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床上的被子已經打開了，保留著剛鑽出東西的那麼一個洞，裡面的番茄已經不見了。我馬上打開燈，看向廁所，看向柜子，看向床底，一切我能找的地方。番茄消失了？什麼意思，她走了嗎？她是離開這個房子了？那就是說她沒想吃我？那她想幹什麼？怎麼那麼神奇嗎，我不是在做夢吧。我還沒混亂到分不清夢和現實。她真的走了？

我疑惑的向樓下走去，然後，我看到番茄端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著我，爪子點在桌子上，桌子上有我剛收好的記錄卡。

我一下就懵了，原來她是尾隨我下來了。那就是說她其實醒了，但是沒表現出來？那就是說她在玩心眼？她想幹什麼？

現在的場面太滑稽了，一隻貓坐在椅子上，爪子好像手一樣的點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擊。我站在門口，手還摸在電燈的開關上。我們又恢復了你不動我不動的狀態。明明都已經破局了，還要怎麼樣？

我看著番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這個表情，應該是不想吃我的樣子。我猛的向桌子走去，番茄也一下睜大了眼睛，瞳孔猛的縮了一下。我看著她，她看著我，好像還聞了聞我所在的方向。

「你聽的懂我說什麼吧？剛才在樓上你應該是說話了吧？」，我把手按在桌子上，居高臨下的看著番茄，並且開始和她對話，我這算不算第三類接觸？番茄沒有直接回話，而是跳到桌子上，用兩隻後腿站立著，一隻前爪按著我的肩膀，一隻爪子懸空。然後盯著我的眼睛和我說：「我知道你想什麼，你現在很震驚，對吧？」

說實話，她猛的跳到桌子上，並且一隻爪子按著我的時候，我是根本不敢動的。真的震驚，誰能想象這種感覺。一隻貓，有了人一樣的行為，她要和我平起平坐的，而且她基本是臉貼臉的和我說話。而且聲音竟然還有點御姐。

我相信我的眼睛一定出賣了我，因為番茄馬上用一種蘿莉腔和我說：「這樣你是不是感覺好多了？」，同時眼睛也變成了彎彎的。我的天啊，竟然是貓還會玩變聲，還會變臉？這真是…太詭異了。我馬上離開她的爪子，向後退了半步，然後拉開椅子，坐了下去，但我的眼睛一直看著番茄。

番茄也恢復了一隻貓該有的樣子，蹲坐在桌子上。「這樣好多了吧，你剛才是不是想居高臨下？你覺得這種小伎倆我會不知道嗎？」番茄戲謔的和我說話，滿口的御姐強調。

「我承認，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回答她，「但是你是不是也要和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吧？」「為什麼要和你說？」番茄又用蘿莉腔，戲謔的和我說話，我看的出她眼睛里全是奸詐。

這不好辦啊，和想的不一樣啊。我說什麼呢？對，就問問她是不是妖精吧。「那你能說點什麼呢？你總不會覺得一隻貓突然說話，然後還讓我平靜的接受吧」

「你現在看起來就是很平靜」

「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腿？」我和番茄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好吧，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我本來想說你到底是什麼的，但我怕她咬我，所以換了個尊重點的字眼。

「我要謝謝你，你把我打醒了。」

「啥？」

「那天我偷吃牛肉，你把我打地上去了，不記得了？你把我打醒了。」

「那你原來是睡覺狀態？」。一句不合時宜的玩笑，換來一個白眼。貓也會甩白眼？

「你們人類其實很自大，我在想我能告訴你多少，又不知道你能相信多少」

「我都這樣和你對話了，你說什麼都可以，說什麼我信什麼，你說你是上帝，下來開光的我也信。」

「我是貓。」

「說點我不知道的。」

「準確說，我有500多歲了。」

「啥？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就記得你的生日是8月2日，獅子座的貓，到現在應該8個月不到9個月，合人類應該13左右。」

「感謝你還記得我生日啊，我用不著你提醒我現在多大！我的意思是我修鍊大概500年了。」

「你咋修鍊？我看著你長大的。」

「再廢話我不說了！」

「好好，我錯了，繼續。」

「呼，你平時都那麼和人說話嗎？沒人打你嗎？」

「你也別廢話！！」

番茄白了我一眼，然後她竟然跑去拿了個杯子，還接了點水，她是準備邊喝邊說？？你好歹給我一杯啊。

「你就倒一杯？」

「你們人類不是不喜歡我們喝你們杯子里的水嗎？」，好吧，我竟無言以對。

我也不示弱的拿了杯水，坐在她對面。

「請開始你的表演。」

「你信不信我能吃了你！」

「信信，繼續吧」

「我們動物修鍊其實很困難，天生沒有靈智，不能學習，只能靠本性去摸索，或者遇到大的機緣。」「這我知道，我看過封神演義，截教的都是動物修鍊的。」

「你那是小說！能一樣嘛？真實的情況更糟糕。我們其實很多都是用重生來修鍊的。」

「啥？重生？不穿越嗎？」

「你給我閉嘴！！！」

「好好。」

「不許打斷我，不然我就不說了！」「…」

「我其實生於正德元年，我那時也是一隻貓，每天抓抓鳥，偷偷吃，或者去酒樓茶肆討生活。那時的貓和現在的貓差不多，生活和危險也是一樣的。有一天我去茶肆尋食，被幾個渾蛋小子設計騙住，關入木匣中，準備將我沉江。萬幸天憐惜，被一位大人救起，我便跟隨他身邊。」

「…你們那時候都那麼說話嗎？還是就你那麼說話？你能說人話嗎？不對，你能說白話嗎，也不是，你能說的大白話嗎？」

「豎子不可教！我被人救了！」

「哦哦，繼續，誰救的你？」

「此人姓王，名諱上守下仁。」

「王嚇人？

」「滾，你能正經點嗎？」

「好吧，我就是活躍性氣氛，這人叫王守仁？沒聽過。」

「那是你孤陋寡聞，他字伯安。」

伯安不知道，我知道國安。說著我掏出手機，打開百度開始找王伯安。本來我覺得隨便的一個古人是不可能有什麼記錄的。果然第一個跳出來的搜索結果是一個台灣老師，這個肯定不是，他還活著呢。但我還是把這個搜索給番茄看。番茄看著手機，然後點到第三個連接上和我說，「你就不能有點耐心，多看看？」

第三條鏈接上寫著：王伯安（歷史人物）。生卒：1472年10月31日-1529年1月9日。王守仁，本名王雲，字伯安，號陽明，浙江餘姚人，漢族。明朝傑出的思想家、文學家、軍事家、教育家，南京吏部尚書王華的兒子。後世一般稱王陽明，其學說世稱「陽明學」，在中國、日本、朝鮮半島都有重要而深遠的影響。

我看后一驚，王守仁我不知道是誰，王陽明我可聽說過。網上經常有各種視頻，說什麼王陽明的心學是中國精神的導師，什麼開創500年來中國最高的智慧，和朱熹並列的聖人等等。沒吃過豬肉，多少見過豬跑吧。好像是講知行合一的，就是說最好一邊幹活一邊檢驗自己的想法。反正是很牛逼的一個人。

我重新看著番茄，然後疑惑的看著她說，「你說的是他？確實是他？」

「嗯，是的。」

「他是儒家大師，號稱心學聖人。你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不打斷我就慢慢告訴你。」

「好好好，你說」。

「其實也很簡單，我被他救了以後，就隨他去了一片除了山什麼都沒有的地方。他好像那時不是很忙，經常一個人拿著書在沉思到很晚。他身邊還有幾人，每天就看他們種菜，寫字。大人很好，經常會和我一起玩。不像你，給完吃的，理都不理我！」

「咳…有事說事行嗎？」

「哼！大人每天都在想事情，都在寫東西，都在和別人討論事情。如果沒人或太晚了，他就會對著我說，他說這叫讀書有三到。有一天夜裡，大人突然來了興緻，嘴裡還在說著什麼聖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於事物者誤也！」

「…翻譯下」

「其實我當時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他覺得自己以前學的東西不對，其實自己本身就知道的意思。後來幾世輪迴看到有說，佛在心中莫遠求，覺得和這個意思差不多。」

「！！你還看過佛經？這話是哪位菩薩說的？

」「是孫悟空說的」

好吧，你看的真夠雜的。」，我想了想，西遊記好像時候成書在明末，那她看過還真的有可能。問題是我這個知識量還不如一隻貓呢。

不甘心的看著番茄繼續說。一段古文在番茄的嘴裡說出來：「大人後來經常講學，就在那片山裡。我也就跟著一起聽，比如聖人與天地民物同體，儒佛老莊皆我之用，是之謂大道。二氏自私其身，是之謂小道。還有什麼志不立，如無舵之舟，無銜之馬，漂蕩奔逸，終亦何所底乎。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等等…」

「…算了，你說吧，反正我也聽不懂。」

「其實就是講心路的發展，一種讓自己思考自己的啟發。你不要那麼不求上進好不好。」

「繼續繼續…」

「我經常聽，聽了好久，有時也就會思考。那時我經常想，你們這些大貓，怎麼天天胡思亂想的，但是看起來很睿智的樣子。如果我也照你們這樣想事情會不會也看起來很睿智，如果這樣是不是大人說的大道其實我也能達到呢？」

「等等，什麼叫你們這些大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