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開棺驗屍
「別的倒好說,」月見看著她寫的內容,搖一搖頭,「只這幾處活動過程,都過去二十年了,想要查清楚,恐怕不容易。」
「要是容易,他就不會被認定為是自盡了。」陳朝顏說。
月見點頭:「也對。」
「其實,如果不用找謀害他的兇手,倒是簡單。」陳朝顏看一眼絕筆書,又看一眼謝玄,「只這封絕筆書,就足夠替他翻案了。」
月見也跟著看一眼謝玄后,抿嘴笑道:「關鍵就是要找到兇手。」
「所以嘛,再不容易,也只能硬著頭皮查。」陳朝顏擱下筆,揉一揉手指后,起身坐到一邊,喝上兩口茶,又歇息片刻,方才問謝玄道,「王爺可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謝玄拿著她寫的紙,倚著書案看上片刻后,偏過頭來問道:「曲啟元的案子,王妃基本上是圍繞著齊武在查?」
陳朝顏點頭。
謝玄眸光溫和帶笑:「原因是,齊武和曲啟元的關係最親厚?」
陳朝顏再次點頭。
謝玄勾一勾嘴角,笑意漸濃:「早前在盧陽郡時,王妃說查案最忌諱先入為主。眼下,王妃這種只圍繞著齊武查案的做法,算不算是先入為主了?」
陳朝顏愣一下后,坦然道:「算。」
謝玄笑道:「算嗎?」
陳朝顏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乾脆道:「王爺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在我看來,王妃懷疑齊武,那麼圍繞著他來查這個案子,並不算先入為主。至多就是圍繞最有可能的嫌疑之人,重點排查罷了。」謝玄在她對面坐下來,「只是我有一問,想向王妃討教。」
陳朝顏道:「你說。」
「王妃既然懷疑他,那麼那封絕筆書,就極有可能是他偽造。以他和曲啟元一起讀書,一起赴京考趕來說,他也有那個能力。」謝玄緊盯著她的雙眼,「只是,王妃既懷疑他,可有拿他舊日手跡與絕筆書做過比對了?」
她沒有!
陳朝顏迅速擱下茶杯,去到書案前,拿起絕筆書,便要將光屏中齊武的舊日手跡拉出來,與之做比對。但在行動前一刻,她無意對上謝玄好整以暇的目光,瞬間清醒。
謝玄勾著一側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那眼神,似乎早就知道她要做什麼。
陳朝顏心驚,但卻故作鎮定地吩咐月見,「你速去找曲安,問問他那裡有沒有齊武的舊日手跡。」
月見應聲去了。
陳朝顏悄然睨向謝玄,見謝玄依舊是那副模樣,不由定一定心神后,拿著絕筆書,佯裝看了起來。看著看著,到底沒有忍住急性,借著看風景的意圖,慢步走到窗戶前,待背對著謝玄后,立刻從光屏中翻找出齊武以往的手跡,與絕筆書比對起來。
雖然筆跡會隨著年齡的增長、社會的閱歷,而發生一定的變化,但細節習慣,卻不容易更改。
就比如:
齊武舊日手跡與絕筆書上的字跡,在筆力、筆壓等上面完全不一樣,但那不經意的連筆,卻一模一樣!
現在,只要月見將齊武早年的手跡拿回來,再比對出他的這一習慣是經久累月,那麼就可以認定絕筆書是出自他手了!
而這一重要證據,她先前竟然忽略了!
陳朝顏微微轉身看向謝玄。
謝玄還坐在原處,眉眼上暈染著的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但卻能洞穿人心的笑。陳朝顏壓一壓情緒后,回身坐回他對面,無視他的調侃,平心靜氣地喝著茶,等著月見。
月見回來得極快。
在將厚厚一摞齊武舊日手跡擱書案上的同時,她說道:「這些都是我翻找出來的楷書手跡,要是比對不上,曲安那裡還有很多。」
話落,又接道:「曲啟元的屍骨就埋在他院子外不遠的坡上,周寡婦的屍骨則埋在東陰縣東郊的長澤山下。另外,我還問了曲啟元除齊武外,是不是還有別的好友。曲安說,曲啟元一心只顧讀書,除了齊武外,別的幾個朋友都是泛泛之交,且還都是齊武介紹認識。那幾個朋友,有一個現在縣學做夫子,有兩個則是在各家鎮上的私塾里教書。」
「不錯嘛,」陳朝顏起身過去,邊翻看著齊武的舊日手跡,邊說,「去這一趟,解決了好些事。」
「我也是想到哪裡問到哪裡。」嘴上這樣說,但得到誇讚,月見還是很高興的。
「那就再接再厲,」陳朝顏說道,「什麼時候能夠做到不是想到哪裡就問到哪裡了,也就可以驗屍、斷案了。」
月見立刻拒絕道:「驗屍就算了,斷案倒可以試一試。」
「你殺人都不怕,驗屍怕什麼?」陳朝顏隨口說。
月見反駁,「那陳姑娘驗屍都不怕,為何怕見到殺人?」
「好吧,你贏了。」陳朝顏認輸后,拿出幾張齊武的手跡擺成一排,而後將絕筆書拿著一一比對。
謝玄也適時地走過來,站到她身邊。
侍書亦跟著圍了過來。
「看這連筆,」侍書指著齊武的手跡,「一模一樣!」
的確一模一樣。
月見看著她指出來的字,好奇地問道:「當初就沒有人懷疑過絕筆書是假的嗎?」
「別人有沒有懷疑過不知道,但曲家的人肯定懷疑過。」侍書說,「只是像這種遇到『口』字形才有的連筆字不多,若不仔細辨認,很容易就忽略過去。」
怕她不信,侍書還隨手從書案一角拿了幾張曲啟元的手跡遞給她,讓她自己比對著看。
月見拿著曲啟元的手跡,對著絕筆書看了幾眼后,說道:「忽略掉那幾處連筆后,還真是一模一樣!」
「知道陳姑娘和公子的厲害了吧?」侍書說。
月見連連點頭。
陳朝顏則沒有接話。
「既然已經比對出來,絕筆書就是齊武偽造,那麼謀害曲啟元的兇手,肯定就是他無疑了。」月見說道,「既然這樣,那他以前的活動過程,是不是就不用再查了?」
陳朝顏點一點頭,「只查他和曲家旁支、車夫以及曲文盛的三個好友或是周家有沒有暗中往來就夠了。」
月見積極道:「這個簡單,我可以去查。」
知道她是為逃避開棺驗屍,陳朝顏便答應道:「那你就去查吧。」
月見見謝玄並未反駁,高高興興地領了命令。
只是晚霞開始慢慢散去,眼見時辰已經不早,她也就沒有急著去表現,而是跟著半夏、子苓幾個,伺候著謝玄和陳朝顏用過晚飯,又好好歇息一夜后,才於第二日一早,忙去了。
都忙去了,陳朝顏也沒有閑著。用過早飯,歇息不過片刻,便帶著絕筆書與齊武舊日手跡、曲啟元舊日手跡等,跟著謝玄一起出了四合院。
縣丞史豐帶著史芸等候在平壩上。
見到謝玄出來,兩人立刻揖手見禮。
謝玄旁若無人地越過兩人,走了。
陳朝顏微微頓一頓腳,向著兩人點一點頭后,快步跟上去。
史豐、史芸兩人收手,也緊跟在若蘭、輕雪身後,向著山下走去。
山腳,曲安和前幾日史芸所說的嚴大人嚴海青亦等候著。看到眾人下來,連忙見禮。
謝玄稍稍止一止腳步,「帶路!」
曲安連聲應是后,在前領著眾人,快步朝著曲啟元的墳墓而去。
曲啟元的墓地在曲安所住的四合院右後角的山坡上。
曲啟元『自盡』時,曲家還沒有潰敗,因而墳墓修建得頗有規格。按陳朝顏的目測,墳墓連著周圍開墾出來的平壩,少說也有七八十個平方大小。吩咐以及平壩,都是以石頭為基,石頭上雕刻有精美的畫卷。陳朝顏掃上兩眼,目光便落到了墳墓上。曲家散后這二十年,曲安應該是日日都有過來打掃的緣故,不僅墳墓上不見雜草,墳墓周圍的平壩上也纖塵不染。
這般規模,又日日精心打掃,若是破壞,恐怕再難還原。陳朝顏看向曲安:「確定要開棺驗屍?」
曲安回答得很堅定:「確定。」
「那就開始吧。」陳朝顏吩咐。
曲安應好,轉身從他夫人手中拿過香燭,點好后,擺到墳墓兩側。緊接著,又拿過幾炷香,就著香燭的火點燃后,跪地朝著墳墓拜上幾拜,之後將香插入香盆,又燒上兩把紙,方才起來。隨後,他的夫人、兒子、女兒也相繼著上前點了香,燒了紙。
謝玄身份尊貴,自然不用屈尊紆貴地講究這些禮儀。陳朝顏因要屍檢,則上前去點了幾炷香,又燒了兩把紙。史豐、史芸和嚴海青見她這般,也跟著上前去點了香,燒了紙。
一切禮畢,曲安拿著鋤頭,當先去到墓前,挖了兩鋤土。其後,跟著過來幫忙的折衝兵士,才相繼上前。
墳墓大,又是以巨石所砌,折衝兵士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才將墳頭推去,繼而將黑漆棺木挖出來。
「就這樣打開吧,不用再抬上來了。」安置棺木的坑也以巨石修葺,不僅大,還很深。在陳朝顏的吩咐下,折衝兵士放棄將棺木抬出來的打算,就坑將棺木蓋子撬開,並挪放到了一旁。
二十年前,曲啟元在長澤山深處的峽谷中『自盡』后,時隔月余才被找到。被找到時,差不多皮肉盡毀,只餘下骨架。如今二十年過去,皮肉真真是盡皆消弭,僅存散落的骨頭了。
雖如此,站在史豐身後的史芸,只虛虛看上兩眼,便難忍害怕得趕緊往後退了幾步。繼而,便不由自主地朝著陳朝顏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