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狗眼看人低

太陽越過天空中線，沈柯估計現在是下午兩點鐘左右。

醫館附近的攤位很少，人力車還是看不到一輛。

正當他沿著街邊，走得兩腿發軟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沈四爺！」

聽見喊聲，沈柯緩緩轉身向後看去。

只見中年婦人拉著人力車，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

謝天謝地！

看見人力車，沈柯頓時就站不住了。

只見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陣眩暈。

也難怪，昨晚大量失血，身上還有密集的傷痕，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迹。

要不是那枚補血丹，估計此刻已經處於昏迷狀態。

「沈四爺，您沒事吧？」

「我沒事，我......」

去南區的話還沒說出口，沈柯便兩眼一翻，仰頭向後栽倒。

他徹底暈了過去，無論中年婦人怎麼呼喊也醒不來。

睡夢中，有很多殘破的畫面，不斷在沈柯的腦海中閃過。

前身小時候被奶娘毆打，被同父異母的哥哥們欺負，後來又被下屬趕出了封地。

來到大周皇家學院，是為了獲得力量，期望將來能奪回封地。

生前最後的畫面，是一名黑衣人不斷毆打自己。

黑暗中，他只看到對方的手腕處，有一顆奇怪的印記。

啊！

隨著木棍重重的落下，沈柯驚呼一聲，瞬間從睡夢中驚醒。

「感謝上天！沈四爺您終於醒啦，您沒事吧？」

聽見呼喊聲的中年婦人，立即停下人力車。

「我沒事！這是哪裡？」

看著周圍陌生的建築，沈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您的房子里有很多人，他們說您把房子賣了！

還說您在南區有一棟宅院，讓我拉著您去那邊住！」

「對，的確是這麼回事！

把我拉去那邊，給你雙倍車費！

不，三倍，給你三倍！」

原以為中年婦人會很高興，可令沈柯想不到的是，對方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怎麼了？不夠嗎？要不你開個價？」

「不是，不是！我是想說，我已經把自己賣給您了！

您若是不願收留我，我便再也無處可去了！」

中年婦人說話時，滿臉都是凄苦之色。

「哈？」

沈柯著實被中年婦人給說懵了。

賣給自己？

究竟是什麼時候的事？

難道自己夢遊了？

還有，販賣人口難道不犯法嗎？

見沈柯滿臉疑惑，中年婦人趕緊解釋道：「我託人打聽過了，一件冰絲長袍至少價值三百金！

所以......我......

對不起，我也知道我不值這個價，可我的確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中年婦人說著說著，眼淚止不住的滾滾滑落。

「別哭了，我不是說過咱們兩清了嗎？」

聽了沈柯的話，中年婦人趕緊搖頭道：「不，人活一世，當無愧於心，無愧於天地，這是我余氏的家訓！

倘若我今日昧著良心裝聾作啞，他日下了黃泉，還有何面目見余氏列祖列宗？」

沈柯聞言，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沒想到，在這陌生的世界，還有人擁有這樣的骨氣。

就在他愣神時，中年婦人遞過來一張賣身契。

直到此刻，沈柯才知道，這位中年婦人名叫余莧莧。

因為嫁過人，所以名字的前面還有個「周」字。

理論上，賣身後，她應該更名為沈莧莧。

然而沈柯卻不願限制她的自由，打算將賣身契還給她。

似是猜出了沈柯的想法，中年婦人趕緊說道：「我家的房子也賣了，我已經無處可去！

您就讓我跟著您吧，就算幫您洗衣做飯、鋪床疊被也好！

放心，我吃的不多，肯定不會讓您為難！」

聽了中年婦人余莧莧的話，沈柯忍不住問道：「你沒有其他親友了嗎？為何不投奔他們？」

中年婦人聞言，再次抹起了眼淚。

「我男人和我婆婆，都已經過世！

如今我兒惜良已經成家，不需要***心！」

從平淡的話語里，沈柯聽出了莫名的心酸。

一多半，他那個兒子是個不孝子。

「好吧，你今後就跟著我！」

聽見沈柯的話，余莧莧高興壞了。

笑著抹去眼淚，隨後再次拉車前進。

一路上，沈柯旁敲側擊的問了很多問題，大多是關於這座城池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沒讀過書的原因，余莧莧只知道這座城池從前名叫靈都城，是六十年前才更名叫學院城的。

這裡沒有城主，管事的一共有三人。

一個是皇家學院的院長，另一個是護城衛的將軍，最後是煉藥師公會的會長。

皇家學院控制了北區，煉藥師公會控制了東區，西區和南區是護城衛的地盤。

沈柯從前居住的區域就是西區，那邊是整個城池的貧民窟，因此以板房居多。

城池很大，傍晚時分兩人才正式進入南區。

這裡的街道與西區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街道十分乾淨，街邊只有零星幾名流動攤販，完全不像西區那樣密集。

最讓人賞心悅目的是那些綠化帶，修剪得不比地球那些大莊園差。

目力所及全是獨棟別墅，大多是城堡風格。

「站住！」

沈柯正在欣賞周圍的城堡，卻被一聲暴喝嚇一跳。

余莧莧停下車，兩人齊齊回頭望去。

只見一隊護城衛，正在快速趕來。

「誰讓你們這個時候來的，不知日落後賤民都要離開嗎？」

「我......」

沈柯想要解釋，卻被那位小隊長打斷了。

「離開，現在！」

那不容置疑的語氣，讓沈柯怒火中燒。

就算九公主也不會這麼說話，他一個巡邏的護城衛隊長憑什麼？

於是，沈柯也怒吼道：「你特么眼瞎嗎？

沒看到老子是男爵嗎？

老子現在要回家，你繼續攔著試試！」

那位小隊長被吼得有點懵，可隨後又鎮定了下來。

「男爵？好大一個爵位啊，真是嚇死本隊長了！

告訴你，別說你是男爵，就算是公爵也得給本隊長乖乖滾蛋！

難道你以為，南區是隨便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能進來的嗎？」

沈柯聞言正要反駁，卻被另一道怒喝聲打斷了。

「都給本王閉嘴！滾，全都滾得遠遠的！」

眾人抬頭望去，只見街邊座城堡的窗子里，伸出一顆怒氣沖沖的腦袋。

那人吼完，還瞪了沈柯一眼。

「嘿嘿嘿，馬上滾，馬上滾！」

護城衛小隊長明顯很畏懼那人，又是點頭又是哈腰，這才哄得對方縮回腦袋。

「走吧！」

小隊長這次說話的聲音雖然不大，但語氣卻顯得十分不屑。

最可氣的是，他依然帶人攔在人力車的正前方。

「讓開！」

沈柯的音量不減，他很想知道，是不是自己有房契還不能住進來。.c

「你真想找死不成？」

那位小隊長徹底怒了，長劍已經出鞘，隨時可能砍向沈柯的脖頸。

「我看是你在找死！」

沈柯半步不退，他此刻已經忘了，自己目前重傷未愈。

「去死吧！」

小隊長怒吼一聲，長劍迅速劈了過來。

「四爺小心！」

關鍵時刻，一旁的余莧莧推了那位小隊長一把。

長劍劈歪了，沈柯完好無損。

小隊長也沒想到，那個看上去苦哈哈的中年婦人，竟敢推自己。

「找死！」

小隊長怒吼著，再次舉劍劈了過來。

轟！

然而恰在此時，剛剛伸處腦袋的城堡里，傳出了一聲驚天巨響。

小隊長愣住了，隨後表情變得比死了爹還難看。

不等他有所動作，只見城堡的一樓大門內，突然衝出二十人，將現場團團圍住。

沈柯毫不懷疑，只要自己敢逃走，這些人會立即出手擊殺自己。

他們身上的氣勢，完全不比九公主的平庸僕人弱。

不光是沈柯不敢動，旁邊那隊護城衛巡邏兵同樣如此，他們甚至在瑟瑟發抖。

片刻之後，先前怒吼的那位出來了。

小隊長見狀，趕緊上前磕頭道：「赤王饒命，都是這個小癟三在鬧事！」

順著小隊長手指的方向，那位赤王看了一眼沈柯。

砰！

赤王抬腿就是一腳踹在小隊長的肩頭，後者貼著地面滑行了三丈遠才停下。

地面上留下了兩道血痕，小隊長的膝蓋顯然已經脫了一層皮。

然而小隊長卻一聲不吭，生怕引起赤王的不滿。

後者踹完小隊長之後，徑直走向沈柯。

此刻的後者戰意昂揚，身體根本不受靈魂的控制。

他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是戰場上嗜血的衝鋒兵。

而且他的腦海中，彷彿有一道聲音在說：「擊中精神，瞄準脖頸！集中精神，瞄準脖頸......」

「哦？這回見到本王不害怕了，都學會跟本王瞪眼了，有進步嘛！」

令沈柯意外的是，這位赤王言下之意，雙方竟然認識。

「不過......」

話說一半，赤王頓了頓，隨後道：「你依然上不得檯面！」

后一句話說出來的同時，赤王轉身便是一招迴旋踢。

目標直指沈柯的胸口，若是被踢中，他必死無疑。

這一點，在場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

因為那一腳帶起的勁風，能將護城衛幾人吹得東倒西歪。

「小心！」三道聲音同時響起。

砰！噗！

緊接著，眾人便聽到一道空氣被壓爆的聲音響起，以及一道皮肉撕裂聲傳出。

驚呼「小心」的，是余莧莧和九公主，以及赤王的一名侍衛。

九公主的突然到來，雖然令眾人感到意外，但令人更加意外的是赤王受了傷。

儘管沈柯被踢飛了出去，儘管赤王的修為高出沈柯三個大境界，但赤王的的確確受了傷，而且還是致命傷。

只見赤王的脖頸上，插著一把略顯粗糙的飛刀。

傷口處，正在汩汩留著鮮血，赤王已經說不出話了。

「快，扶主上去療傷！」

赤王的一名侍衛，第一時間回過神來。

一群人抬著赤王呼呼啦啦回到城堡，重傷的沈柯已經被他們拋諸腦後。

咳咳咳......

數息之後，隨著沈柯的一連串咳嗽聲響起，眾人這才回頭看向後方。

沈柯的身邊只有中年婦人余莧莧，她正一臉惶恐的幫前者拍後背。

九公主見狀，這才上前幫他查看傷勢。

好片刻后，她取出一枚亮白色丹藥塞進沈柯嘴裡。

丹藥入口即化，比沈柯早上吃的那枚補血丹，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片刻之後，體內激蕩的血液終於緩緩平復，呼吸時也不再那麼費力了。

「多謝救命之恩！」

沈柯知道，這位九公主不欠自己什麼，救自己完全是在發善心。

九公主擺手道：「第一天來南區就跟人動手，你今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沈柯聞言只能苦笑一聲，「沒辦法，麻煩找上門，想躲都躲不掉！」

他說話時，看向跪在地上起不來的小隊長。

九公主見狀，瞬間明白怎麼回事，因為那位小隊長幹這種事不是第一回了。

新人入住時，他總要為難一番，最後收了好處才肯罷手。

而且好處給少了還不行，否則事後還會不斷找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