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天光破雲出,魑魅無蹤魍魎無。
山間小道,周葉青背扛著一擔柴火,急急忙忙向著家中趕去,十來歲的娃娃,柴火高他半頭,使他走得有些踉蹌。他要趕在娘親起床之前做好早飯,不然娘親該又要動手了,娘親的身體本就不好。思及至此,腳上不由又快了幾分。不一會,便能看到房屋輪廓了。
突然一道聲音輕輕傳來。
「青兒,是你嗎?」肩扛柴火的人影一驚,抬眼望去,果然,籬笆前已經站著一道纖細柔弱的身影了。清晨的霧還沒有散盡,身影在霧色中若隱若現,好像在風中搖曳的燈火,脆弱不堪。
周葉青甩掉一肩木柴,連忙上去扶住婦人說道:娘,你怎麼出來了?早晨露水這樣重,濕氣又大,怎麼站在外邊啊,邊說邊攙扶著婦人向著屋內走去。
看著說個不停,只到自己肩膀處的兒子,婦人伸手揪起周葉青的耳朵道:怎麼?現在都開始訓起娘親來了,翅膀硬了是吧。
「沒有!沒有!孩兒哪敢啊。」周葉青訕笑著回應。
「那個,娘,你剛剛不小心抓著青兒的耳朵啦,嘿嘿嘿」。
婦人佯裝慍怒,輕輕拍打了一下少年,有些蒼白憔悴的臉上露出的卻是寵溺的笑色。
果然,天下的母親都是一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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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過後,周葉青便在院子里練起功來,這是每日必做的事情,功法是娘親早些時候教他的,那時她的身子還不像如今這樣。娘親曾經告訴他清晨始氣充盈,對於練功有益,周葉青牢記於心,從來沒有怠慢。
此法名為靜松意,這功法雖有個靜字,但是施展起來卻全然沒有一點關係,它主走大開大合,剛猛無比。這些年周葉青早已爛熟於心,施展起來也是格外順手流暢,但是一直沒有完全參透,因為當初娘親教他時說過,等什麼時候練到拳如天雷落,身若驚龍崩,那才算是練到家了,以自己現在的聲勢,還差的很遠呢。
一直練到身體精力枯竭,周葉青才停下來。喘著粗氣,靠坐在院中,不知怎麼的,他想起昨晚的夢,怔怔看著眼前的家,有些失神。其實很多時候他都很迷惑,因為在他記憶里,身邊的一切好像不是這樣的,他不知道心底那些莫名其妙的不對勁從何而來,就比如昨晚的夢,他感覺很真實,就像是他自己經歷過一樣,而現實就是,他家周圍沒有那些孩子。好像周圍的一切有些分離,但是他卻找不到緣由。周葉青甩了甩腦袋,想要拋棄那些不著邊際的想法,隨即站起身來,向娘親的屋裡走去。
「娘,你怎麼起來了?」剛一進門,周葉青就看到本該休息的婦人坐在床頭,手裡面拿著針線。
看到來人,婦人只是輕輕笑著,手中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山裡霧氣重,你啊,出門的早,娘想著給你做頂帽子。」
他走到床邊,靠著婦人坐下,仔細看著在為他專心縫製帽子的娘親,雖然婦人臉上很是憔悴疲憊,但是眼中卻透露著欣喜的光彩。從小到大,周葉青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父親,一直以來都是他和母親相依為命,孤兒寡母有多少困難苦楚,誰又說得完呢。
在周葉青的記憶里,娘親體態嬌柔纖細,長相也是淡淡的,很是清秀,就像一眼月光,但卻是個極具英氣的女子,小時候上山砍柴,娘親總是一手抱著他一手握著高自己半個頭的柴刀,看到稱心對眼的木材,便把他掛在旁邊樹丫子上,告訴他不要哭,然後就是吧唧吧唧一頓親,趁著自己沒回過神來,她早已提刀而去,像一個奔赴戰場的女將軍,在自己要哭之前,她一準回來,然後又是一頓吧唧吧唧親個沒完,中間還夾雜著有沒有想娘啊等等之類的話語,在他又一次還沒有回過神,女將軍就一手抱著他一肩扛著柴刀準備回家了,而那戰利品就掛在柴刀上。
後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娘親身體就不好了。想到這裡,周葉青不由得心中一酸,他突然有些害怕了,輕輕依偎著娘親手臂,此刻這道纖細的身影彷彿又變成了女將軍,是他一直以來的依靠,是他抬頭就能見到的人,在這裡,他永遠都是孩子。
察覺到周葉青的動作,婦人放下手中的針線,伸手挽過她的孩兒,柔聲說道:好啦好啦,娘親會陪著青兒的,娘親還要看著青兒長大呢。
婦人安慰著依偎自己的孩子,一如從前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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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家中出來,周葉青徑直向著後山走去。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他便來到了山的背面,熟門熟路的找到了有些被掩蓋的洞口,周葉青拿掉了表面的樹枝,此刻洞口完全顯露出來,它呈淡藍之色,表面坑窪不平,非金非石,非木非土,是一次偶然被周葉青發現的。這洞口上下還各有一塊崖壁,略有些彎曲,好似鷹喙一般,他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什麼異色,於是便探身進入洞中。
這洞中並沒有顯現暗色,周葉青第一次進來也感到奇怪,後來他發現是因為洞中岩壁上有著一些石粒,它們散發著微弱的光芒,致使洞內好似在月夜之下一樣。這洞初始約莫只有半人高低,周葉青苟伏著身子向里前行,不大一會,逐漸開闊起來。
進到洞內,映入眼中的是一池泉,這泉水呈乳白狀,聞之有異香,在鐘乳石池中翻騰不止,中央還有一根石柱,約莫四尺粗細,直沿洞頂,石柱上有著些許紋路,只是周葉青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全當它是自然而生,並沒有在意。除此之外,洞中再無他物。周葉青熟練的解開衣物,跳入泉水之中,想來也不是一兩次了。溫熱的泉水浸沒全身,舒緩了練功的疲憊,他沉沉的睡去。
就在周葉青睡去之後,不多時,池中不住翻湧的泉水好似活了一樣,竟然順著石柱逆流而上,初始緩,而後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直至到達了某個臨界點,一瞬間!猶如被泉水點燃,石柱微微顫動著,在演化,最終蛻變為透明之態,而那其中好像有著什麼東西在蠕動,像一顆活的心,在跳動。隨著時間推移,石柱之中的蠕動也越發加劇。乳色泉水亦是瘋狂湧向石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