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錯錯錯
一個人有很多面，在特定的時候對不同的人展現自己不同的面。背影，也是其中一面。
王定國看著眼前那人的背面，不禁有些想要淚流滿面，他已經忘記了上一次凝望別人背面是什麼時候，因為這些年大部分時間都是別人凝望他的背面。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王定國忽然發現自己的側面不知在什麼時候也站著一個人，斜瞟了一眼側面的那個國字臉男人，壓低音量道，「來得挺快的啊。」
「你的進展挺慢啊，」國字臉男人皺眉道，「按理說，早就過了29分35秒，我以為你這邊已經結束了呢……」
王定國癟著嘴道，「我也以為我趕不上……原本想著讓附近的派出所民警先來拖著，結果他們那邊的電話一直佔線，只好先火急火燎地往這邊趕。這一帶本來就擁堵，我是在前面幾條街下車跑過來的。剛到這兒就聽見三聲槍響，著實嚇了我一跳，結果剛才聽那傢伙的意思是還有5分鐘左右炸彈才會引爆……嚴峻，這事兒有些古怪啊。」
嚴峻砸吧一下嘴巴，「確實不對勁，不管怎麼說，還有時間就是好事，現在最緊要地是想辦法制服那傢伙拆掉炸彈。」
「不奇怪，」站在最前方的張亦鳴忽地插話道，「剛才我在天台上的時候已經發現這一點了，所以才會讓你趕緊跟我一起過來……我們從警局到城東那個小區花了15分鐘左右的時間，坐電梯上天台最多也就是兩三分鐘的事情，而那個陸醫生當時卻說只剩下五分十七秒，時間總數對不上。因此我當時猜想，楊光所說的29分35秒並不是我們從警局到把人救下來的時間，而是兩道關卡通關時間累計總和。」
「這就好像你玩一個遊戲，只有通關了一個關卡，下一個關卡才會開始。從楊光口中得知的信息有限，一開始我們並不清楚城東城西的具體情況，只知道一個是經常偷竊的外賣員，一個是救死扶傷的醫生，連人名都沒有……因為城東那個小區旁邊就有派出所，民警前去查看了之後才確定我最初那個關於錯誤方向論點是對的，這也讓HackerZ意識到他設定的這場遊戲是有bug的，所以王定國在撥打城西附近派出所電話時總是佔線狀態……」
嚴峻聽完張亦鳴的話，額頭滲出一粒粒冷汗，「那要是我們一開始就來這邊呢？」
張亦鳴呼出一口濁氣，「那麼很可能我們兩個都救不了，陸醫生此刻說不定已經變成了一堆爛西瓜，遊戲關卡的倒計時確實需要通過了一關，下一關才會在某種條件下觸發后開始，但也有順序，順序錯了，遊戲一樣也是輸了。」
王定國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疑惑道，「觸發條件？難道是警察到達后才會開始倒計時？這樣的話，要是我們不來呢？」
「你想多了，」張亦鳴撇了撇嘴，「倒計時從楊光交代完遊戲任務就已經開始，我們什麼都不做，時間一到，陸醫生會先從天台跳下去，而這傢伙緊跟著就會像點炮仗一樣把自己炸了。」
嚴峻雙眼微微一眯，盯著張亦鳴的背影道，「先前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楊光給出的是正確的地址，錯誤的方向？」
「疑心病真重，你姓嚴，又不姓曹，別胡亂猜疑……」張亦鳴掃了一眼端著槍的李志腳下四周，眉頭微微蹙起，一邊朝著李志走去，一邊對嚴峻解釋道，「楊光說出好人在城西的時候，眼睛是瞟向右邊的，而講到壞人在城東的時候，眼睛卻是朝左瞟。
左西右東，眼口不一，這就是我推斷的依據……」
正當嚴峻想要繼續追問什麼的時候，一直端著手槍，神色緊張的李志沖著張亦鳴怒聲道，「停下來！再往前一步我就開槍打死你！一來就在那裡唧唧歪歪的，你沒看見我身上綁著什麼東西嗎？最討厭你這種大道理一堆一堆的人，道理誰不懂，誰不想好好過日子，這世道給人留活路了嗎？我膽小？我懦弱？老子死都不怕，還怕什麼！不想死就滾遠點，老子沒工夫喝你的心靈雞湯！」
「有句台詞說得好，世界如此美妙，你卻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張亦鳴伸出食指左右搖擺幾下，「是不是最近肝火盛？來，我給你開兩副中藥瀉瀉火，包準讓你心平氣和。」
李志喘著粗氣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雙目圓睜道，「滾啊！炸彈還有三分鐘就真的要炸了，我不想牽連無辜的人……」
「你不想牽連無辜的人？」嚴峻冷笑一聲，「那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炸彈一炸會造成什麼後果嗎？在你的腳下是一條天然氣管道，只要你一引爆炸彈，管道會跟著爆炸，不止是你自己飛灰湮滅，這附近幾公里的人都要跟著遭殃。你要是真不想牽連無辜的人，現在立刻放下手槍，配合我們拆掉炸彈，一切還為時未晚！」
「不會的，不會的……」李志瘋狂地搖搖頭，「他跟我說過，這個炸彈只會炸死我自己，其他人都會安然無恙……」
「他？」張亦鳴悄悄挪動步子靠近李志，「HackerZ嗎？他的話怎麼能相信呢？」
「他的話不能信，那我該信誰？總不會信你吧！」
「信你自己，想要什麼東西，你應該自己去爭取，而不是拿自己的命和一個躲在屏幕後面的鍵盤俠交換。你以前不就是想要什麼就自己取嗎，雖然方法不可取，沒經過人家主人的同意就拿走……」
「不用說得那麼委婉，我是偷過很多東西，甚至還偷走了一個老人治病的醫藥費……我罪有應得，我死有餘辜！滿意了吧！滾吧，跟我這樣的人一起死不值得！別再靠近了，真當我沒看見你往這邊蹭嗎？帶上那兩個警察立馬離開這裡，時間真的不多了！」
話音一落，李志緊了緊握槍的手，右手食指扣在扳機上，似乎只要張亦鳴真的再靠前半步，下一秒他便會立馬扣下扳機一般。
場內瞬時安靜下來，某種細微的滴答聲此刻顯得尤為刺耳。
站在張亦鳴身後的王定國一咬牙，猛地俯身撿起先前放在地上的手槍，順勢翻滾一圈，繞開張亦鳴，抬起握槍的右手，迅速扣下扳機。
張亦鳴眼皮一跳，驚呼一聲，「不要開槍！」
砰！一顆子彈飛旋而出，精準無比地射進李志的眉心，濺起一片血花。
王定國根本沒時間考慮張亦鳴不讓自己開槍的原因，速即收槍，一邊快步沖向緩緩倒地的李志，一邊對著嚴峻喊道，「沒時間了……你先帶他離開，我把這炸彈盡量扔到離天然氣管道遠一些的地方！」
嚴峻重重地點了點頭，三兩步跨到張亦鳴身旁，剛要伸出手去拉張亦鳴的臂膀，卻被張亦鳴一把推開。
張亦鳴面色鐵青地走到李志身旁，拾起李志掉落在地上的那把手槍，高高舉起，槍口對著天空，輕輕扣動扳機。
啪！類似槍響的聲音從手槍里傳出，槍口冒出一絲白煙，卻並沒有子彈飛出。
一旁的嚴峻登時愣在原地，正在從李志身下拆解炸彈的王定國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張亦鳴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面色陰沉道，「方才我就注意到李志腳邊並沒有開槍后留下的彈殼，果然這把槍只是個樣子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炸彈也是假的……」
話音未落，只見三人頭頂上方的廣告電子屏突地一黑，閃出幾個紅色大字，「Bingo！Youlose!」
片刻之後，手機上的倒計時歸零，嘀嗒聲消失無蹤，捆綁在李志身上的炸彈並未引爆，而是響起了一陣婉轉的歌聲：
「錯錯錯，是我的錯，熱戀的時候怎麼不說，生活的無奈我已好睏惑，你能不能不要再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