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疾

梁冰的房間很小。

小到像是，一面牆板把一張床逼到了房子的角落，形成了他的這個小房間。

除了牆板隔音不好之外，小房間也顯得有些透不過氣。雖然這邊有個小窗口，但採光也並不好。

雖有「貓貓狗狗」相伴，然而整日宅著的梁冰卻更加孤獨寂寞。

梁冰很喪，他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

其實原本不至於的，梁冰只要再去找個好點的工作就好了。

他的兜里會慢慢有錢，也會認識新朋友，也會擁有充實一些的生活，下班回到家還有兔子可擼。

這樣下來，可以過得有條不紊，安逸舒適。且不說不再孤獨吧，至少不至於會喪氣到抑鬱的程度。

而他先前也的確是有想找工作的打算的。

可就在之前計劃著找工作的時候，他本就不怎麼好的身體開始出狀況了。

和剛從工廠辭職時一樣的癥狀，但是更嚴重了一些。大抵是心臟的疾病，開始惡化了。

梁冰對自己的身體一直都沒有重視過。原本他還以為自己唯一的毛病是嚴重近視。

其實在兩年多之前，梁冰進工廠前的入職體檢時，也發現了異常。

各項身體指標里，除了視力差以外，檢查心率時也發現有一些心率失常的癥狀。

當時醫生的叮囑也並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因為這一項，並不影響工廠辦理入職。

後來他從工廠辭職那會兒，就是因為胸悶，心口疼。時常感覺難受不舒服，上班不在狀態。

不過當時的問題也不大，從廠里離職之後休息了幾天就沒啥事了。

現在不一樣，梁冰的心臟病情已經變嚴重了，日常就一直能感覺到胸悶，經常出現明顯不適的癥狀。

但至今，他也並沒有自行去過醫院接受檢查治療。

一來沒有家人朋友；二來大多存款都打給福利院了，兜里並沒有什麼錢；三來又有嚴重社交恐懼。梁冰的腦子裡根本就沒有去醫院看醫生的想法。

況且對於上醫院、檢查、治療、手術、住院之類的字眼，他沒有任何好感。

他自己從小倒沒生過什麼大病，但對於醫院有著一些印象，烙印在自己的記憶里。

如今他的認知里，當今社會的醫院，只是靠病人盈利的機構。

那還是他小時候偷聽來的對話，在福利院的時候——

…………………

…

「其實小池那孩子的父親我也了解過，他手底下的生意也並不幹凈。這些掙大錢的大老闆，其實也都沒什麼良心。

不過要說真喪良心掙大錢，還得是人家現代醫院比較專業，有的是辦法掙他的大錢！

…唉…想想咱們舊時的天朝醫者，懷著醫德仁心，懸壺濟世，妙手回春。

醫者們所秉承的信念，按那句古話，叫「惟願世間無疾苦，寧可架上藥生塵。」

看看現在這世道…醫道荒廢，古醫術藥方幾乎徹底失傳。舶來的西方醫學成了天朝的主流。

…如今哪還有什麼病是能簡單方便不費錢就治好的？沒啦。

去了醫院之後，無論你什麼病都得小事化大，檢查治療，處處都是瘋狂花錢。關鍵還得遭那個罪，沒什麼事都得讓你住院，治療進程緩慢，還不能徹底根治。

各種藥品也都被做成商品了。哪裡還有什麼便宜有效的好葯？只有那些效果一般，給你分成很多療程讓你堅持長期服用的西藥。

就像小池那孩子。隔三差五檢查治療住院，大把吃的葯。那治療效果好嗎？

說白了，那都只是醫院在長期地吊著他半條命，好掙他錢罷了！」副院長滔滔不絕的說著。

「…的確是這麼個道理。」老院長說道。「據我所知現在醫院那都是專業以盈利為目的的機構。醫生、護士，那都是掙錢的鐵飯碗。

要想進去醫院工作，哪怕是當實習護士，都得擠破頭塞點錢才能進得去！

雖然醫院的護士本質上其實和咱們福利院的護工一樣，但福利院護工就是無人問津…

唉，都這樣，人為財死，沒辦法。」老院長抱怨道。

「是啊，人為財死。那些人為了掙錢都不怕死了，那還要良心幹什麼？

現在的醫院個個都開的那麼大，都是為了更廣泛、更持續坑病人的錢。錢給你坑完了，病也不見得能給你治利索。」

「唉，等我以後病倒了，我可不想到醫院裡受罪。」老院長嘆氣道。「就讓我靜靜地死在咱們福利院就好了。」

「我也是，能不去就絕對不去醫院。不過院長您，可別隨隨便便說那種晦氣話啊。

您老這輩子行善積德，哪會得什麼病？肯定得長命百歲，看著一撥又一撥孩子們長大，在咱們福利院安享晚年。」

………

那是年幼的梁冰躲在院長室外，本想偷聽一些關於他們口中的孩子小池的事情時，所偷聽到的一段話。

當時梁冰聽得有些不明所以，這些還是後來長大慢慢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