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001.
「怎麼樣?」夏沈書滿臉期待。
季安和季樂兩人一頭黑線,夏沈書瘋了?
季言輕和封亦莫的關係夏沈書不知道,季言輕怎麼可能會去套封亦莫麻袋?
「好。」季言輕道。
季安和季樂臉上看笨蛋的表情僵住,他們顧不上還在吵架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見不可思議。
季言輕同意了?
季言輕要去套封亦莫麻袋?
「具體怎麼做?」季言輕緊了緊手中拿著的斧頭,饒有興緻。
他們早已經走過最艱難的那段時間,也早就度過那段隨時都需要拚命的日子,他都已經幾十年的時間沒能拼盡全力去做一件事,現在想來他懶散得連骨頭都有些酥麻。
季安和季樂訝然,季言輕來真的?
夏沈書臉上的笑容瞬時愈發燦爛,他是了解季言輕的,少年時的經歷讓他不怎麼愛鬧騰看似沉穩,但本質上他也是個喜歡鋌而走險的瘋子。
當初向陽一路走來,他們可沒少被季言輕的發瘋驚掉下巴。
「黑色野獸肯定會挑戰封亦莫,但它肯定會輸,第二場比賽就在它之後,一旦比賽結束你就上場。上場之後你摘掉面具靠近他下毒,他肯定不會想到面具之下是你,肯定不會防備。」夏沈書早就已經安排好。
夏沈書這計劃確實有效,就像夏沈書給他下毒一樣,他根本不會有防備。
「這邊。」夏沈書帶頭向著巷道中走去。
季言輕回頭看了眼通往別墅的道路,放棄回家,跟上。
季安和季樂再對視一眼,兩人一前一後跟上。
夏沈書為了不暴露身份,回來之後他沒有回他在魔鬼城的家,而是重新在城中找了一處地方住下。
那地方距離賽場有些距離,是城東較為偏僻的一處空置的老舊小區。
小區鐵門上捆著好多防止喪屍入侵的木板和阻礙視線的衣物,但那都已經是百多年前的事,木板衣物早就已經風化腐爛,只剩下生鏽的鐵絲。
「想住哪間屋你隨便選。」夏沈書推開吱呀作響的小區鐵門后大度地說道。
季言輕環顧一圈,小區多年無人打理,地上牆上到處都長滿青苔和變異植物,隨便他選哪都一樣。
季言輕注意力很快被前方一棟排樓後方的一抹白色吸引。
他無視如同個賣房銷售一套一套的介紹著這小區的夏沈書,向著那棟排樓後方而去,幾秒鐘后,兩個巨大的獸形頭蓋骨出現在他面前。
季言輕幾乎是立刻就明白過來,那兩個頭蓋骨就是夏沈書之前偷的。
他回頭看向夏沈書,「你偷這東西幹嘛?」
被發現贓物,夏沈書也不在意,聳聳肩笑著說道:「這十多年我走了很多地方,一直在尋找能對封亦莫起作用的東西,但大部分變異植物或者變異動物自帶的毒素都毫無用處。」
「直到我聽說了一件事。」
「我聽說有兩個屍王勢力的頭領衝突時才剛剛開打,就突然倒下死了。」
「為什麼?」季安不能理解。
「它們兩隻都屬於帶毒的屍王,毒對自己無效,但混合了對方的毒素后卻變成更為恐怖的東西,就把自己毒死了。」夏沈書道。
季安噎了下。
「我好奇,所以偷偷調查了下,那兩個屍王死掉之後屍骨都被保存了下來,以警示後代不要衝動。」夏沈書道。
季言輕三人嘴角都抽了抽,這確實很有警惕性。
季言輕打量夏沈書,「那你怎麼能確定對他有用?」
「試過了。」夏沈書舉起自己的一條胳膊。
季言輕瞬間明白過來。
他們都是喝了封亦莫的血才得以進化的屍王,理論上來說他們體內的毒素和封亦莫一樣。
封亦莫大概怎麼都沒想到夏沈書會利用這一點。
「這毒對他不致命,最多讓他昏迷,就是用的時候有點麻煩,還得磨成粉。」夏沈書一臉頭痛地看著那兩隻巨大的頭蓋骨,眼神帶點嫌棄。
季言輕扶額,夏沈書遲早有一天會被人打死。
看完頭蓋骨,季言輕在小區中找了一處相對乾淨的屋子,入住其中。
米色的地板,淡灰色的牆壁,貼地而放的豆腐塊沙發,看得出來屋子的主人是個挺講究生活品質的人,但百年的時間過去,現在到處都是青苔變異植物和一股淡淡霉臭味。
進入屋內,季言輕放下背包和斧頭。
季言輕正準備找地方坐下歇歇,一抬頭就發現季安獨自進了一旁的房間,不願意和他、季樂待在一起。
季樂看出季安的不高興,抱著自己的長刀縮在一側角落一言不發。
季樂越是長大越是像封亦莫,但年紀到底還小,學也只學到一半,這會一張臉上都寫滿委屈。
季言輕看見,只覺好笑又無奈。
他閉上眼睛,靠牆小憩。
昨夜他忙著抓那些無面鬼,一夜未睡。
這一覺他睡得格外踏實,也睡了很久。
他一覺睡醒時,窗外的天空已經一片黑蒙蒙。
大雪從窗口飛舞進屋內,在地上留下一片雪白。
屋內除了他空無一人。
季言輕在屋裡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季安和季樂后,他向著樓下而去。
下樓無人,季言輕正準備尋找夏沈書,一回頭就發現屋頂有一道人影。
有人正靠在頂樓的欄杆上瞭望遠處,風雪和黑暗襯托得對方的身形越發單薄,讓他身上散發出的委屈和難過也更加濃郁。
季言輕一眼認出對方。
他沒有出聲,而是重新進樓向著樓上而去。
幾分鐘后,他推開面前被風吹得合上的鐵門。
聽見動靜,屋頂的季安回頭看來。
他已經站在樓頂有一段時間,白雪在他肩膀上落下厚厚一層。
季言輕踩著地上的雪靠近,「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季安搖搖頭,不想說。
季言輕拍去他頭上和肩膀上的雪,十四/五歲的年紀或許還比不上成人,但身高已經不比他差多少,已經是個小大人。
季安乖乖站著,一動不動,隱約之間還能看出幾分小時候的乖巧。
「季樂怎麼惹到你了?」季言輕問。
季安不語,重新靠著欄杆而站看向遠處,只他剛剛還平靜的臉上多出幾分委屈。
「我都不能說?」季言輕看去。
季安一動不動。
季言輕靜靜等待。
季安一直是乖巧的那個,如果不是真的生氣,他絕不會離家出走,更加不會沖著季樂大吼。
好半晌后,季安帶著明顯委屈的聲音才響起,「我忘了。」
季言輕啞然,「這都能忘?」
「他說你更喜歡我。」季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他一臉委屈地告狀,「之前我就說了一句你更喜歡他,他突然就生氣了。」
季言輕回頭看去,季樂頭上肩膀上都是雪,顯然已經在後面偷聽了好一會。
「明明就是。」季安聲音猛然拔高,一點不負剛剛的冷靜,「他明明就更喜歡你。」
季安一張臉迅速脹紅,一同變得通紅的還有眼眶,他聲音中也多出幾分哽咽和委屈,「從小到大他每次都順著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如果這樣都還不是更喜歡你,那什麼樣才是?」
季樂就沒見過季安這模樣,這讓他聲音中都多了幾分弱氣,「他什麼時候都順著我了?」
季樂也委屈,他就是隨口說了一句,季安就又是沖他大吼又是離家出走的。
他都主動找到季安跟他道歉了,季安還氣個不停。
季樂道:「你就是無理取鬧。」
季安本就生氣,聽見無理取鬧四個字,心中的委屈和氣憤瞬時更上一層,「我就是無理取鬧我就是討人厭行了吧!」
說著,季安甩手就要向著門口而去,要走人。
「季安。」季言輕趕緊抓住他。
季樂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他委屈又有些害怕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吭聲。
被抓住手,季安掙扎了兩下沒有掙扎掉,停下,側過頭去看向遠處,連看都不願意看季言輕和季樂一眼。
季言輕視線在兩個人身上來回掃過,一時間哭笑不得,他還以為是多大點事。
「你們都多大的人了,按年齡算都夠當人爺爺了……」季言輕道。
季安回過頭看著季言輕,眼眶紅紅,就像只小兔子。
他眼中帶著淡淡水氣,那模樣像是季言輕敢再多說一句,他就會哭出來。
季言輕不敢再說,他趕緊哄人,「我沒有更喜歡季樂。」
一旁的季樂身體頓了頓。
季言輕看去,季樂短暫的驚訝之後一雙眼也逐漸通紅,他就知道季言輕更喜歡季安。
季安更聽話更懂事,還能在季言輕忙著籌辦屍王大賽時幫上忙,季言輕當然更喜歡季安了。
沒把季安哄好反而把季樂也弄紅了眼睛,季言輕不敢再亂說話。
面對他的沉默,季安和季樂兩人之間的氣氛更僵,季樂也側過頭去不搭理季言輕和季安。
季言輕放開拉住季安的手,嘆息一聲,「你們還不是,以前整天爸爸、爸爸地叫,還搶著要和我一起睡,現在長大了,一個不高興都學會丟下我離家出走了。」
「那又不一樣。」季樂氣鼓鼓。
他們都已經長大了,哪有十幾歲的小孩還和爸爸一起睡的?
「那我和你哥,你最喜歡誰?」季言輕立刻把這世界難題拋了回去。
季樂愣了下。
「你呢?」季言輕看向季安。
季安視線在季言輕臉上轉了轉,不高興地哼哼一聲,季言輕這根本就是逃避問題。
「你們要問我最喜歡誰我說不上,但我對季安確實更心疼,他太懂事,還什麼都悶在心裡不說,我只怕有什麼地方沒顧上他讓他受了委屈我都不知道。」季言輕道。
季安臉上都是驚訝,季樂眼睛慢慢瞪圓。
「可季樂我也不是不喜歡,他有什麼都會說,也更懂得撒嬌,所以很多時候我都在圍著他轉。」季言輕看向季樂,「你說你哪一次撒嬌我沒先顧著你?」
剛剛還有些不高興的季樂低下頭去。
季安也不再說話。
季安和季樂,一個看似冷冰冰卻更為直接,一個看似懂事卻總喜歡把事藏在心裡,兩個他都有不放心的地方,兩個他也都有喜歡的地方。
「下次不要再離家出走,我會擔心。」季言輕沒再繼續往下說,「等挑戰賽結束,我們就回家。」
他想封亦莫了。
和讓他操心的季安和季樂不同,封亦莫有時雖然也讓他頭疼,但更多的時候卻是封亦莫在照顧他。
封亦莫說不來那麼許多好聽的甜言蜜語,但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他回頭,封亦莫就肯定都在。
就算他偶爾任性,封亦莫也只會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他天天在家不高興……」季樂輕聲嘀咕,封亦莫這幾天一直不高興,心口一直酸溜溜,他們早就已經察覺。
「這才幾天。」季安也開了口。
季言輕腦海中浮現出封亦莫孤零零一個人被留在家裡,一雙眼睛黑幽幽滿臉無辜的模樣,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那麼大個人了還像個小孩。」
「就是,一點都不成熟……」
季安和季樂對視一眼,找到共同的敵人,兩人立刻同仇敵愾。
002.
季言輕揉揉兩個小傢伙的腦袋,帶著他們下樓,屍王確實更適應如今的新氣候,但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冷。
這一屆屍王大賽的最終決賽已經結束,獸形和人形兩個最終勝利者都已經定下,第二天起,整個魔鬼城所有人和屍王都討論起挑戰賽。
如今死神一共八個領主可挑戰,每一次的挑戰賽都將是一次更新換代,每一次的挑戰賽對於領主來說也都充滿危機和壓迫感。
人類之中,賭盤早就已經開好。
除了賭勝負,這幾年甚至還興起了賭會挑戰哪個領主的押注。
押注賠率最低的,當然就是八個領主當中實力最低的,所以每一年的賭盤在很多人看來也是一件相當有意思的事。
三天後,最終挑戰賽來臨的那天。
天不見亮,大雪還在下,觀眾席就已經對外開放,很多人早早的就買票進場要找個最適合觀看的地方。
雪停時,整個賽場都已經擠滿人。
季言輕戴上面具跟著夏沈書到達參賽人員官方的休息室時,賽場中已經一片沸騰。
考慮到中午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炎熱,兩場挑戰賽都安排在了早上。
八點一到,作為獸形屍王的勝利者,黑色野獸在主持人地引導下進入賽場。
季言輕幾人在歡呼聲中從休息室的窗口朝外面看去,休息室是絕佳的觀賽地點,而且只有參賽者才能用,相當舒適。
「請問你準備挑戰誰?」主持人拿著話筒大聲質問。
觀眾席中所有人都秉著呼吸等待,等待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也等待押注結果。
「嗷!」黑色野獸不需要話筒,它一聲吼,便震懾整片賽場。
「嗷……」
「吼。」
隨著它這一聲吼傳開,對面的屍王觀眾席中立刻是一片獸嚎,所有屍王都陷入興奮之中。
「怎麼了?」
「什麼?」
人類觀眾席這邊一陣騷動,他們聽不懂,好些人都急不可耐。
「封亦莫!」主持人深知這點,短暫的驚訝之後立刻大喊出聲,「你確定要挑戰封亦莫?」
「封亦莫?」
「它要挑戰封亦莫?」
人類觀眾席中,眾人遲一步開始沸騰,黑色野獸要挑戰封亦莫?
「這都多少年沒人挑戰封亦莫了?」
「七年。」
「有膽量,我喜歡。」
「怎麼是他……」
「嗷!」黑色野獸一聲巨吼壓過所有的沸騰聲,它回過頭去看向高台之上的封亦莫,眼神挑釁。
見它如此,無論是屍王還是人類的觀眾席中,立刻都是一片吶喊助威。
沸騰聲中,漫不經心的在人群中搜尋季言輕卻無果的封亦莫緩緩抬眸,一雙幽幽黑眸看向黑色野獸。
視線對上的那瞬間,黑色野獸本能瑟縮下。
曾經被封亦莫支配的恐懼再次湧上心頭,讓它渾身汗毛都豎立,但它很快回神,它不退反進跨前一步,「嗷!」
它已經不是當初的它,封亦莫別想再欺負它!
這次它不光要報仇血恨,還要連上利息一起還回去。
封亦莫緩緩起身,下樓。
幾秒鐘后,封亦莫站到賽場上。
封亦莫是人形,相比起四次進化之後身體更加龐大的黑色野獸,他顯得嬌小脆弱,彷彿黑色野獸一不注意就會把他踩扁。
面對黑色野獸這個龐然大物,封亦莫依舊漫不經心,他沒在人群中找到季言輕。
季言輕沒來?
主持人在旁邊說著什麼,封亦莫一句沒聽。
直到黑色野獸突然撲了上來,他才反射性地抬起手中沒有拔出的刀,一刀背敲在黑色野獸的鼻子上。
黑色野獸腦袋越來越大,變得更加不好打。
封亦莫看去,眼神嫌棄。
「嗚嗷。」黑色野獸直接被打得整個趴倒在地上。
倒下的瞬間,它顧不上鼻子上傳來的錐心疼痛,一雙眼睛瞪得無比大,封亦莫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十三年前夏沈書策劃的那次襲擊它也參與了,那時候封亦莫可沒有這麼快。
「吼!」獾形屍王的聲音遠遠蓋過周圍的唏噓聲。
黑色野獸瞬間回神,它一蹦老高快速退開重振旗鼓。
黑色野獸繞著封亦莫轉了半圈,找到合適的角度和機會立刻再向前沖,它還沒靠近,封亦莫視線已經冷冷看來。
瞬時只覺背脊發寒,它本能向著旁邊跳去,躲開。
看見黑色野獸躲開,觀眾席中是一片噓聲,黑色野獸未免太謹慎。
黑色野獸無視那些噓聲,全神貫注地看著封亦莫。
封亦莫心不在焉的再次朝著觀眾席中看去,試圖尋找到季言輕,視線看了一圈,他卻依舊沒找到季言輕。
光頭一群人倒是找到,但季言輕不在他們身邊。
「我怎麼覺得……他在看我們?」光頭有些不確定。
「我也覺得。」少年激動得臉頰通紅。
能看見封亦莫就已經了不起,還能和封亦莫對視上那就更加不得了。
就兩人說話這會,黑色野獸又已經被封亦莫打趴下。
四次進化后的黑色野獸速度力量都有了巨大提升,可變強大的不只是黑色野獸,也還有封亦莫。
封亦莫本來就遠超他們所有屍王的強大,現在的他比之前更強大。
認識到這點,黑色野獸兩眼無神,往日的絕望再次襲上心頭。
黑色野獸感受著那份無法逃脫的絕望,看著面前明明在和它對打卻漫不經心的封亦莫,化悲憤為憤怒,它呲牙咧嘴露出自己最兇狠的一面。
「嗷……」它不再顧慮,直接衝上前去。
三分鐘后,觀眾席中爆發出巨大的喝彩。
比賽場中,黑色野獸軟軟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它鼻青臉腫,鼻子下還掛著一條鼻血。
主持人宣布比賽結果,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開,卻根本不敵周圍觀眾的歡呼,很快被壓下。
那一聲又一聲的歡呼聲中,黑色野獸艱難地爬起來,它耷拉著耳朵垂頭喪氣地向著通道中走去。
從觀眾席中翻進賽場的獾形屍王圍著它打轉,要安慰自己的小夥伴。
白色的大耗子時不時哼上一聲。
黑色野獸確實已經幹得不錯,差點都把封亦莫的衣服抓壞了。
黑色野獸幽幽看去。
第一場比賽結束,中間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
觀眾重新入場,主持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時,休息室內,夏沈書把自己臉上的面具取下遞給季言輕。
面具是純金屬的,蓋住上面半張臉,下端則是不規則的流體形狀,面具表面是銀色的花紋,整個面具充滿神秘感。
季言輕拿過面具戴在自己的臉上。
「葯。」夏沈書遞過來一個帶有手鏈可以套在手腕上的小藥瓶,和一個果子,「你只要屏住呼吸一分鐘就好,解藥你也帶上,以防萬一。」
季言輕調整了下面具,拿上斧頭,並未接葯。
見夏沈書這麼多年來都堅持不懈地搞事,他確實也有些躍躍欲試,他也想知道他和封亦莫能打到什麼程度,但他並不想用藥。
那樣就算他贏了也不光彩。
夏沈書怔愣,在屋內的季安和季樂兩人眼中也有驚訝浮現。
短暫的驚訝后,夏沈書臉色是瞬間的複雜。
百年的時間過去,季言輕還是他記憶當中那個瘋狂、膽大卻從來不屑於用卑鄙手段的季言輕,是藍梓和他嘴裡那個季小隊。
季言輕掂量了下手裡已經許久不曾派上用場的斧頭,直接向著樓下走去,已經輪到他出場。
他從通道中走出的一瞬,四周立刻是一片沸騰吶喊。
季言輕不是第一次走過這條通道,甚至這整個賽場都是他策劃修建,但作為參賽者參與比賽他卻還是頭一遭,那吶喊聲嚇了他一跳。
緩過勁,季言輕走向中間正在大聲說著什麼的主持人。
那主持人看見他的瞬間愣了愣,似乎有些懷疑,可現在根本不是停下的時候,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主持。
把氣氛炒熱后,主持人問出那個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請問你要挑戰誰?請你大聲說出那個屍王的名字。」
季言輕回頭,用手中斧頭指向站在高處的男人,「封亦莫。」
封亦莫站在高處,低頭看來時背光,讓人難以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季言輕卻能夠感覺到那份震驚,因為他心口是一陣不屬於他的異樣情愫。
封亦莫在季言輕出場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認出他,這讓他呼吸停滯,心口更是一陣悶痛。
整個賽場是長達三秒的死寂,然後是一陣高過之前所有歡呼的吶喊助威,不少人和屍王甚至興奮的直接站了起來。
只要能贏封亦莫就能擁有整個死神,這確實是巨大的誘惑,可封亦莫的強大所有人也有目共睹。
同一天兩場挑戰賽兩位選手都選擇封亦莫,那都已經是五六十年前才有的事,那時他們都還抱有一絲幻想。
「加油!」
「看清楚了再出手。」
「不要急。」
……
季言輕笑著看向高台之上的人。
封亦莫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他沒等主持人開口,自己下樓。
踏入賽場中的瞬間,封亦莫無法呼吸的肺部開始運作,但他每一口吸進來的氣體都充滿酸澀,那份酸楚像是要把他整顆心都融化。
他比之前走得慢,他兩隻眼睛直直盯著陽光下戴著面具意氣風發眼神明亮帶笑的季言輕。
能殺掉他,季言輕就那麼開心?
封亦莫低頭看向腳下的土地,土地硬邦邦,倒下的時候肯定會很痛。
來到季言輕的身旁,封亦莫停下腳步。
他等下要仰面倒下,這樣就可以再多看季言輕幾眼。
兩人中間,主持人也已經很多年沒有遇見這樣的事情,他整個人都興奮得快跳起來,話音中都帶著顫音。
「比賽開始。」簡短地說上幾句后,他快速退向一旁,好讓這場比賽拉開帷幕。
季言輕沒有猶豫,在主持人退開的瞬間,手中原本隨意搭在腿邊的斧頭就被踢得飛起。
斧頭飛至胸口的高度,季言輕整個人向著前方衝去的同時抓住斧柄,斧頭在季言輕的手中舞動,徑直向著封亦莫面門而去。
封亦莫本能後退半步躲閃,同時手中長刀抬起。
刀鞘直直向著季言輕的脖子而去,即將觸碰到季言輕的瞬間,他猛然反應過來,立刻收刀。
他速度很快,收刀的動作也快。
早就已經防備著他的季言輕躲閃的速度亦快。
兩人反應過來時,封亦莫手中的刀已經打在季言輕臉上的面具上,面具飛出。
003.
面具落在地上,反射太陽的光亮。
看見季言輕面具下的那張臉,觀眾席中的人、屍王都和封亦莫一樣,都是一愣。
短暫的安靜之後,觀眾席中是一片窸窸窣窣的騷動。
特別是屍王那邊的觀眾席和坐著八個領主的高台之上,好些屍王都認出季言輕。
認出那是季言輕,雖然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屍王這邊幾乎是立刻就如同滾燙油鍋滴進了水,好些人都激動得站了起來。
人類的觀眾心中大部分人都並不認識季言輕,見一群屍王如此興奮,他們有些茫然。
茫然之後,他們也開始跟著吆喝,看熱鬧又怎麼會嫌事大?
「舅……那不是季哥嗎?」觀眾席中,少年錯愕看著季言輕。
「他怎麼會在那?」
「他不是……」
「他和封亦莫打?」
光頭一群人眼中皆是震驚和不能理解。
季言輕和封亦莫不是關係很好,而且他們不都是死神的屍王?
季言輕摸了下已經沒有面具的臉,有些心虛地看了下高台之上的商禪幾人,黑色野獸他們搗亂他不阻止就算了,自己還摻上一腳,事後少不了要被嘮叨。
心虛完,季言輕晃了晃手中的斧頭,整個人倒是放鬆。
反正都已經來了,禍也闖了。
季言輕看向面前的封亦莫,笑顏如花,他對著封亦莫那雙森冷的黑眸挑釁,「怎麼,害怕了?」
封亦莫不語,只一顆心酸溜溜。
季言輕猛然跨前一步拉近距離,同時手中斧頭再次舞動,快速砍向封亦莫。
封亦莫往旁邊跨出一步躲開,風聲劃過身側。
季言輕手中斧頭用力砸在地上,整個地面都隨之顫抖,「砰。」
季言輕不退反進,躋身上前的同時一個側踢。
封亦莫手中長刀舉起豎在身側抵擋。
季言輕腳落下的同時向著旁邊繞去,從另外一個方向再次側踢,同時手中的斧頭從地上拔出。
整個過程一秒都不到,季言輕手中斧頭第三次舉起時,周圍的人才反應過來要驚呼。
下一刻,斧頭再次擦著封亦莫落下。
聽見斧頭用力砸在地上的聲音,觀眾席中根本顧不上驚呼只高高懸著一顆心死死盯著兩人的觀眾,頭皮都是一陣發麻。
下一刻,所有人都向前傾倒身體,試圖靠得更近看得更清。
和之前黑色野獸的比試不同,季言輕的速度力量遠超過黑色野獸甚至不輸給封亦莫,如果不注意看,他們的視線甚至都跟不上季言輕的動作。
認識到這點,一股酥麻的感覺從眾人腳底直竄頭頂。
這一次,封亦莫說不定真的會輸……
有了這個想法,所有人瞬時越發緊張,心臟都開始砰砰直跳,血液更是激流。
封亦莫一直躲閃,季言輕屢屢進攻。
場地中,感覺著季言輕斧頭打在長刀上自己整條手臂都顫動的巨大力量,封亦莫一顆心拔涼。
季言輕是真的準備殺了他。
眼見著斧頭再次從天而降,這次封亦莫沒有在向著旁邊躲去,他靜靜等待。
他成全季言輕。
「嘭!」斧頭擦著封亦莫的身體,狠狠砸入地面。
斧頭落地的瞬間,季言輕眉頭狠狠跳動,他猛然抬頭看向面前突然就停下的封亦莫。
「你瘋了?」季言輕心有餘悸。
他和封亦莫都並未用全力都有所保留,剛剛地打鬥更像是在玩,如果不是這樣,他剛剛那一下肯定就落在封亦莫身上了。
封亦莫低頭看向腳邊的斧頭,大腦有瞬間的空白,季言輕不是準備殺了他?
他看向季言輕,心口酸溜溜。
季言輕察覺到從剛剛就一直瀰漫在心口的那份酸楚,有瞬間的困惑,封亦莫怎麼了?
他正準備再開口,什麼東西就從他的衣兜中滑落。
他本能看去,視線看清楚那東西的瞬間,他本能屏住呼吸,但一切已經來不及,從盒子中滾落的透明試管蓋子已經在滾動中打開。
白色的粉末被微風揚起,消失在空中。
季言輕快速後退一步。
這葯並不是夏沈書給他的,而是他之前從黑色野獸他們那邊收來的,收完葯之後他就一直忙著抓無面鬼,完全忘了它的存在。
他只記得把它連同盒子一起放進了背包中,想來應該是滑進了現在這件外套的口袋裡。
封亦莫也注意到地上的試管和粉末,一雙幽黑的眸看向季言輕,他開口:「你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
捂著鼻子的季言輕看去,「什麼?」
「我都知道了。」封亦莫道。
季言輕滿臉不解,封亦莫知道什麼?
見季言輕這時候了都還在裝傻,封亦莫心中愈發不是滋味,「你離開就是為了殺掉我,和黑色野獸他們聯合起來。」
季言輕輕頓,顧不上地上的葯,直直看向封亦莫,「你在胡說什麼?」
他什麼時候要殺了封亦莫了?
封亦莫靜靜看著季言輕,沉默不語,只一顆心酸溜溜。
都這時候了季言輕還要瞞著他。
一雙幽黑且濕漉漉的眸子,一臉「我都已經知道了」的表情,封亦莫就像一隻知道自己即將被主人拋棄的大型犬,眼神無辜而受傷。
季言輕哭笑不得,嘴角勾起的瞬間,他發現他現在所處的位置確實讓人誤會,他趕緊解釋,「我沒想殺了你,我就是想打你一頓。」
話出口,季言輕立刻又指著一旁的休息室窗口補充,「夏沈書指使的。」
冤有頭,債有主,封亦莫要是想報復就去找夏沈書。
封亦莫眼中有瞬間的困惑,但還是看向一旁休息室的窗口。
休息室內,季安和季樂默契地倒退一步躲開,夏沈書反應過來要躲開時,封亦莫已經看見他。
夏沈書臉上地笑容有瞬間地僵硬,他驀的有一種要倒大霉了的感覺。
賽場中,季言輕向著封亦莫靠近,「你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麼?居然會覺得我想殺了你,我之前離開只是去找季安和季樂……」
他沒想殺掉封亦莫,他之所以答應參加比賽純粹就是想找個樂子。
百年的時間太過漫長,他們所有人的生活都逐漸歸為一潭死水,那讓他都有種骨頭都長霉的錯覺。
季言輕話沒說完,就停下腳步,因為他發現一件讓他頭痛的事。
他明明是徑直向著封亦莫走去,走出五六步之後,他卻走到了封亦莫的左邊。
季言輕頓了頓,轉過身慢慢向著封亦莫靠近。
封亦莫收回看向笑得僵硬的夏沈書的視線,回頭看向季言輕。
視線看去,他臉色變得複雜,因為從剛剛開始季言輕就在不停走「歪」路。
季言輕明明是要走向他,卻向著其它方向走去,他試著調整,卻歪得更厲害。
幾次之後,季言輕甚至離他更遠了。
季言輕停下,陷入沉默。
季言輕看了眼地上已經被風吹散得所剩無幾的白色粉末,幽幽看向觀賽席中的黑色野獸一群屍王。
短暫的驚訝后,康小冬已經半蹲下去躲在欄杆後面,黑色野獸三隻身體太大無處躲藏,所以一個個的都低著頭不敢看季言輕。
季言輕握緊手中斧頭,殺屍王的心都有了。
休息室窗口,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的夏沈書兩眼放光,一副想趁機跳下來揍封亦莫的躍躍欲試的表情。
「他怎麼了?」
「奇怪,他繞什麼圈?」
「地上的那東西有問題……」
……
賽場中,封亦莫一雙幽幽黑眸直直盯著季言輕,「你沒想殺了我?」
「沒有。」
封亦莫只覺彷彿從無法呼吸的深海中浮出,整個人都活了過來,他聲音拔高,「那你還喜歡我?」
封亦莫這話一出口,整個賽場所有人都在剎那間安靜,雖然他們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豎起耳朵聽就對了。
被詢問,已經成為視線焦點的季言輕呼吸輕滯,臉頰開始發燙心跳加速。
喜歡的話他早就不是第一次和封亦莫說,可現在封亦莫要他當著這麼多人說?
「嗯。」季言輕輕哼一聲。
季言輕聲音太輕,封亦莫眼神茫然。
「喜歡。」季言輕深呼吸,道。
觀眾席中是一片歡聲笑語,其中不乏吹口哨的。
封亦莫一雙幽黑的眸中綻放出光彩,那一瞬間他嘴角有了笑容。
不少屍王都是一愣,跟在封亦莫身旁百來年,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看見封亦莫笑。
相處得久了,他們對封亦莫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封亦莫性格疏離總是冰冷,彷彿就沒有開心這種情緒。
封亦莫走向季言輕,「你怎麼了?」
季言輕看向黑色野獸。
剛剛還抬起頭來偷看的黑色野獸立刻把毛茸茸的大腦袋低下,明明就是季言輕自己把葯打散,關它什麼事?
「這邊……」封亦莫要帶著季言輕向著通道而去。
季言輕跟上,可走著走著他就歪向一旁。
封亦莫看見,幽黑的眸子中有淡淡笑意浮現,他繞了回來,直接把季言輕整個人扛了起來,要把季言輕扛回去。
他很是開心,就差搖頭晃腦。
季言輕沒有要殺他,季言輕還喜歡他。
季言輕一動不動,乖乖被扛著走。
感覺著身下封亦莫的步伐,季言輕一時間也有幾分委屈,封亦莫怎麼就沒事?
封亦莫從剛剛一切如常,根本不像是中毒。
季言輕猛然回神,抬頭看向封亦莫,他都中毒封亦莫不可能沒事,那封亦莫是怎麼做到的?
季言輕有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那讓他一張臉都扭曲。
「封亦莫。」
「嗯?」封亦莫心情很好。
「我們的家在哪邊?」季言輕語調奇怪。
封亦莫有些不解,但還是乖乖抬手指給季言輕看。
「……那向陽城呢?」季言輕再問,語調越發奇怪。
封亦莫抬手,指。
「魔鬼城的大門呢?」
封亦莫抬手,指。
看著封亦莫接連只對三個方向,季言輕整個人都震驚了,封亦莫的路痴治好了?
季言輕反應過來,一臉錯愕地看向已經準備逃跑的黑色野獸一群屍王,被注視,黑色野獸一群屍王跑得飛快。
一側,夏沈書也已經收拾了東西要跑路。
開玩笑,封亦莫要是不路痴了,那他還不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