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輕哄
不管怎樣,硬撐著,還是得是裝成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去上朝。
朝中大臣看向林六生的眼神一個比一個異樣,林六生就這樣厚著臉皮,在那些大臣中間站著。
白文臣見林六生被孤立了,咳了一聲,但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主動搭理林六生。
白文臣心想,他知不知道何煌野昨兒個因為他跳湖了啊!
白文臣揣著袖子溜達,幾次都從林六生的身邊兒路過,就想知道,林六生知道這件事之後的反應。
「林大人。」就在這時,一個大臣突然開了口。
他這一開口,其他人也不再裝的若無其事了,都朝著林六生看了過去。
白文臣自然不例外。
那大臣也不拿正眼看林六生,「你可知道,因為你,何大將軍昨晚在宮裡投湖了。」
林六生心一緊。
有人開口提起,其他人便開始七嘴八舌的。
「說是撈了許久,撈上來后就剩一口氣兒了。」
「夜裡又發了熱,聽說是太醫守了一夜。」
「欸!你們跟林大人說這個做什麼啊!」那人看似維護,實則嘲諷。
白文臣打量著林六生的臉色,咳了一聲,心想,他平時嘴不是挺厲害的嗎,這會兒咋不說話了!
林六生一直低著頭,渾渾噩噩地上朝,下朝。
下朝之後,又是落在了最後頭,他一步一步地走,走的很慢。
「林大人!」一個陰柔年輕的聲音叫住了他。
林六生的整個後背發麻,甚至生疼了起來。
「留步!」
林六生轉身,看向那位公公,問:「公公,可是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那公公站在高高的台階上,嗓子拖著,也不拿正眼看林六生,「昨兒個何大將軍死活要回家,奴才將人送到那個破院子之後,答應過何大將軍,趁著今日早朝,知會您一聲兒。」
林六生神色寡淡,「麻煩公公了。」
那公公在他話還沒落下的時候,就直接走了。
林六生看著出宮門的路,垂在袖子里的手有些抖,隨即,他便闊步朝著宮門走去。
楚廣闊一輩子沒有生過病,又或者說,他還沒覺得自己病了,便已經好了。
他記得,他娘老是看不上他,也不管他,一天到晚的,動不動就嘆氣。
他記得,他八歲那會兒,因為那個教書秀才不肯退他束脩費,他就將他家的糧食給搶了,那秀才又哭又叫,指著他,讓整個村裡人都來評評理。
那秀才說,他是天降的七殺星,教不得!
他娘拽著糧食袋子,非要他將那糧食還給秀才。
他一惱,咬了他娘的手。
當時他年紀小,還不太能拽得動他娘,就硬是將一袋子糧食給撒了,然後當著整個村子的面兒,用腳又踢又踩,還朝著地上吐口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次,他娘將那秀才的話給聽進了心裡去。
只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依舊我行我素。
他娘一見到他就罵他,他也不在乎。
直到他娘病了,楚廣闊開始一趟一趟地回家,在他娘的眼皮子底下,不由分說地將家裡養的雞鴨,養的豬,那些煩人的玩意兒一個個地都給宰了。
他娘哭過,恨的不行,打他,罵他。
楚廣闊不知道疼,挨打的時候還穩穩地端著湯藥,等他娘打的沒力氣了,再端給她喝。
他娘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就像是曬透了的橘子皮,用手一捏就碎。
也是知道自己的大限,他娘才開始整天念叨,她要是死了,她這兒子,後半輩子該咋辦……
當年的楚廣闊聽著,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他生在那個靠力氣吃飯的地方,而他最是得天獨厚,讓他幾乎用不到腦子去想一件事兒。
所有人都順著他,這世間所有的道理,都在圍著他轉。
可遇到林六生之後就不一樣了。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聰明。
所以才就算是手忙腳亂,都還是要惹他生氣……
林六生回到那個小院兒的時候,發現門鎖是壞的,門上有碰撞擠壓的痕迹。
多半是用蠻力打開的。
都病了,還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林六生站在門口停了一下,這才走了進去,一進去就看到堂屋的門大大地開著。
楚廣闊曲腿躺在床上,用手背壓著自己的眼,鼻子哼哧哼哧的,就是不透氣兒。
突然,他感覺到一隻手,鑽攥住了他的手脖子,然後將他的手脖子拉下。
他正覺得驚愕,另一隻略涼的手,覆蓋在了他的額頭上。
「燒的有點兒嚴重,」林六生語氣很是平淡。
平淡的像是他倆啥事兒都沒有,彷彿剛剛倆人還是從一張床上起來的關係。
林六生看著楚廣闊,又用自己的手背去碰他的臉頰,然後就這麼直接在床邊坐下。
楚廣闊看著他,然後突然身子一轉,床板「嘭——」的一聲,他就這麼背對著林六生躺著。
林六生抿嘴:「……你夜兒個(昨天)跳湖了?」
「沒有!」楚廣闊心虛,說話用吼的,「我下去涼快涼快!」
昨天,等湖上的「餃子」都下的差不多了,湖裡的楚廣闊也想明白了。
死啥!林六生不還活著嗎,可不能便宜別人了。
於是,他就自己又遊了上去。
可上來後腦子就開始暈,他還不知道為什麼,還以為自己是困了,走著走著就暈了過去。
睡夠了,他就回家了。
林六生聽他不是尋死,這才笑了,扯著被子就往他的身上攏。
楚廣闊鬧脾氣,不肯蓋,但他剛要掀開的時候,林六生卻將自己也朝著他覆了上去。
手臂收攏,隔著褥子抱著他,額頭抵在他的側額上,細膩的鼻尖兒蹭著他的臉。
楚廣闊的心直接一軟乎,一發不可收拾,深林一般密匝的眼黑到溫潤。
他綳著嘴,眼珠子滑到眼角,偷偷看著林六生。
林六生就這樣半壓在他的身上,捧著他的臉,在他深邃的眼睛上淺淺地親了一下,又去親他的臉頰,他挺如險峰的鼻尖兒。
楚廣闊眼珠子無措地晃著,大手抓著被褥,扣著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