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001.
季言輕莫名其妙,把那袋子放回後座上。
算下來他和夏沈書認識的時間已經快有半年，但目前為止他對夏沈書都還一無所知，只知道他精通各種槍械以及可能當過兵。
心中疑惑,季言輕並未追問,他再次看向窗外飛速倒退而去的風景。
大概是封亦莫之前命令的緣故,以那座城市為中心，附近很長一段距離他們都並未看見喪屍。
傍晚時，他們順利駛進之前那片滿是小樹林的戈壁灘。
夜裡,季言輕拒絕了夏沈書和藍梓排班守夜的安排，讓兩人休息。
除了封亦莫和季安、季樂，他們三人都受傷，他是三個人中傷得最輕的。
夏沈書和藍梓沒有拒絕,吃完晚飯,兩人早早的就找了地方躺下。
折騰許久，他們早就已經滿身疲憊，躺下沒多久兩人就睡過去。
季言輕把季安和季樂也哄睡著后，靜坐在樹下,遠遠看向遠處的黑暗。
這邊夜裡雪下得晚，沒有了風雪地阻撓，夜空都隨之變得乾淨清澈，雖然依舊不見月光。
季言輕正望著遠處發獃,身旁就傳來動靜。
封亦莫在他身旁坐下，同他一起眺望遠處。
無人說話，空氣中只剩淡淡的呼吸聲。
季言輕感覺著身旁人的體溫和呼吸，思緒一下變得活躍。
邁過這個坎,他們接下去的日子將會變得好過,封亦莫的麻煩卻才開始。
死神若想接管這世上所有的屍王,那必然將會有一場大動作，這個過程可能需要一年兩年甚至更久。
季言輕側頭看去。
幽黑深邃的眸，高挺的鼻樑，封亦莫依然是他那副什麼都不在乎完全脫離於世的模樣。
封亦莫本可以不用參與這些，他本來也不是那種會在乎屍王未來的王是誰的性格，但這樣一個人卻硬是被他拉扯著墜入凡塵，攪和進這一堆麻煩之中。
「封亦莫。」季言輕輕喚。
封亦莫看來，黑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
夜太黑，季言輕看不清楚他眼中自己的身影，但他知道封亦莫此刻正專註地看著他，眼中再無其它。
「我喜歡你。」除了一句喜歡，季言輕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謝謝顯得太蒼白。
封亦莫不語，那瞬間眼底深處卻有了笑意，「嗯。」
一夜不眠，第二天再出發時，季言輕一上車就靠在後座上昏昏欲睡。
感覺著車子顛簸，聽著車外呼呼而去的風聲，如果是以前季言輕絕對不敢掉以輕心更別說睡覺，但這一次他卻很快就睡去。
這一覺他睡得格外踏實。
再次醒來，季言輕是被夏沈書叫醒。
季言輕睜開眼時，車子已經停下，夏沈書和藍梓都拿著槍下車。
車外，藍梓正戒備著遠處。
「有人。」夏沈書不等季言輕詢問就說道。
季言輕瞬間清醒，他拿了斧頭快速下車。
站在車頭的位置朝著藍梓戒備的方向看去，他很快在遠處的一座縣城前看見一個車隊。
車隊不大，二十來輛車。
他們是沖著縣城裡的物資而來的，這會大部分人都已經進了縣城，只剩下二十來人留守在車子附近。
那些人也已經發現他們，面對這突然的狀況，對方和他們一樣有些緊張。
「要過去看看嗎？」夏沈書問。
向陽已經把南邊一片差不多所有求生隊都聚集，但那些人遠不是全部，更遠處的北邊和西邊甚至東邊，都還有著他們素未謀面的求生隊。
季言輕稍作思考，「過去看看。」
說話間，季言輕帶頭向著那邊走去。
他們現在總共也就幾個人，用不著還分隊去交涉。
季言輕並不准備和對方起衝突，往前走出一段距離后他停一下，等待對方反應。
對面見他們有交涉的意思，快速商量幾句后，其中幾人快速向著後方縣城跑去，另外一部分人則慢慢靠近季言輕他們。
見對方也有意交涉，季言輕再次向前移動。
幾分鐘后，兩隊人馬中間只隔十米。
對方隊里幾個人手裡都有槍，看裝備應該也是類似向陽戰鬥小隊的外出小隊，不過對方狀態明顯沒有他們向陽的好。
青白髮黃的臉，帶著疲倦的眼神，好幾人身上還帶著明顯的傷口，對方可能前段時間才遭受襲擊。
「向陽。」季言輕報出他們樂園的名號。
「四海。」對面其中一人道，頓了頓他又補充，「我們的人已經去叫我們隊長，你們稍等。」
季言輕早就猜到，他頷首同意。
等待持續了將近十分鐘。
十分鐘后，一群人出現在縣城邊緣，他們快速走來。
季言輕幾人看去。
隔得遠時不覺，兩隊人馬中間只剩下五六十米時，對面一群人速度明顯放慢，季言輕也本能握緊手中斧頭。
對方過來的一共二十來人，除了一個應該是隊長的人物，隊里還有兩個不是隊長但也不是普通隊員的人，那兩人是屍王。
兩人一男一女，年紀看著都不大，但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勢卻讓季言輕一眼就識破他們的身份。
對方也一眼就認出季安和季樂，其中一個屍王快速和身邊那求生隊的隊長說了一句，後者眼中立刻有驚訝流露。
「你們……」對方求生隊的隊長看向季安和季樂。
季言輕頓了頓，「死神你們知道嗎？」
「知道。」
「死神和天灼的決鬥已經結束，接下去死神將是屍王之中最大的勢力，我們向陽在南邊有一個樂園，聚集了南邊所有的求生隊，而且和死神簽訂了和平契約。」季言輕道。
對方一群人臉上都有驚訝流露，包括那兩隻人形屍王。
有屍王在隊內還這麼狼狽，這讓季言輕有些驚訝卻又不是那麼意外。
這世界上屍王到處都是，而物資卻越來越稀少，他們想要進城就避免不了和屍王的衝突。
以前的生存模式已經不再適合，不作出改變他們遲早得死。
「歡迎你們加入。」季言輕說話間特意看了一眼旁邊那兩隻屍王。
聽著季言輕的話，看著季言輕那意有所指的眼神，對面一群人都直接愣在原地。
季言輕又在旁邊站了會，見對方一直沒有反應，直接帶頭往回走去。
重新回到車上，夏沈書和藍梓都有些疑惑地朝著對面還愣在原地的那群人看去。
「那隊長身邊的兩個人都是屍王。」季言輕道。
夏沈書和藍梓立刻都再朝著那邊看去，眼底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屍王和人類混在一起？
兩人都在同一時間想到康小冬。
季言輕之前就曾經說過，他們未來唯一的出路就是和屍王和平共處。
這樣的言論對於當時的他們來說都太過不可思議，即使是他們向陽小隊原來的一群人，也都覺得季言輕異想天開。
現在看來，季言輕恐怕才是正確的。
不，不是季言輕是正確的，而是他把這一切變成了正確的。
如果沒有季言輕，屍王大戰肯定還在繼續，人類能不能活到大戰結束都是未知數，更別提什麼和平相處。
「回去吧。」季言輕道。
看著對方的求生隊，季言輕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們自己樂園的人，想要回小區里那個屬於他們的家。
夏沈書不再說話，快速啟動車子。
戈壁灘中並無公路，再加上他們後面開的這麵包車並不防震，兩天之後所有人都被顛得快要散架。
兩天後，他們找到一座城市進入其中補充物資時，一進城夏沈書立刻抱住季樂不撒手，說什麼都要去弄輛越野車。
在城市中補充了物資和水，坐上新的越野車，再次出發，速度有了明顯提升。
半個月後。
一駛入縣城所在的那片區域，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見縣城周圍的山脈，車上一群人眉頭就都皺起。
馬路兩側目光所及之處，到處都是喪屍和屍王的屍體，空氣中更是充滿腐爛和血腥混雜的惡臭。
他們早就已經猜到縣城肯定遭遇襲擊，但沒想到會是這麼大面積的。
隨著他們一路前進，周圍的屍體越來越多，這也讓車上幾人心情愈發低落。
順著國道一路往前，十多分鐘后，遠遠看見縣城周圍那片山脈時，幾人本就跌落谷底的心愈發沉重。
山脈周圍的屍體比其它地方更多，滿地的屍骸，被血液腐蝕的地面，山脈空的那片豁口仿若通往地獄的大門。
縣城中。
看著死神的屍王追逐者僅剩的那兩隻天灼的屍王向著遠處而去，看著康小東驅逐所有普通喪屍離開，確定一切結束，縣城中所有人都吐出一口氣。
下一刻，傷口處劇烈的疼痛和恐懼、不安如潮水般襲來，讓所有人都陷入短暫的混亂之中。
所有人自覺向著縣城靠攏。
童閱看了眼手中沾滿血的槍，環顧四周，那一片又一片的屍海當中不乏他們縣城的人類。
童閱呼吸輕滯，「優先把受傷的人送到呂卿那邊去，然後清點下死亡人數。」
才剛剛從戰鬥中脫離出來的一群人沒敢耽誤，快速在一堆屍體中尋找。
沒有武器躲藏進一旁山脈和縣城的人群隨著戰鬥停下，也紛紛出來幫忙。
所有人都沉默，只手上動作。
整個過程持續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從清晨到傍晚，直到大雪都開始下，童閱這才總算拿到一份簡陋的報告。
「死了七百多個人，大部分都是戰鬥小隊的人，此外受傷的人多達一千多人。」秦月道。
七百多個人，那已經是他們一個大求生隊的數量，即使他們向陽現在已經一萬三四千人，那數量依舊觸目驚心，更何況還全部都是戰鬥小隊的人。
但這還不是結束，秦月很快又繼續說道：「縣城所有特殊子彈都用完，之前因為要臨時加制機關炮和改裝車，所有變異植物的儲備也都用完。」
童閱不語。
「縣城三分之一的建築都坍塌損壞，其中包括正用的兩個大倉庫和一部分居民樓。」
「縣城外之前種植完的那片菜地也都被踩踏，很多作物都被損壞，可能要重新種植。」
「那些屍王的屍體也還需要處理。」
秦月一口氣把所有的麻煩都複述一遍時，童閱都已經頭痛地揉起鼻樑，他都不知道該怎麼和季言輕交代。
季言輕臨走的時候特意做了部署，也特意叮囑了他小心，事情卻還是變成這樣。
童閱放下揉捏鼻樑的手，深呼吸，快速做出部署，「優先照顧好受傷的人，讓沒受傷的把死掉的那些人的屍體燒了。」
頓了頓，童閱補充，「記得把名字記錄起來。」
他們已經看見活下去的希望，那些人卻在最後的關頭止步，他們已經無法改變什麼，但至少把那些人的名字留下，如果是季言輕季言輕肯定也會這麼做
。
「縣城裡那些廢墟先不管，那是最次要的。」
童閱看向城外，「優先清理屍體，防止二次感染。地里的菜也必須儘快重新種植。」
按照他們原本的計劃，他們三個月左右就能收穫第一批菜，順利的話他們就能步入下一個階段。
經過這麼一折騰，現在一切都要推后一個月。
這不只是重新來過這麼簡單，這代表他們必須從其它地方多弄回一個月的食物，以補足這一個月的差。
他們縣城現在足足一萬多人，一個月量的食物已經相當可怕。
他們把魔鬼城所有的物資都收攏回來，也只不過夠他們吃上兩個多月，一個月的量直接等於十多座城市，現在這環境下，他們上哪裡去找那麼多沒被光顧過的城市？
002.
童閱正頭痛，幫著清點完人數的黎平森、白浩宣一群小隊長就找了過來。
「我們想明天早上就離開，去帶一些變異植物回來，呂卿說自愈葯也沒了。」黎平森道。
他們已經把天灼的那人形屍王殺掉，但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襲擊，必須儘快做好準備。
莫閑道：「魔鬼城裡也還有一批物資沒收回。」
童閱點頭，「注意安全，這附近可能還有天灼的屍王。」
商定完接下去的計劃，一群人快速散開，各自忙碌。
童閱又看看秦月給他的那份清單后，去了一趟醫院。
醫院僥倖逃過一劫，沒被撞毀。
醫院樓上樓下床上地上到處都是傷患，他們的麻醉/葯和止痛藥有限，絕大部分人都用不上，童閱一路穿過時，耳邊都是各種痛叫哀鳴。
縣城人多，醫院中的醫生加護士總共十來人，這點人數遠遠不夠，作為負責人的呂卿直接忙得腳不沾地。
看見童閱，呂卿一邊忙著手上的縫合一邊頭也不回地說道：「又死了二十多個。」
童閱呼吸輕滯。
治癒葯確實能對傷口起到作用，但那更像是在預支細胞活性，有的人傷得太重，還來不及治癒就先死了。
這種事以前不是沒發生過。
「你儘快給我找一批人，等我這邊忙完我教他們怎麼處理傷口。」呂卿道。
童閱心情複雜，呂卿願意教當然好，但這些都是他賴以活命的手段，一般人都不會輕易交出。
想想，童閱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他們現在早已經無法分出你我，「我知道了，我會儘快安排。」
童閱找來本事想提醒呂卿儘快製作出一批子彈，在醫院轉了一圈，見呂卿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只能離開。
臨出門時，童閱在門口地上看見黃榕悅。
之前的戰鬥所有人都上場，他們這些大隊長也並不例外。
黃榕悅在戰鬥中受了傷，腿上直接少了一塊肉，血不停的往外滲，他痛得臉色慘白額頭滿是冷汗，她卻還排在很後面。
一邊忍耐著腿上的疼痛，黃榕悅一邊和面前自己隊里的人說話。
童閱過去。
「你來得正好。」黃榕悅看了眼睛面前和她說話那人，後者立刻把之前的事情說了一遍。
「我們忙著對付天灼屍王的時候，那群人進了研究室，他們做得很謹慎，進去之前破壞了研究室周圍的監控設備。」
「有丟東西嗎？」童閱蹙眉。
「目前沒有，估計是怕我們發現。」
童閱不語。
「這段時間我們找人和他們隊里的人聊過，大部分人好像都並不知道這回事，他們隊伍之前遇到屍王被襲擊的事也是真的。」那人又道。
童閱稍作思考，「繼續盯著。」
那人
離開。
童閱看向黃榕悅，又叮囑兩句后也離開。
他出門時天色已經徹底大暗，視線所及之處皆是漫天飛舞的大雪。
大雪之中，無數人正在縣城和縣城外那片空地中忙碌。
一部分人緊急搶救他們之前種下的那片變異植物。
一部分人處理屍體，他們要把周圍一圈的屍體都拖到遠處去銷毀。
他們不能直接觸碰屍體，那樣會增加感染的幾率，屍王的屍體又龐大沉重無比，整個過程變得相當困難耗時。
半個月後。
臨時會議室中，秦月、黃榕悅一群大隊長都聚集在屋內。
「魔鬼城的物資大部分都已經收回來，但我們忙著對付屍王這段時間，物資被夏琛的人搶走不少，粗略估計比預料的少了十分之一。」粗嗓門道。
和天灼的一戰導致他們物資現在本來就不夠，現在又被搶走一部分，情勢瞬時變得愈發緊迫。
童閱正欲開口，門外就傳來腳步聲。
「隊長，他們回來了。」
屋裡幾人都看去。
「季隊！」
所有人瞬間起身，全部向著縣城門口跑去。
來到縣城門口，幾人腳步未停就看見一輛越野車在縣城門口停下，季言輕和夏沈書幾人正從車上下來。
看見季言輕，童閱一群人高懸的心臟都不由狠狠跳動。
「你可算是回來了！」
「怎麼樣？」
「你們沒事吧？」
……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被山脈周圍那一片屍海嚇到的季言輕吐出一口氣。
季言輕直接告訴眾人他們最想知道的事，「天灼的首領已經被解決。」
聞言，所有人精神都為之一振。
天灼的首領被解決，那接下去……
所有人都看向封亦莫。
季言輕道：「死神那邊已經展開行動。」
所有人都吐出一口氣，知道天灼的屍王不會再來襲擊，一群人都彷彿從窒息的深海中浮出水面，得以喘息。
「你們怎麼樣？」季言輕詢問。
車子進入山脈環抱的這一片空地后，屍體倒是少見，看得出來被清理過，但這依然讓季言輕心中不安，這場戰鬥的範圍遠比他離開時預料的要大得多。
「天灼的屍王一共來了兩次……」童閱快速把現在城中的情況講述一遍。
縣城被損壞的是季言輕早就已經看見，他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說死了將近一千個人，他眉頭還是忍不住地皺起。
他們向陽原本加起來都不到一千人。
不過想想季言輕又吐出口氣，情況比他預料的要好得多，進入縣城的一路上他甚至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菜地……」童閱正準備說菜地被毀的事，一旁就有人急匆匆向著他們這邊跑來。
跑來的人看見季言輕愣了下，下一刻他趕緊說道：「他們跑了，往縣城後面去的。」
童閱第一個反應過來，當即黑著臉轉身向著縣城後方追去。
黃榕悅和秦月幾個大隊長緊隨其後反應過來，也紛紛跟上。
季言輕不解，「怎麼？」
「後面加入我們縣城的那群人，他們偷了研究室的東西跑了。」來報信的那人快速解釋。
季言輕二話不說，立刻跟著童閱幾人向著後方跑去。
縣城足以容納七/八萬人，佔地面積不小，季言輕跟著前面的童閱一群人在縣城中跑了近十分鐘后，才遠遠看見人群。
一處周圍建築都被撞塌的廢墟中，一群三十多個人被他們縣城戰鬥小隊的人包圍其中，用槍指著。
被圍堵，中間那三十多人中帶隊的顧山海黑著一張臉。
臨出發前他把他們原本小隊的人都叫到了身邊，讓他們收拾東西跟他離開，但五百多個人願意跟他走的卻不過面前這三十多人。
這本來就已經讓他心中極度不爽，他沒想到離開的時候居然還被人堵住。
「顧山海，我們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康小冬看向人群中的顧山海。
顧山海是他們求生隊現在的代理隊長，他們之前的樂園遭受襲擊后，之前的隊長已經不在。
對面一群人都沉默不語。
「就算要走，怎麼也應該說上一聲吧？」康小冬惡狠狠地瞪著顧山海，他已經盯著這群人足足一個月，耐心早就已經耗盡。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顧山海裝傻。
康小冬冷笑一聲，「自己把東西交出來，咱們都省點事。」
「什麼東西？」
「你要這樣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康小冬靠近。
「喪屍咬人了！」顧山海立刻扯著嗓子大喊。
康小冬前進的步伐停頓。
顧山海不再偽裝，他冷笑一聲，惡狠狠地瞪著康小冬咒罵，「怪物。」
康小冬不語，只沉默地看著他。
「隊長，你別理他……」康小東隊伍中的一人站出來說道。
那人話音還未落，剛剛扯著嗓子大吼的顧山海就開口，「難道我說得不對？他本來就不是人，是屍王，是怪物。」
「你……」
「難道你們真的想和這群怪物呆在同一屋檐下？」顧山海大聲質問，「難道你們就不怕有一天他們心情不好了就咬你們一口？」
無人說話。
「你們別忘了，本質上他們就是一群怪物，一群以吃人為生的怪物！他們心情好了和你們稱兄道弟，等他們心情不好了，你看他們會怎麼對你們。」
「所以呢？」童閱走進人群。
顧山海聞聲看來。
看見童閱一群大隊長，看見季言輕，顧山海眼中有驚訝一閃而過，他知道季言輕離開是為了什麼，童閱並未隱瞞。
季言輕現在出現在這裡，那就是說……
顧山海很快否決自己心中的猜測，無論季言輕是否真的成功，對於他來說本質上並無任何改變。
他絕不可能和這群怪物和平共處。
如果不是因為這群怪物，他現在還過著以前的日子，朝九晚五，老婆孩子，或許並不富裕，但至少不愁吃不愁穿。
如果不是因為這群怪物，他們的樂園就還在，他們也不用千里迢迢跑到向陽這裡來寄人籬下。
「所以你們準備怎麼辦？」童閱質問。
顧山海不語。
「偷走我們的研究成果，然後殺掉這世上所有喪屍？你們做得到嗎？如果你們做得到，那我敬你們是一條漢子，但我怕你們活不到明天。」童閱面無表情。
「那也比你們好。」
「是嗎？既然你們那麼有本事，那為什麼不自己去研發，要來偷我們的？」童閱冷笑，他突然發現和顧山海講道理毫無意義。
如果可以，他們誰不想把這世上所有喪屍都殺死讓一切回到病毒爆發以前？但光是想想這一切就能成功？
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無法改變。
面對已經發生的事情，比起去抱怨、憤怒、咒罵，他更願意繼續往前走去。
顧山海被童閱說得啞口無言，但他並不准備就這樣束手就擒，他突然撲向自己隊伍中一人，在那人還來不及反應之前，手中的針筒就向著他的胳膊而去。
那人愣了下，下一刻他臉上有慌亂流露，他顯然知道那針筒裡面裝著
的是什麼。
003.
「唔……」
扔掉針筒，顧山海快速退開，退開的同時還推了身邊人一把。
人群中，好幾個人跟著一起退開。
「唔嗯……」被注射了東西的人臉上有青筋浮現，眼中的驚恐逐漸化作獃滯。
「喪屍！」康小冬提醒。
話音落，不等他控制住那喪屍化的人，那人就本能撲向旁邊的同伴。
後者來不及反應，直接被他撞倒在地，吃痛的聲音緊接著響起，被撲倒的那人被咬。
被咬，男人肢體開始怪異的抽搐，僅僅片刻他就從地上站了起來。
「啊……」人群陷入慌亂。
周圍戰鬥小隊的人立刻舉起手中的槍，但人群一片混亂，無法開槍。
「停下。」季樂出聲。
撲向周圍的幾隻喪屍瞬間停下。
慌亂的人群快速向著周圍撤退。
他們之中很多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動手的男人，他們都沒想到他會這麼做。
視線看去，他們卻沒在周圍看見人。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人群中又有人被顧山海注射病毒，人群再次亂作一團。
季言輕拿著手中斧頭就要上前，他才往前跨出一步，童閱就擋住他的去路。
季言輕不解看去。
童閱並未解釋，只是冷冷看著混亂的人群。
季言輕也朝著人群中看去。
僅僅片刻時間中間那三十多人就有十多個被感染，那些喪屍不知恐懼，撲向周圍一群舉著槍的戰鬥小隊。
戰鬥小隊的人慌亂中躲閃，包圍圈露出一條豁口，一直在製造喪屍的顧山海以及他周圍幾個人，立刻趁著這機會跑向後方的建築。
戰鬥小隊的人立刻追上。
兩隊人馬很快消失在建築中，不見蹤影。
槍聲響起，戰鬥小隊快速解決空地中那些喪屍。
季言輕看向童閱，等待一個解釋。
「他們拿到的東西是假的。」童閱道。
自從季言輕跟他說了顧山海他們有問題，他就一直暗中觀察著他們。
黃榕悅的人明確地看見顧山海溜進實驗室后，他不是沒有想過直接挑破，但想想之後他決定放長線釣大魚。
他聽說了夏琛的事，他本身對夏琛並無仇恨，但誰都不會喜歡周圍有一隻陰溝里的臭老鼠時時刻刻盯著自己蠢蠢欲動。
人有時候遠比屍王可怕。
夏沈書和藍梓眼神冰冷。
槍聲停下時，被圍在中間的那些喪屍已經全部被解決，沒來得及逃跑的十多個人全部抱著頭蹲下。
「先關起來。」童閱道。
戰鬥小隊的人立刻上前。
同時動作的還有康小冬，在確定顧山海跑出一段距離后，他立刻帶著對講機跟了上去，要跟著他去找夏琛。
夏沈書知道怎麼回事，二話不說立刻跟上。
季言輕試圖叫住他，卻已經來不及。
「讓他去吧。」藍梓道。
季言輕不語。
留下一部分人處理地上的喪屍屍體，童閱帶著季言輕重新回到縣城前方。
縣城中不少人都聽說季言輕回來，都到縣城門口張望，路上頗為熱鬧。
「你要先回去休息嗎？」童閱詢問，「找到人了我通知你。」
季言輕稍作思考，點點頭。
簡短的交談完，季言輕帶著封亦莫和季安、季樂向著他們住的小區走去。
重新回到縣城，季安和季樂很是開心，認識路的他們直接向著小區跑去。
人都有一種奇怪的特性，在一個地方呆久了
就會對它產生感情，從有記憶以來一直在流浪的季安和季樂顯然已經把小區那屋子當成是自己的家。
季言輕看見兩個小傢伙遠去的背影，才因為夏琛的事而沉悶的一顆心逐漸跳動，「跑慢點。」
季安和季樂一點沒放慢速度，不一會就消失在拐角。
季言輕一邊向著那邊走去，一邊打量著周圍。
縣城被損壞得很嚴重，到處都可以看見坍塌的建築，好些路也被堵住。
他們現在總共才一萬多人，縣城裡剩餘的那些建築倒也能住人，但好好一座城市突然變成這樣，難免讓人唏噓。
季言輕正琢磨，拐過拐角，就看見季安和季樂。
「怎麼不進……」季言輕詢問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發現右邊圍牆后他們原本居住的小區連同附近的幾棟樓都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這小區是最先清理出來的小區之一，距離縣城邊緣非常近，屍王進城之後顯然在這邊大鬧一場。
季言輕腳步輕頓，心中一陣失落。
聽見聲音，急匆匆跑回來的季安和季樂都側頭看向季言輕。
「唉……」季言輕沒忍住，嘆息一聲。
他聲音才出口，季安嘴巴就是一扁，大滴大滴的眼淚開始順著臉頰往下滑落，「唔……」
聽見哭聲，季樂眼淚也開始滑落。
季言輕啞然，旋即好笑，不過就是一棟房子……
心中想著，季言輕心頭卻也不由跟著泛酸。
這對於季安和季樂來說不僅僅是一棟房子，更是他們的家，現在他們的家沒有了。
他連忙上前在兩個小傢伙面前蹲下，他把兩個小傢伙抱進自己的懷中，讓他們靠在自己懷裡哭泣，「沒事的，我們再找一間房子就好，這次我們去找個大的……」
季言輕不安慰還好，他這一安慰，兩個小傢伙瞬時哭得更加大聲。
他們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哭得都喘不過氣來。
「不要……不要新房子……」
「唔……」
他們不想要新房子，他們就想要之前的那間。
聽著兩個小傢伙的嚎啕大哭，正想著夏琛事情的藍梓心頭也跟著泛酸，她也住在這小區。
童閱想起這件事趕緊追來時，遠遠的就聽見哭聲。
童閱放慢腳步靠近，朝著左邊的小區看去，看見那滿是廢墟殘骸的小區，他心情也跟著變得複雜。
之前一直忙碌的他，直到這一刻才終於反應過來，這裡將不再只是一個臨時的住所，這裡將是他們所有人未來的家。
小區無法再住，季言輕只能先抱著人去食堂。
季言輕抱著季安和季樂走了一路，他們就傷傷心心地哭了一路。
路上不少人聽見哭聲詢問怎麼回事，得知是他們因為沒了家而哭，好些人都想逗逗季安和季樂，他們都不搭理。
這一次他們是真的傷了心。
到達食堂，童閱舉例了好幾個地方的空房給季安和季樂選，兩個小傢伙卻都不樂意，他們還是想要之前那個家。
見季安和季樂哄不好，食堂中不少人都露出笑容。
季言輕在食堂中找了個角落抱著他們坐下，任由他們哭了個夠后才開口，「那你們自己去選好不好？」
季安縮在季言輕懷裡不動。
季樂搖搖頭，他不要。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變不回來的。」季言輕道。
好不容易才哭停的季安嘴巴一扁就又要哭，季樂亦紅了眼眶。
季言輕好笑又無奈，「家不是一間房子，如果那房子裡面沒有了爸爸，你們還會想要回去嗎？如果那房子裡面沒有了你們，爸爸肯定不會再回去。」
季安和季樂嘴巴撅得老長，眼淚汪汪。
「你們自己去選，選一棟大房子，等你們找到了新房子，爸爸教你們寫字好不好？」季言輕轉移他們注意力。
季樂有些心動地看看季言輕。
季安不為所動。
季樂見狀，立刻以季安為首，擺出一副傷心模樣。
「你們知道爸爸的名字怎麼寫嗎？」季言輕在季安的腿上一筆一畫地寫了一遍。
季樂好奇地偷看，季安一開始還能忍住，沒一會也偷偷地看了看。
「你們的名字第一個字和爸爸一樣。」季言輕道。
「季？」季樂臉上還掛著淚水。
「嗯，真聰明。」
被誇獎，季樂不再哭。
季樂眼淚汪汪地看看季安，要以季安為首。
季安吸吸鼻子，「……那好吧。」
季言輕摸摸他的腦袋。
很久之前他說了一句季安是哥哥，哥哥要照顧弟弟，季安就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哥哥，他時刻惦記著照顧季樂，性格上也變得更有擔當成熟。
季言輕把兩個小傢伙放下，「去吧。」
季安抹抹眼淚，牽著季樂的手，向著食堂外而去。
季言輕看著兩個小傢伙消失在門外，嘴角微微勾起。
他正走神，面前就出現一道身影。
他抬頭看去，是封亦莫。
封亦莫微微垂著眸，眼底深處是淡淡的酸澀。
季言輕啞然，「你也要哄哄？」
封亦莫不語，只摸摸季言輕的腦袋。
季言輕感覺著腦袋上的動作哭笑不得，封亦莫當他是小孩嗎？笑著笑著季言輕卻有些笑不出來，回來之前他挺期待能夠回家。
雖然那屋子裡什麼都沒有，但有家可回這件事本身對於他來說就已經足夠，他沒想到回來之後會發現沒了家。
季言輕抓住封亦莫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用他的手遮住自己臉上的表情，也感覺封亦莫掌心的溫度。
「如果你不在，那我就沒有家了。」封亦莫聲音很輕。
季言輕頓了頓，他睜開眼從指縫間看向封亦莫。
封亦莫正靜靜看著他，一雙黑眸平靜而落寞。
那一瞬間季言輕彷彿都看見百年之後他不在後，封亦莫獨自一人守在他們曾經住過的房子裡面，靜靜望著他坐過的地方發獃的畫面。
季言輕心臟在瞬間失速，它用力狂跳，然後又不再動作，它泛出淡淡的酸澀瞬間把季言輕吞沒。
季言輕突然發現，封亦莫或許不是不懂人類的感情，他說不定可聰明著，不然為什麼他每次都能說出讓他心跳加速的話？
「路痴，文盲。」
封亦莫長而微卷的睫毛輕顫，他被季言輕嫌棄了？
「我會寫字。」封亦莫道。
季言輕挑眉，不信。
封亦莫蹲下，他拉過季言輕的手，讓他的掌心朝上，然後認認真真地一筆一畫的在他掌心寫字。
季。
言。
輕。
季言輕剛剛寫過，因為季言輕說那是他的名字，所以他看一遍就記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