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妖怪

「阿慕，阿慕。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床上的女人看著回來的少年，她臉頰有些凹陷，眼底下一片烏青，卻有幾分病態的美感，聲音十分虛弱。

江俞站在門口，聽到女子喚的名字卻早已習慣，他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只是像往常一般提醒道:「娘，你又叫錯了，我是阿俞。」

而那女子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一般，乾瘦的手緩緩抬起，覆在江俞的面頰上，乾裂的唇動了動，好似在說什麼。

江俞靠得近了些，才聽清女子一直在說:「阿慕，阿慕...」

少年垂下眼瞼，漆黑的眸子看不清任何情緒，他知道母親就要死了，他緩緩開口:「嗯，我在。」

女子的面上罕見地出現一抹笑意，像是釋懷了一般，手漸漸從他的面頰上滑落，便沒了呼吸。

江俞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屍體。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有些黯淡，他動身從床底拿出一個小木箱，數了數裡面的銅錢，只剩下六十文了。

他看了眼床上的屍體，便走了出去。

村上有一位棺材匠，村裡人辦喪事基本都找他，江俞頂著冷冽的寒風，來到山下時天已經黑了。

他面頰凍得通紅，敲響了那戶人家的門，那個棺材匠打開門，見來得是一個孩童，皺著眉頭不耐煩道:「有什麼事？」

江俞緊緊握著藏在衣袖裡的錢袋，語氣淡淡:「我要一副棺材。」

棺材匠問道:「送到哪裡？」

江俞指了指後面的那座山，那棺材匠自然是聽過一些流言蜚語，便想關門，生怕沾染了晦氣。

江俞拿出藏在衣袖裡的錢袋:「我有錢。」

那棺材匠遲疑了一瞬，接過錢袋數了數，摸了摸山羊鬍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行，明天下午給你送過去。」

第二日，棺材匠如約而至，只是他一個人過來，什麼都沒有帶，江俞心生警惕:「東西呢？」

那棺材匠昨夜收了錢，左思右想，那家人中只有一個孩童，既然如此，乾脆直接把他們家值錢的東西都順過來，村裡不會有人因為一個孩童而得罪了自己，畢竟若水村只有他一家會做棺材。

於是他喝了點酒，動身趕了過來，見一個屁大點的小孩敢攔著自己，他一腳踹了上去，大聲嚷道:「臭小鬼，我勸你給我滾開，別逼我動手！」

江俞年紀還小，再加上給母親買棺材已經花光了所有的錢，一整天沒有吃上飯了，被他那一腳踹得頭腦發昏，掙扎了許久才爬了起來。

見那個棺材匠不停在屋內翻找，江俞捂著肚子，跌跌撞撞跑過去想要阻止，卻被棺材匠一掌揮開。

江俞疼得直冷汗，那個棺材匠翻找半天，卻沒有找到什麼有錢的東西，有些不屑地「切」了一聲。

見那少年還躺在地上，害怕鬧出人命，走過去看了眼，剛先用腳踢兩腳，卻見那個少年身後突然多了條尾巴，耳朵也慢慢變成了狐狸耳朵，他睜開眼睛，赤紅的雙眸好似帶著殺意，讓人不寒而慄。

棺材匠腿一軟，等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跑開，嘴裡大喊著:「妖...妖怪！有妖怪啊——」

江俞有些艱難地爬起身，捂著疼得厲害的腹部，一瘸一拐地走到母親的屍體前。

他拿出一張草席，將母親的屍體裹好，等做完這一切，累得有些虛脫了，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抬手擦了擦。

內心的酸楚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