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目標

對於一名盜賊來說，優秀的目標應當具有哪些特徵？

很明顯，是「多金」和「易取」。

「多金」意味著一次風險可以得到更多的收穫，而「易取」則意味著行動失敗的風險降低。

那麼基於這樣的原則，對於瓦里納來說，有合適的可選目標嗎？

一個個目標先後從腦海中湧現，隨後又被他排除。

工人？

他們活著都不容易。

中產？

他們為面子開支不菲。

富商？

他們倒是可以。

哪怕絕大部分財產都是偷不走的固定資產，但只是他們錢夾中的零花錢和家中的貴重物品，也已經足夠「多金」，而且除了少數大富商，他們也足夠「易取」。

但問題是，這些人都住在皇後區和希爾斯頓區，瓦里納鞭長莫及。

工廠？

大宗金額的交易會走銀行賬面，小額的也就是發放工人薪資了，現在不僅對不上發薪日，流水也因為工人薪資水平而夠不上數目。

商鋪？

和工廠一樣，流水不夠。

銀行？

倒是足夠「多金」，但完全不屬於「易取」的範圍。

這樣一圈數下來，瓦里納感覺有些頭大，原來做個盜賊也沒那麼容易。

他揉了揉兩側太陽穴，然後繼續思索。除了剛才想到的那些，還有別的可選目標嗎？

最後，瓦里納想到了一個他之前忽略的對象，近乎東區特有的組織——黑幫。

據粗略統計，東區聚集的人口超過一百三十萬，這接近貝克蘭德總人口的三分之一！東區人口流動性大，人員混雜，偏偏警察局部署在東區的警力又十分薄弱，幾乎不具備執法的能力。

因此，東區可以說是官方秩序的空白區。

這種空白滋生了眾多大大小小的幫派，他們佔據街區，劃分勢力範圍，然後通過欺壓工人獲得利益。

這些黑幫填充了官方秩序留下的空白，一定程度上也負擔起了最基層的秩序管理，在官方的縱容下，儼然已經成為半合法的組織了。

所以，他們足夠「多金」，同時也還算「易取」，最適合成為瓦里納的行動目標。

那麼下一個問題——在這些黑幫中，他具體應該選擇哪一個呢？

困意隨著思考的深入逐漸累積。

最後，在瓦里納決定上床睡覺前，他只確定了一件事——要選取自己熟悉的目標以減小風險。

……

早上，瓦里納一邊啃著黑麥麵包，一邊想著小心思。

「今天一定要確定好目標，最好今晚就能行動，最好不出意外，最好喜獲豐收……」

「這樣我就能改善一下伙食了。」

他在腦海中篩選目標，卻發現自己沒什麼備選項。

這主要是因為他的活動範圍太小了，根本沒去過幾個黑幫控制的地盤；他本身也沒有像底層工人那樣通過黑幫尋找工作，對他們的了解也很有限。

「等會還是和約翰他們幾個打聽一下吧……」

吃完早餐，瓦里納再次踩著報時的鐘聲出門，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

聽著同事們和往常一樣，閑談著一些捕風捉影、雞毛蒜皮的小事，他頭一回生出了些許不耐煩的感覺。

他想不到，僅僅時隔兩天，他在心態上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瓦里納對此有些惶恐，因為他不知道是什麼導致了自己的變化——是因為接觸到了世界的神秘側？還是因為……另一段記憶？

同時，他也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是壞？

好在瓦里納從事這份工作已經有一年多的時間，對工作內容十分熟悉，這才沒有讓內心的不安影響到工作。

午間休息，同事三人一起來到附近的咖啡館用餐——老帕特因為年齡較大，又很少留在辦公小屋，和他們三個都較為疏遠。

等餐的時候，約翰問道：「瓦里納，我看你今天比較沉默，是心情不好嗎？」

「有一點吧，不算什麼大問題。」

蘇珊笑著追問：「所以你還沒說為什麼心情不好呢？」

「是表弟幫我借的那些書，」趁著先前敷衍的功夫，瓦里納已經找好了理由，「唉，它們太難啦。」

「這樣下去，我什麼時候才能靠自學，成為一名像盧卡先生那樣的會計師啊。」

這是他曾經沒說出來的心裡話，此刻卻成為掩蓋心思的借口。

「哈，這個我倒是知道一些，」蘇珊連道：「我知道盧卡先生的大概經歷，或許你能參考一下。」

「盧卡先生在25歲的時候考取了會計師資格證，28歲時以地契年期的方式在老家購買了房屋並結婚，如今他正在為完全買下那棟房屋而努力攢錢。」

「真是厲害……」

約翰讚歎一句，隨後問道：「不過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啊？」

「我姑媽告訴我的。」

蘇珊白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氣鼓鼓，「她和盧卡先生都有在碼頭工人協會兼職一份理賬的工作。」

「我曾經提起過這件事的，你們忘了嗎？」

約翰也許忘了，但瓦里納其實沒有忘記。

他剛才提起盧卡先生，就是想找機會把話題引向她的姑媽，進而再轉到碼頭工人協會。想不到還沒等他引導，蘇珊就自己提到了，還多說了些其他消息。

其實，像碼頭工人協會這樣的地方，要不就是被黑幫控制，要不就直接是黑幫成員牽頭成立的，實質上就只是黑幫的一層合法外衣。

「先生，小姐，這是你們要的午餐。」服務員端上裝滿食物的餐盤，分別放到三人面前。

眼見這場極為成功的話題引導就要被服務員湊巧打斷，瓦里納急忙補救。

他用艷羨的語氣問道：

「蘇珊，你知道那份理賬兼職的薪酬是多少嗎？」

蘇珊搖頭，「我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會少於周薪3鎊。」

「哇，好厲害！」約翰聽得雙眼發亮，忍不住發出讚歎：

「要是我也能成為會計師……欸，蘇珊，碼頭工人協會沒有自己的會計師嗎，為什麼還要聘請盧卡先生他們？」

「當然沒有！」

蘇珊被兩人連續的問題勾起了聊天興緻，放下已經拿在手上的木製餐叉，「你們沒看過那些記賬員，他們的水平簡直糟糕透了。」

「字跡醜陋不說，拼寫錯誤也是一大堆，更離譜的是其中甚至夾雜了少數簡筆畫。」

「女神啊，如果讓我去整理那些賬本，我的頭髮會掉光的。」

說到這裡，她突然眼珠一轉，臨時想到一個偷懶的妙招。

「對了，今天下午有一批棉麻之類的紡織原料送到碼頭，你們誰想去接收？正好可以順路見識一下那些離譜的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