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漫漫人生路 一錯錯一路!
「你想幹嘛?」楚墨神情複雜。
「沒想幹什麼!」
玄燁輕聲說道:「離開了這麼久,想回去看看了!」
「你這是去尋死!」
「我本就不想活了!」
楚墨輕嘆:「你不要忘記了,你當初是以戴罪之身離開茅山宗。你的師父依然是你的師父,但茅山宗卻不是你的歸宿!」
玄燁苦笑:「我這如同螻蟻般的微末修為,能對茅山宗產生什麼威脅呢?」
楚墨糾正:「那是茅山宗對你產生的威脅!這一切的一切又與你有何相干?」
「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玄燁依舊固執:「生是茅山的人,死亦是茅山的魂。茅山宗給予我的一切,最終我都是要反哺茅山宗……」
「你簡直無可救藥!」
楚墨恨鐵不成鋼:「你若是執意,我不會相隨。」
玄燁點點頭:「也罷!這家店鋪將是我最後的歸宿,可否有勞?」
楚墨愣了半晌,沒有回應。
玄燁輕嘆,轉身欲離開。
離開之際,楚墨開口了,語氣有些蕭索:「等等!」
玄燁轉身,眸中帶著一絲期盼;一絲詢問。
楚墨自胸前摸索出一物,拋了過去:「為了一個女人,值得?」
「你不會懂的!」
玄燁接過那物,鄭重一禮道謝:「大恩不言謝,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告辭!」
……
楚墨玄燁二人關係莫逆。那日玄燁喝醉了酒,與楚墨傾訴心事。
「她要定親了!」
「閣皂宗大長老之女,宗芸芸?」
「嗯!」
「與誰?」
「蜀山少宗!」
玄燁笑中含淚:「我應該祝福她的,對不對?」
楚墨搖頭:「不,真男人就應該把她奪回來!」
玄燁強忍淚水:「楚墨,你不懂的!你永遠不會懂的!當年我的任性而為,是師尊他老人家替我扛下了所有。哪怕是被驅逐,對我而言亦不過是大懲小戒……」
「難道你以為你此生還能回茅山宗?」
楚墨一語驚醒夢中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只不過是與宗芸芸有些情感牽扯,可有他們所說的偷盜閣皂宗門密寶之事?」
玄燁說不出話來。
「說白了,還是怕茅山宗與閣皂宗聯姻,限制茅山宗的發展罷了!」
楚墨唏噓不已:「茅山宗和閣皂宗聯姻意味著什麼,你不會不知道吧?倘若正一盟威之道重現世間,哪個道門能接受?」
「這些年,閣皂宗得到了蜀山的永生船票,發展確實迅猛;唯有龍虎山和茅山逐漸凋零;這其中什麼緣由,傻子都知道吧?」
玄燁正是知曉這一點,他才不甘心。
不甘,卻並非是他的懦弱,而是他的所作所為會帶給他的師尊帶去彌天大禍。
「好想再見她一面,哪怕是遠遠地看一眼。」
……
「我要定親了,對方是蜀山的少宗。」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宗芸芸一臉平靜。
「哦,啊哈哈,這是好事,好事……」玄燁笑得有些勉強。
「玄燁,你可知道我最討厭你哪一點?」
宗芸芸面色冷淡:「我發現讓你親口承認一件事情,好像特別難!」
宗芸芸離開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這一別,即為永遠。
玄燁低語喃喃:「芸芸,我背負宗門大義,怎能無心無肺地做到與你長廝守,共白頭?若有來世,我不願再做茅山子弟,定當拼盡全力與你在一起!」
……
茅山宗內。
一間不大的洞府,裡面簡單的擺放著一張石桌,兩個石凳;還有一個蒲團,一位身著灰色道袍的老道盤膝而坐。
他面色良善,身上的衣著一塵不染;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簡單的挽了一個太極髻。
由此可見,這是一位熱愛生活的人。
這樣的姿勢,不知老道保持了多久。
「唉!」
老道微微一嘆,睜開雙眸:「玄燁吾徒,你回來了嗎?這一天,還是來了……」
老道似心有所感,提前出山,與玄燁在茅山宗外相見。
「師尊,一別數十載,近來可好?」
玄燁微笑:「弟子想您了!」
老道面色複雜:「吾徒,師尊對你不住,讓徒兒吃了太多的苦!」
玄燁搖搖頭:「師尊,您說過,這是弟子的劫,弟子避不過的!」
老道臉上湧出莫大的悲哀,聲音有些顫抖:「徒兒,你當真決定了?你可知道這般做的後果是什麼?」
玄燁輕笑:「無非就是與天下道門為敵,徒兒不在意。在徒兒的心中,您永遠是我師父,我永遠是您的徒。有這些年的情分,對徒兒來說,甚是滿足!師尊,徒兒這些年從來沒有遇到能讓我如此傾心對待的女子,您成全弟子,可好?」
說罷,玄燁跪拜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直至額頭溢出鮮血。
老道見此,不由老淚縱橫。
「也罷,也罷!一切皆是命數使然!」
老道抹了把眼淚:「這些年,徒兒要什麼,為師都會儘力滿足;這次徒兒追尋自己的幸福,亦不會是例外;你要的東西,為師帶來了……記住,只要活著,就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玄燁再次跪伏:「徒兒謹記師尊教誨!」
「去吧,去吧!」老道一瞬間,彷佛又蒼老了十多歲。
「師尊,弟子今天沒有來過。」
老道默不作聲。
「師尊,弟子今天沒有來過!」
老道背過身去,良久,最終點了點頭。
玄燁孤身一人,前往蜀山。
……
山腳下的楚墨,這幾天過的可謂是如坐針氈,痛苦不堪。偏偏,卻又苦不堪言。
「或許對玄燁來說,即便歷經輪迴萬世,沒有良人相伴,寂寞空虛的活著終屬枉然。最後一刻的飛蛾撲火,魂飛魄散,卻也足以稱為燦爛。」
玄燁的店鋪簡單,甚至是寒酸。櫃檯之上擺放著僅存的、玄燁認為完美的四不像,卻從未有人觀賞。
「他究竟是多寂寞,才會不想活?」
楚墨不理解,也不想理解。
忽一日,小山村來了位雲遊四方的老和尚。老和尚如同早已有了目標一般,上門拜訪。
「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
老和尚一身潔白僧衣,生得倒也慈眉善目,宛若真正的得道高人一般。他吟了一聲佛號:「小施主,討些吃食,可否?」
楚墨對真正的大師敬仰的緊,當下急忙說道:「大師快快請進,如您不嫌棄,晚輩親手為您做齋!」
「阿彌陀佛!」
老和尚再度吟了聲佛語:「如此,那就多謝小施主了!」
「大師您先隨便坐,晚輩去給您做齋飯!」楚墨招呼了老和尚一番,獨自進入廚房。
楚墨的廚藝並不算差,他的師兄們以及那老混蛋師父,哪個沒因廚藝之事敗倒在楚墨的石榴裙下?
也就一盞茶的時間,楚墨端著一碗素麵,呈到老和尚的面前。
「大師請用!」
「多謝小施主。」
楚墨說著,走到了雕刻櫃檯,擺弄起了那些小物件兒。
自玄燁走後,楚墨無所事事。閑著無趣便會自己雕刻一些小東西。幾天的時間下來,對於手中挫刀的力度,倒也勉強算得上掌控的得心應手。
雕刻出來的小物件兒,也不知比出自玄燁之手的四不像強了多少倍。於是乎,楚墨決定從十二生肖開始。
隨著挫刀抖動,手中的實木不斷的掉下碎屑,逐漸成型……不多時,一隻小巧的老鼠誕生,倒也勉強稱得上活靈活現。
「小施主的雕刻之術,實乃高明!」
不知什麼時候,老和尚忽然默不作聲地走到了楚墨的身後,突兀開口。
「哪裡哪裡,大師抬舉晚輩了!」
楚墨一臉「謙虛」,唏噓感嘆:「晚輩這幾天終日沉迷其中,卻也只能勉強雕刻出神似的程度。雕刻一門,博大精深。不知道晚輩此生能否達到真正雕刻大師的境界。」
「依貧僧看,小施主日後定當成為最為出色的雕刻大師!」老和尚誇讚的言語毫不吝嗇。
楚墨一笑:「那就借大師吉言了!」
似是想到了什麼,楚墨問道:「還未請教大師法號?」
老和尚道:「貧僧法號雲來!」
楚墨點頭,文縐縐行了一禮:「雲來大師有禮了!」
「小施主有禮了……」老和尚卻是有些欲言又止。
楚墨察言觀色:「大師有什麼話,但可直說無妨!」
老和尚鬆了口氣:「貧僧懇請小施主,贈予貧僧一件木雕,如何?」
楚墨笑了笑:「沒問題!」
「阿彌陀佛!」
老和尚也笑:「日後貧僧會在東來山為小施主祈福。」
「大師不必介懷。」
楚墨深深地看了眼老和尚,似笑非笑:「大師若是想要,這個房間的所有木雕都任由大師予取予奪。又何必如此客氣?」
老和尚一愣:「小施主此話怎講?」
楚墨笑了:「大師應該不是普通人吧?普通人斷然給不了晚輩這種感覺……和您相處時間久了,似乎會被您的氣息渲染。您給晚輩的感覺似大道,難以明了;又使得晚輩如沐春風,受益頗多。」
老和尚沉吟半晌,方才開口:「阿彌陀佛!小施主,你果然不凡!」
楚墨明白,這也是老和尚間接性承認了自己不是普通人的事實。
當下則是重重一禮。
老和尚故作吃驚:「小施主何須行如此大禮?」
楚墨正色道:「方才多有試探,大師勿怪!」
老和尚爽朗一笑:「本就不該。」
「大師,晚輩有一事相求!」
楚墨態度誠懇:「晚輩懇求您,出手相助。」
老和尚微微一嘆:「你所求之事,貧僧明了。但貧僧卻不能出手干預!」
楚墨不解:「為何?」
「佛道之爭,爭得也是氣運。佛道雖同屬教化世人,但原則和理念卻大不相同。」
老和尚嘆道:「佛教的極樂在西方,在大千世界本就難以立足。若是貧僧干預道門之事,頃刻間,佛門聖地如山倒……小施主雖對貧僧有一飯之恩,但一番權衡利弊,卻也莫要讓貧僧為難。」
楚墨難以接受,卻也無可奈何。
老和尚終究心中不忍:「雖貧僧不能親自出手,但間接性波動一絲因果,還是可以做到的。」
楚墨大喜:「大師請講!」
「或許有一人,可以救他!」
老和尚道:「那位存在的事情,世人所知甚少。貧僧也只能隱隱觀其冰山一角……」
楚墨小心翼翼問道:「那位存在究竟是什麼人?」
老和尚輕聲道:「那位存在的名諱,無人知曉。貧僧也只能隱隱猜到他脫胎於茅山宗。與你那位玩伴的師尊牽扯頗深……若是能請他出山,此事可成矣!」
楚墨試探性問:「那位存在什麼修為?莫非是傳說中的仙?」
「仙?」
老和尚苦笑:「或許這世間真的有仙吧!誰知道呢,沒人見過!但是那位存在的巔峰修為,雖不比真仙,卻也差不了多少了。」
楚墨又問:「大師,您又是什麼修為?」
老和尚笑了笑:「問及修為,就等同於大千世界打聽財產,都是忌諱。」
楚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大師……」
老和尚拜拜手:「對於貧僧而言,卻無可厚非。至於貧僧的修為,度化厲鬼那個級別的存在,還是很容易的……」
在楚墨看來,度化和斬殺沒什麼區別了。他的老混蛋師父也可以輕易斬殺厲鬼。
隨後,老和尚道:「勞煩小友,仿照貧僧的模樣雕刻一座一尺之長的木雕,可好?」
楚墨雖不懂雕刻其中門道,卻也知道,輕易不刻人。但既然老和尚要求,只得無奈照辦。
臨近夜晚時分,楚墨雕刻完畢。吹開了上面的灰塵,漏出了雕塑的真容。
不敢說一摸一樣,卻也有八分的神似。
老和尚心滿意足地道謝,接而起身告別。
「大師,天色已晚,明日啟程,可否?」
「阿彌陀佛,不叨擾小施主了,後會有期。」
「大師,我送您!」
「小施主留步。」
踏著月色,老和尚自語喃喃:「大氣運降至,以這位之手雕刻的木雕汲取信仰之力,多久能化仙?」
……
老和尚離開之際,楚墨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這世間的情情愛愛到底算什麼?
他替玄燁感到不值得!
老和尚回應頗具禪意:佛言:堪破紅塵;道語:大道無情。比起西方極樂,比起無情天道,感情卻更是讓世人沉溺其中。可是世人不清醒?
未必!
身處事外的人,最是沒有資格作評!
……
漫漫人生路,誰人又不錯上幾步?
或許對玄燁而言,這一錯,就是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