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十四 章 紅塵眾生 (二)
黃家老爺子是靠跑水運為生的,在沙河隊做的五間木製房屋,因為舊社會沒有紅磚瓦房,窮人住茅草屋,有點錢的自己請人做土磚磊房子,再有錢的用木料做柱子,用木板做牆壁,黃家做的木製房屋在全村算是很不錯的,後來有了紅磚就進行改造,用磚砌山牆,前後都用紅磚做牆壁,屋頂蓋布瓦,很是氣派。黃老爺子大名劉傳經不知道,也不敢問,在劉傳經讀五年級的時候,老爺子去世了,他的去世還真有故事了。為了客觀敘述,還是請一陣風為大家播講。
黃老爺子名叫黃世友,很小學駕船,他的老闆是漢口水運公司的一名大股東。年青時的黃世友為人能幹,口齒伶俐,很會說話,加上跑江湖的,上成都下揚州跑上海,見多識廣,人緣交結甚廣。很得老闆賞識,最後居然成了老闆的乘龍快婿,十九歲完婚,先後生得三子兩女,長子黃春明,長女黃文秀,十二歲時逃避戰亂失聯,次子黃春山,次女黃文舒,成年後嫁給他的把兄弟王占奎做了兒媳,三子黃春海三十多歲還沒有成家,也是黃世友一塊心病。黃世友的老伴在四十五歲就因為肺癆病去世了,後來黃世友沒有再娶因為孩子太多,又因為戰火水運公司也蕭條了。好在黃世友能斷大勢早早把漢口的房屋賤賣了,帶了老婆孩子和細軟落戶諶家磯下面的三湖鄉下,因而蓋了這五間木製房。人們說生活沒有劇本,本風今天講述的故事更像是劇本安排好了的,不加編排就有可讀性。
轉眼間孩子們都長大了,長子黃春明娶了以前生意場上的把兄弟的女兒為妻,次子黃春山不聽話,娶了個半啞女人。神奇的是兩個兒子都為黃世友添了兩男一女的孫字輩,三兒子更散力,三十好幾的人了,成天進出茶館賭場,完全不務正業。黃世友隨著年事漸高,身體欠佳,也不想操心了。
最讓黃世友心滿意足的還是長子黃春明為自己添的第一個孫子,取名黃官文,小子很像他的媽媽,白白凈凈的,五官端正,最後發育成牛高馬大的小夥子,讀書也挺聰明,很討老師和長輩們喜歡。不久大兒媳又為其添一孫女,取名玉芬,長得更像她媽,與官文相差不遠出生的是二房春山也為黃老爺子添得一孫子,取名黃官生,沒有堂兄官文帥氣,但身材也高挑,只是略顯單薄。再過不久,半啞兒媳為他生得第四個孫子,取名官海,在第三個孫女出世不久,黃春山因肺癆病去世,再後來黃官海夭折於他媽媽認為的「風罐肚痛」,時年十三四歲。幺女黃玉珍出生於1958年6月,她就是劉傳經心中的青蘋果。
再說黃春明在四十來歲時,又為老爺子添得第四個孫子,取名黃官堂,後來學了小木匠,娶了坡上師傅的獨女為妻。
人物都出場了,下面請聽劉傳經錄音補充他視角的故事。
人和人總有聯繫,或者叫緣分。我在上小學的時候,農場郵電局有一位萬姓郵遞員,每天十點多準時將報紙送到學校,由於每個隊都有孩子,所以每個隊他都選擇一個負責任的為他帶回去當天的報紙,除了特種信件需要簽收的,一般就不用每個隊跑了。我很榮幸被萬郵遞員選中成為沙河隊報紙轉遞員,也是因為我上放學必經過黃官文家的緣故。為此,黃官文特別送我一支鉛筆,他當時是什麼幹部,小學時候的我不知道。由於轉遞報紙,還有些其他的什麼表現,我出席了一次積極分子表彰大會,父親帶著我,大會開始前,我幫大人倒茶水,單手遞給別人,
父親還特別教導我要用雙手捧著遞給別人,我記住一輩子。再後來我工作了才知道人的緣分都是安排好了的,我在食品所上班時,看到一個師傅很像那個萬郵遞員,他也姓萬,他們原來是親兄弟,他們的父親是個牛販子,我因記性好,能記住牛販子交易黑話,得到了這位牛販子老人的賞識,說我將來一定能成為好的牛販子。可惜,我沒有往那條路上發展,因為有一樁事讓我一輩子心理上過不去。以後可能有交代,各位留意。
在我小學畢業的時候,隊里從部隊復原回來一個青年人,名曰張洪君,他不是本隊的,只因為未婚妻是沙河隊的,所以落戶沙河。回來不久,生產隊為他們在以前辦教室的小倉庫里為他們隔一間做新房,我們小朋友們還去看了熱鬧的。後來才得知,是因為張洪君的未婚妻去部隊探親的原因,他提前復原的。1969年12月,他們的孩子出世了,名曰張繪生,長得很像他的媽媽,兒子像娘很正常。
由於張洪君是復原軍人,隊里照顧他做了大倉庫的保管員,就是以前我弄鐵三角的那座倉庫,後來維修過。這天由於進一批農藥化肥,清理入賬完畢后,已經很晚了。張洪君回家,就在要進門當口,他被奪門而出的人影撞了個滿懷。
「誰?」張洪君本能地問道。
對方沒有回答,逃跑中張洪君只撿到一隻解放鞋。黑影快速消失,他沒有追過去,收好鞋子徑直去了老婆娘家,說是老婆生病了,他去坡上取葯。其實張洪君提了鞋子去了分場,把這個情況報告給了領導。
這些情況我是後來聽人們說的,真實與否權當故事,我這麼一說,您姑且一聽。
幾年後,張洪君喜得貴子,長得很像爸爸,名喚張繪平,再兩年得一女,更像父親,取名張惠霞。就在惠霞兩三歲時,張洪君把家搬到了我家隔壁,我們家是1973年春從堤外搬到堤內的。很快堤外沒有多少人家了。1978年我以民辦教師的身份在沙湖中小學任教,每天八分半,每月補助六元錢。張洪君也在學校當校友,開始我和他一起做校友,父親不滿意,要求讓我代課,哪個有文化的年青人當什麼校友,這樣我沒有和張洪君共事了。他就和其他校友負責維護校舍什麼的雜活兒。
這些天,張家小女兒總是在爸吧去學校的時候,出門追著喊著不讓他去。為此,我母親還責怪她道「這孩子怎麼了?紅口白牙的大白天瞎喊什麼?哭不得的啊!」
不久后的下午三點多,突然我在教室里聽到「張洪君從房子上摔下來」的消息,我們停止上課,趕去救人,我來到出事現場的時候,他已經被抬到衛生所了,我看到牆上留下一道擦痕,張洪君是在維修房屋時,提著空灰桶往房檐邊準備丟下空桶的時候,不知道是失足還是由於木材腐朽斷裂,他摔下來了,本來平房不高,關鍵是他頭朝下貼著牆擦下來的。我們趕去衛生所的時候,他躺在檯子上,面色蠟黃,彷彿我還聽到他嘆了一口氣。生命就這樣結束了,時年不到四十歲。第三天,張洪君的追悼會在我家隔壁,張洪君門前舉行,雨中,花圈掛滿淚珠,張的老父親是水運上退休的老人,看上去七十多了,不知道是哪位寫的追悼詞,現在回想起來還很感人。據發言人讀曰「……千年喪母,十七歲當兵,後來部隊支左他被派到了沙河隊,認識了妻子汪竹青,……逝者安息,只是可憐了老人,老來喪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也釀成嫂子中年喪偶,孩子們幼年喪父的人間悲劇,老天如果有眼,您也太不公平!」
是不是跑題了,不急,您接著往下聽。
我自從張洪君突然去世后,以前總是同時往返學校的我們,變得只剩下我一人前往了,第三天後我吃罷午飯去學校,到校時看到一個人影從天井處向後面去了,這個人影有沒有腿看不大清楚,它向後門出去,我趕緊追過後門,左邊無人,右邊去新合隊的路上也不見人影,我急忙追至墩子最北邊,廁所里也空無一人。不論是誰,總不可能比我眼光速度更快,這個謎至今無解,是不是張洪君靈魂咋現不得而知。我是唯物主義者,不相信鬼神說,但自然界的時空留影再現也是很有可能的,在此不表。
張洪君突然離世,張老爺子從此再未出現過,不知道他到底在哪裡生活,是不是還有兒女不屬於本書要交代的。
由於變故,分場決定將張洪君遺孀招進學校,成為三湖場辦教師,比我這個每天八分半,月補助六元的民辦教師強,這我也沒有異議,-人家孤兒寡母是應該有所照顧,畢竟是工傷離世的。再後來張家長子張繪生去黃陂師範讀書,畢業在沙湖學校任教不提。
黃官文在沙河隊當書記有些年了,他一表人才又是幹部,老大還沒有結婚,為此,老爺子很不高興,終於有人托媒介紹了紅安縣一名女子為對象。結婚那天我去看了新娘,真正的漂亮!身高臉龐無可挑剔。我搶了幾坨糖回去,下午上學經過他家門口時,看到他們家在辦喪事,原來黃老爺子在得知長孫要結婚的前一天晚上,終於安詳地離開人世間了。為了避免沖喜,黃春明決定將老人遺體放在床底下,上午兒子婚禮結束后,下午就辦父親白喜事兒。這樣的事兒我還是頭一次見到,是不是有種暗中安排的感覺?
黃官文的妻子名叫徐連珍,婚後生得一兒一女,現在兒子是交警,女兒在銀行工作。就在黃官文結婚不久,他的堂弟黃官生也娶了一個濱江分場某隊的女子,肖連珍為妻,育有一子一女兩個。
農村的太婆們聊天,真的讓人感到突然,這天,張繪生從我家門口經過,他家緊鄰的外婆看到我母親在門口,不知道她為什麼要來這麼一句:「劉嫂子,這伢硬像那個死鬼。」我媽也應了一句「一點不像。」外婆好忙進屋忙自己的去了。隨著孩子不斷長高長大,這個繪生越來越像一個人,身高,聲帶,像切了,DNA真是個狠東西!
年青人犯的錯,上帝都會原諒,所以沒有必要深究,冥冥之中命運安排。只是感覺女人的智慧在家庭里很重要,各位看官有認同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