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就藩

漢六年的冬不算寒冷，高大的雒陽城牆上雪也沒有堆積過，仍舊是原先的灰色，春日的朝陽照在這座漢帝國暫時的首都，帶來一絲暖意。

城頭，數十隻燕子盤旋在空中，嘴裡銜著泥或者草莖，嘴巴空著的則嘰嘰的叫著，彷彿在昭告著春天的到來。

在這群春日的精靈下面，傳來一陣粗獷難聽的歌聲，嚇得不少燕子收起雙臂，飛速逃離。

這個聲音的源頭便是如今的天下共主——漢皇帝劉邦。

冬去春來，轉眼間數月過去了，寒冬過後，第一批劉氏諸侯王要去就藩了。

迎著春日裡和煦的朝陽，劉氏皇族和沛縣功臣們都聚在了一塊，在雒陽城門外送別。

周圍的甲士遠遠的站著，彷彿黑色的矮牆。

在這群人面前有三隊馬車，車駕很是普通，每駕馬車之前都只有兩匹駿馬。

離車近的站著老中少三人，分別是年近五十的燕王盧綰、年近三十的齊王劉交和剛成年的楚王劉肥。

三人身後站著各自的國相，衛滿、曹參和張蒼。

離城門近的人就有些多了，為首的是漢皇帝劉邦，他身後是太上皇劉煓和老夫人劉媼，兩個老人中劉媼更健康些，推著坐著輪椅的老太公。老太公膝蓋一遇到陰雨天氣就會發酸發脹，劉交請工匠造出了輪椅，讓這個老頭可以借著輪椅多逛逛，卧在床上只會讓老人更加虛弱。

兩個老人身後是呂后，太子劉盈和魯元公主，在曹夫人站的靠前些，戚夫人牽著兒子劉如意的手，薄姬懷裡抱著劉恆，更小的劉恢和母妃在宮裡並沒有出來。

劉邦的二哥劉仲和兩個兒子站在劉邦這一脈邊上。

皇室後面是劉邦沛縣的兄弟，也是如今大漢的權臣，有丞相酇侯蕭何，太僕滕公夏侯嬰，舞陽侯樊噲......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於國，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飛，頡之頏之。之子於國，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燕燕于飛，下上其音。之子於國，遠送於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劉邦帶頭唱完這首改編的《燕燕》，走上前抱了抱自己兩個最信任的兄弟和長子劉肥。

「盧綰，此去燕國數千里，路途遙遠，千萬保重身體，多穿些皮裘，咱兄弟老了，可別死在乃公前面！」劉邦拍了拍盧綰的背，兩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從小一起長大，比親兄弟還要親。

劉太公和盧綰的父親既是同鄉又是至交，劉邦盧綰兩人同一天出生，鄉人帶著羊肉和酒水前來恭喜。

還在襁褓時，兩人的母親就抱著兩個娃互相串門，年幼的劉邦就與眾不同，剛學會說話沒多久就會吹牛，盧綰沒有劉邦早慧，蹲在劉邦面前聽大哥吹牛，做劉邦最好的聽眾。

劉邦也對這個小弟很滿意，許諾道：「等我干成大事，你是我最信任的兄弟，咱們一起吃肉，吃一整隻牛！」

劉邦從小就足夠頑劣，帶著盧綰去偷家裡的果園，追鄰居家的雞，逗隔壁家的狗，盧綰沒有劉邦機靈，老是被抓住，劉邦也夠講義氣，陪著一起挨打。

後來年紀大了些，劉邦開始帶著盧綰四處打架，劉邦盧綰兩個家裡條件都不錯，吃的本就比別人好，還老是去蹭飯，自然比同齡人都高一截，盧綰拿著棍子跟在劉邦後面，打的縣裡的孩子都不敢跟他們叫板，見到劉邦直呼大哥。

劉邦當大哥也講義氣的很，

帶著一群小弟去家裡蹭吃蹭喝，被老太公趕出去后就蹭大哥劉伯，劉伯為人寬厚，很愛自己的弟弟，劉邦來的時候總是好飯好菜招待，後來劉伯早亡，大嫂不喜歡這個不務正業的弟弟，劉邦來蹭飯就裝作鍋里沒飯了，勸退了劉邦。

吃飽喝足，劉邦最喜歡的就是在小弟面前吹牛，盧綰跟在邊上附和，做捧哏，唬的其他孩子一愣一愣的，對劉邦更加信服，劉邦也就成了沛縣知名的孩子王。

後來劉邦聽到了信陵君的事迹，立志成為豪俠，不事農業，整天和一群潑皮廝混，吃了不少官司，把劉太公氣得半死，大罵道：「你怎麼不跟你哥劉仲學學，你有他一半好就好了！」

吃了官司后劉邦只能出去躲躲藏藏，盧綰雖然沒犯事，也願意跟著劉邦到處躲藏，還常常讓劉邦躲在家裡，包庇他。

後來有一天劉邦覺得在沛縣沒法發揮自己的本事，成不了信陵君那樣的豪傑，準備偷偷跑出家，去投奔名聲滿天下的信陵君，盧綰為他湊齊了遠行的盤纏，替他準備了好些乾糧，還偷了父親的寶劍，劉邦也答應盧綰，等自己在信陵君那裡混出名頭，就接著盧綰一起去吃酒吃肉。

可惜劉邦走到半路信陵君已經去世了，他投在信陵君門下張耳那裡，雖然兄弟相稱，卻沒有因此發跡，後來秦朝統一，劉邦憑藉識字和不俗的能力當了亭長，總算有了點事業，對小弟盧綰照顧不少。

再後來劉邦起義，盧綰一直跟隨在劉邦身邊，他沒有蕭何穩固大後方的能力，沒有樊噲的勇武，沒有夏侯嬰的車技，沒有曹參的全能，但劉邦還是很照顧他，特意給他創造各種立功機會，這次燕王臧荼謀反，劉邦提議在有功之臣中選拔一個來擔任燕王，在他的暗示下，群臣一起上奏說太尉長安侯盧綰，常常從征平定天下，功勞最多，可以封燕王，劉邦於是下詔批准。

「大哥，燕趙多美人，看我給你帶一些回來！」一向的捧哏盧綰對著劉邦開玩笑道，逗得劉邦捧腹大笑。

「好！乃公龍精虎猛，你可得挑好的獻上來！」劉邦豪放回應，轉頭看向劉交。

「阿雉，常回來看看，萬事交由曹參！」

劉交跟劉邦交過底了，他打算去齊地試驗一下山裡師父教的方法，等到試驗成功再推行全國，劉邦對弟弟全力支持，派了朝中除了蕭何外最有才幹的全能選手曹參。

「三哥你注意多喝熱水，少碰女人，不然這仙人醉我可不給你了！」劉交邊說邊瞪了眼戚夫人，嚇得戚夫人往後退了半步。

老流氓眯著眼睛嘿嘿笑，並沒有應諾。

戚夫人雖然沒什麼腦子，但是正對劉邦胃口，劉交都怕劉邦死在床上。

「娘，疼！」小如意目不轉睛看著劉交，感到手背捏疼了，小聲開口道，戚夫人連忙鬆手，拿起如意的手揉了揉。

原先想全國推行喝熱水的劉交發現根本行不通，如今柴火是緊俏的資源，幸好今年不是寒冬，不然怕是凍死的都有不少，怎麼可能浪費柴火就為了煮一罐水，就連皇宮裡，也是一次性煮不少水，不肯濫用。

至於仙人醉，上回家宴劉邦喝了一次就上癮了，劉交卻不願意交出仙人醉的做法，這酒太費糧食了，如今普通農戶才剛剛飽腹，一旦這個酒流行起來，不知多少人會因此餓死，這酒還是等糧食生產多了再說吧。

「肥，你節制啊！」劉邦看著身材瘦削的劉肥說道。

劉肥臉微微紅，點頭稱是。

看著劉肥身後這個胖子，劉邦有些後悔讓張蒼做楚相是不是件好事。

這個大胖子是荀子的弟子，在秦朝的時候就擔任御史，負責掌管朝廷的各種文書，知識淵博，愛好讀書，沒有什麼學問是不懂的，尤其精通音律和曆法，算是個全才，可惜就是作風不行，妻妾比劉邦還多，而且妥妥的渣男，凡是懷孕過的妾室就不再寵幸。

奈何朝中能獨當一面的大臣就曹參與張蒼，齊國地理位置優越，曹參善戰，除了淮陰侯外不虛其他人，可以保障齊國的安全，而且曹參能力出眾，經驗老道，凡是劉邦的命令都會一絲不苟的執行，更能配合劉交的奇思妙想，造出神奇的事物來。

楚國有廣武君李左車，況且這裡離雒陽不遠，不怕反叛，因此劉邦思考過後決定派曹參去往齊國輔佐劉交，張蒼則是調給了劉肥。

現在他就怕劉肥跟著這個楚相學壞了，本來劉肥就不節制，整天和女人廝混，人瘦得不成樣子，劉邦怕這個大兒子死在床上。

一行人敘舊許久，卜者提醒了一局后，燕王、齊王、楚王才依依不捨的帶著各自的丞相上了馬車，在眾人的目光下駛離了雒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