沒想到耿良辰後面還有人,而且這人好大的膽子,居然不閃不避的跳了進來。
文搏當然不是傻大膽,他跳上來第一眼就是看對方有沒有槍,這東西就算拿在孩童手裡也能輕易結果一個頂尖高手;再就是看有無長兵,哪怕是兵器高手,在無甲的情況下面對多個拿長武器的雜兵也頗為棘手。
一眼下去裡頭的人居然一個個還長袍馬褂,望到頭也知道他們手裡沒有能夠威脅到文搏的東西,於是文搏自然就不客氣了。
文搏身在空中,腳沒落地,守在兩個女人那邊的壯漢就已經分出三人。
當先一人黃面短須,長袍根本遮掩不住發達的肌肉,奔走之間雙腳踏在泥土夯實的地面上勢若雷霆,激得塵土飛揚好不威武。
這人氣勢洶洶,趁著文搏尚在空中,飛起就是一腳朝著文搏肚子過來。
黃面武師對這一腳極為自信,若是踏實了,尋常敵手頓時就得肝腸寸斷。
文搏同樣眼光犀利,一眼看出這招來者不善,自己要是挨了一下腹肌可能會有點疼。
這一招可以硬接,但沒必要!文搏心下瞭然。
落在他人眼中這段思考時間不過片刻,只見文搏根本不慌,身子一團,好似早有所料的雙手交疊雙腿收縮擋住對方勢若奔雷的一腳。
黃面漢子這一腳的力道如何同伴當然明了,旁邊武師還頗有餘裕的客串起解說來了。
「賀師傅這手兔子蹬鷹得有二十年功力,都能踢斷碗口粗木樁,這小年輕……」
話沒說完,就聽見「哎喲,救我!」一陣哀嚎。
解說武師不慌不忙,笑道:「你看,賀師傅這功力,嘖嘖……」
「閉嘴吧,快去救賀師傅!」緊跟著黃臉賀師傅的那兩人中有一人回過頭來罵上一句,臉色很是難看。
還想解說兩句的武師趕忙回過神來,一看局面頓時滿頭大汗。
原來只是眨眼功夫賀師傅一臉淚水已經在地上抱著小腿哭成淚人,一條小腿極為異常的反擰朝前,這等殘象嚇得兩名武師心頭髮毛。
這對文搏而言很簡單,一招膝十字固罷了,唯一難點在於空中膝十字固,還沒落地文搏就把對方小腿反擰折斷了對方的膝蓋。
主要難度在於對方這一腳送得太直太正,基本算得上十年一遇,不是配合都打不出這樣一招。
可文搏眼裡尋常的招式落在後頭趕來的兩人眼中那就天差地別了,他們從沒見過這等在空中就能把人膝蓋扭斷的功夫,雖然強撐著面子趕上前來,但是全都放棄了像之前黃臉賀師傅那樣莽撞的舉動,兩人分立兩側,以趟泥步一左一右包圍而來。
文搏此時早就閃在一邊以防被人夾擊,觀察眼前兩人步法大概四五秒,他得出結論。
臭魚爛蝦罷了。
這兩人身子骨不錯,但是估計平時很少跟高水平對手實戰,因為步伐重心都有很大問題,簡單來說在高手眼中就是活靶子。
於是文搏懶得留手,墊步捨身拳,直接騰飛而起越過兩米多距離,根本不做防守姿態朝著其中略有退意的一人而去。
所謂捨身拳就是出拳的另一側腿蹬地跳起,拳頭向前發力腿向後蹬,壓上渾身體重的突襲招式。
這等招式突出一個兇狠,對敵人凶,對自己也狠。
被襲擊那人看不出其中彎彎繞繞,只是心中早有退意,一見文搏沖著他來,想也沒想腳下急退,嘴裡還喊著,「跟這等匪徒別講江湖道義,大夥並肩……」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文搏身形就像是額外伸長了一節似的,明明力到盡頭可最後命中的距離卻遠遠超出所料,於是這武師下巴上挨了完整的一記捨身拳,雙腿像是被人拆了骨頭似的一軟直接倒在地上。
旁邊人看不分明,近在咫尺的另一名武師倒是眼前一亮,他雖然功夫稱不上多精深,但是勝在年輕強壯,眼力也還不錯,第一眼就看懂了文搏的招式精妙之處——捨身拳發起動作與尋常拳法發力相反,通過同側手腳發力出拳,導致攻擊距離因為發力側不同很容易讓對手誤判。
於是這名武師大有所獲,趁著文搏來不及朝他進攻的空隙,疾跑兩步同樣一招捨身拳襲來。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同一個部位。
文搏活動著腕子看向倒在地上的武師,心想這就是畫虎不成反類犬吧。
造成這等結果的原因也很簡單,這名效法捨身拳的武師人在半空下巴就挨了一記前手拳,文搏甚至都沒完整發力就打了出去,當然是快的離譜。
這樣也能把人打暈,只能說對方前沖的勢頭太猛。捨身拳之所以叫名為「捨身」,也是因為很容易一個不小心被人抓迎擊打挺。
直到這時候,耿良辰還因為被按倒在地沒弄清楚狀況,趁著壓制他的人心神震懾,耿良辰努力掙扎出腦袋,朝著門外大喊道:「有埋伏!快去找師父!」
這一聲喊不但讓文搏詫異,連那些按住他的拳師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耿良辰這才意識到不對,回頭一看就發現三個倒在地上的敵人,文搏早已進了院子,這會兒正活動著腕子朝院子里其他人說道:「一起上吧,不夠打的。」
本被文搏辣手震撼的眾人頓時同仇敵愾,不再客氣,剩餘幾個人只留下兩人摁住耿良辰,守住女人的那邊也只留下一個穿長衫武師,其餘諸人紛紛快步上前,繞做一圈團團圍住文搏,看來是真不準備講什麼江湖道義,先把這小子打倒再說。
自從昨日與耿良辰交過手,文搏對自己的實力認識更加清晰了幾分,剛剛他擊倒三名對手每個都只給他加了一點斗戰勝點。
從紙面上分析來說,他們實力遠遠遜色於耿良辰,要是一個個打,估摸著加起來一盞茶功夫不要,文搏就能把他們盡數料理。
這會兒剩下七八名武師一同上前,倒是給文搏增加了幾分難度。
眾所周知雙拳難敵四手,就是因為人一多了閃躲的空間就被壓縮,再好的功夫被人不要命的撲上來制住,那挨上兩下亂拳也得認慫。
文搏卻反而興奮了起來,越是這等兇險局面,越是能激發他心中凶氣。
不須周旋,文搏當先一腳朝天蹴直奔面前一人。
這招一出,趴在地上的耿良辰只覺眼前一黑,詠春拳或者說南拳都講究一個好腿不過腰,踢人出腳多是本著對方下半身而去。這是因為起高腿很容易被人抓破綻接腿摔或者打破重心跌倒,同時起高腿的動作太明顯不夠隱蔽。
「臭腳!」耿良辰沒來得及評價,但是聽見一句聲音分外耳熟,他勉強側過頭去,發現一張熟悉的鼻青臉腫面龐,這不正是昨天咖啡館里那位中年武師嗎?穿上一身長衫差點認不出呢。
耿良辰來不及多說什麼,場上局面卻並非如他所料。
文搏飛起一腿,看似並不出奇,前後都沒什麼虛招,旁觀眾人也覺得這一下多半是無法建功,但是被踢那人當真是心膽俱裂,心裡頭直呼為何會有如此迅疾兇猛的腿法,反映到身體上就是他壓根做不出動作,只得奮力把手攔住面門稍作阻擋。
可惜文搏這一腳發力充分,輕描淡寫一般,先是硬撼開對方防守的雙臂,接著順理成章踢中對方下頜。
「砰!」沉悶到令人牙酸的響聲回蕩在眾人耳朵里。
這下子別說圍攻之人,就連隔老遠的耿良辰都看見被踢中的人腦袋像是連環畫片上誇張過一樣升騰出一陣霧氣——那是頭上汗水被高速震蕩甩出來的模樣。
被踢中的武師倒下得十分利落,完全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直接屁股坐在雙腳上翻著眼直抽抽。
這還不算完,文搏一腳落下不做停留,轉身擰腰又是一記勢大力沉的橫掃腿朝著旁邊一名武師腰部而去。
通過剛剛驚鴻一瞥的交手,任都知道文搏腿法兇悍不可匹敵。
那武師慌亂之下進退不得,他心下一狠,沉身扎馬,一派大家風範,甚至雙手本能地擺出個太極架子試圖化去力道接腿反擊。
「哎呀李師傅這招頗具太極拳里接化發的真意……」院子里只有長衫的中年武師空閑,於是好整以暇的評判了一句。
話音剛落。
「砰!」誰都記不得這是第幾次悶響,文搏簡單的一招變線踢,腿到半路本該朝著腰身而去改變為對著腦袋,而頭部遭此重擊不論什麼英雄好漢也得昏昏沉沉。
於是剛剛還一派大師風範的武者腦袋像是沒水的管子一般往邊上一歪,連帶著身體軟倒在地。
兩招!兩人!
文搏心中熱血愈發沸騰,這等場面真是讓他垂涎欲滴,恨不得再來十個如此對手。
落在其餘武師眼中這般場面就太過驚悚,他們何曾見過這等凶人,雙腿如同利斧,一伐之下應聲而倒。
更別說此人還有一身非常詭異的擒拿手,動輒斷人腿腳。
「好!」昨天那中年武師判斷顯然出錯,可他不以為意,對文搏這一腳讚嘆不已,當然也可能因為跟他關係不大,所以這時候還不忘鼓掌喝彩。
他這一喝彩頓時引得周圍弟兄們狠狠瞪過來,於是中年武師不得不收斂幾分,心中卻不斷揣摩文搏的招數,愈發覺得精妙直接,頗有幾分獨具一格的大師韻味。
趕緊偷學!回家當真傳,不能輕易教給徒弟!
文搏不知道他人內心如何作想,趁著擊倒兩人,眼前頓時一片清凈的機會,文搏順勢破開重圍,場上局面頃刻間變成圍攻眾人都在文搏前方扇面,文搏如同獨斗狼群的猛虎,行走騰挪間反而有幾分躍躍欲試的主動。
實際上文搏至此已經擊倒五人,每個都只用了一招就讓對方倒地不起,這種能耐讓圍攻他的武師們心底都打起了鼓,沒人敢當出頭鳥再次出手。
「一起上吧,不然你們沒勝算。」文搏不會慣著他們,一步踏上前來,沉聲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