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將軍不公
一行人走了約莫一盞茶時間,就來到一處方圓數百丈的空闊場地。
剛進入場地,就見中間立著一根粗大木樁,木樁上綁著一個赤著上身的漢子。
五十步外,李傕在部將和侍衛們簇擁下張弓搭箭,不緊不慢的的射向那漢子。
他刻意避開漢子要害,每一箭都精準的射中關節部位,使得那漢子因為劇烈疼痛而發出凄慘的叫聲。
等到他們走到近前,那漢子已經身中數箭,渾身巨顫,慘叫聲都嘶啞了很多。
李傕隨手一箭,射中漢子心口,結束對方生命。然後把弓箭拋給身邊侍衛,對賈詡道:「文和,這賊廝居然對某家說你們叔侄要擁眾前往左馮翊,是起了異心,對咱們西涼軍不利。如此挑撥離間,殺之尤不能解某家之怒。」
李傕當著賈詡叔侄面射殺此人,明顯帶著警告意味。賈詡卻看都不看那血淋淋的屍首一眼,垂首道:「稚然將軍世之英雄,想來必不會為宵小所乘。」
「聽聞你侄兒賈成在天子面前進言說要恢復漢室中興,文和,你有何話要說?」李傕看了眼站在賈詡背後,因為看到血淋淋殺人場景有些不適的賈成,陰沉的問道。
賈詡微微一笑:「向天子進言之事稚然將軍不妨問問在下侄兒賈成。」
李傕一怔,隨即獰笑道:「既然文和要你侄兒作答,那某家倒要聽聽小賈成你怎麼說?」
賈成這時候已經平靜了下來,聞言只是上前大喇喇拱拱手,撇嘴道:「李大叔,你變了。自從進了長安城,就知道享受榮華富貴,自己人都不管了。」
賈成話一出口,在場眾人頓時大驚,紛紛開口叱罵。李傕如今可是手握大權,生殺予奪隨口可定,誰敢當面指責,莫非這小傢伙活膩味了?
李傕勃然色變,右手更是伸向腰間刀柄。
胡封見勢不妙,嘩愣愣幾步上前擋在兩人中間,對賈成罵道:「阿成,你瘋了嗎?大人做事你胡咧咧啥?還不向將軍請罪!」
胡封這幾句罵聲倒也讓李傕冷靜了幾分,畢竟兩個月前他還只是軍中校尉,與小輩們也是笑罵慣了的。賈成按照以前的稱呼叫自己李大叔,彷彿想起以前這幫小傢伙們在軍營里調皮搗蛋的樣子,不由得浮出一絲笑容。
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胡封,罵道:「滾開,阿舅還不至於亂殺自己人,出來作甚好人。」
胡封訕笑道:「甥兒不是怕您生氣嘛,您知道,阿成就這臭脾氣,您消消氣,聽他慢慢說。」轉而對賈成瞪眼道:「阿成,好好說話,別賣臭關子。」
胡封這一打岔,場上氣氛便慢慢緩和下來,彷彿又回到當初軍營里大夥隨意嬉笑的時候。
賈成見狀,偷偷對胡封伸伸大拇指,讓胡封得意的眨眨眼。
然後對李傕道:「李大叔,當初董太師被逆賊王允、呂布謀害,咱們還在潁川茫然不知所措時,叔父曾獻策與您,只有聯合西涼軍眾將舉兵反攻長安,若能成功,則奉國家以正天下。您當機立斷,依計而行,咱們西涼軍才有了如今這大好局面。」
李傕點點頭道:「不錯,文和獻策乃是首功,某家絕不忘記。」
「可是長安經此一役城池殘破,三輔十室九空,糧草日益匱乏也是事實。」
「話是不錯,所以朝中百官獻計獻策,司徒趙彥信建言出兵冀州奪取錢糧,又自請帶兵南下討伐劉焉,攻取益州,以解京師糧荒。」
「大叔啊,不是小子說您,這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賈成搖搖頭道,「且不說冀州韓馥背靠袁紹,咱們能不能佔得了便宜,也不說益州蜀道艱難,能不能攻進去。就算咱們打敗了韓馥,卻要損失多少人馬?還有,趙司徒一旦拿下益州,您就能保證他還會聽咱們的嗎?」
李傕不以為然的說道:「小子,你想多了。關東這些人不堪一擊,怎能與我西涼悍卒相比。再說南下益州某家打算讓阿封掌兵權,沒有兵權,趙彥信拿什麼脫離咱們掌控?」
賈成暗暗嘆息,心道:朝中百官哪個不是老奸巨猾,就憑胡封毛頭小子一個,放出去不得給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算了,目前跟朝中百官翻臉不划算,就不捅刀子了。不過胡封對自己不錯,不能讓他涉險吃虧。
「李大叔,看來小子的話您是聽不進去了。不過子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咱們西北老話也說狡兔還有三窟,靠帶兵出去劫掠總歸不是長遠之計,自己種糧食才最穩妥,您說是不是?」
李傕樂了:「這渾小子,張口子曰閉口老話,不就還是想去左馮翊嗎?某家倒要問問你,為何非要離開長安城?為何要向小皇帝表忠心?」
賈成嘿嘿一笑:「大叔,您還是沒聽明白當初我家叔父的話,奉國家以正天下。天子即國家,咱們頭上有天子在,那咱們就代表正統,做啥都師出有名。效忠天子就能讓百官聽話,就能指哪打哪,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再說了,小子就是帶著一棒子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去左馮翊種地,能出啥幺蛾子?這一來可以緩解長安城缺糧問題,二來還能定期供應西涼軍糧草,總比您拚命去搶糧食要省心吧。」
「退一萬步說,您要是還不放心,不如讓胡大郎率軍一同前往總可以吧。」
胡封一聽,啥?不讓我去打仗,跟著你去種地,那咋行?
當即叫道:「舅父,我可不去種地,換別人去吧,我想去益州。」
「胡大,益州都是山路,你手下全是騎兵,小心被摔死咯。」賈成一指李傕邊上二將,「胡才、韓暹二位校尉手下原來都是黃巾精銳,善於山地作戰。李大叔,小子雖然不懂兵法,但也知道兵種相剋的道理,山地作戰,騎兵掣肘甚多,胡大郎不是良選。」
胡封急了:「好你個賈成,休要恩將仇報!虧小爺還這麼維護你,騎兵咋了?騎兵就不能山地作戰了?舅父,莫聽賈成胡咧咧,還是讓我去益州吧。」
李傕臉一沉:「這是軍議,喚某家將軍。唔......賈家小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賈成笑著說道:「胡大郎莫急,去左馮翊並非立不了軍功,或許戰功更大。」
胡封不解:「你這話什麼意思?」
「你想啊,益州郡兵不過是些割據宗族土兵,胡大郎麾下西涼鐵騎一則勝之不武,二來若有折損極不划算。左馮翊地勢平緩,常年受匈奴侵擾,以大郎精銳,當可迎頭痛擊,屆時楊威塞外,豈不名震天下?」
眼下雖然是亂世初起,天下軍閥混戰,可即便如此,凡漢室男兒從小就聽著衛、霍故事長大的,哪一個沒有北擊胡虜,揚名天下的雄心壯志。
大漢強了數百年,四夷臣服可不是嘴巴說說的,不僅有強大的經濟基礎,更是有著一漢勝五胡的武力背景,打匈奴羌胡可是牢牢刻在漢家男兒骨子裡的基因。
而且評定軍功,打匈奴獲得的功勞比內部平叛更高。所以賈成這麼一說,胡封立刻就閉上了嘴,退回去抿嘴偷樂。心說到底是自家兄弟,有好事還是想著哥哥的。
李傕思忖片刻,從頭到尾捋了一遍賈成的建議,想來想去找不到賈詡叔侄有異心的跡象,真的是完完全全為西涼軍謀划。
便轉怒為笑,對賈詡道:「文和啊,是某家錯怪了你叔侄,先生莫要氣惱。」
賈詡一捋短須,向李傕拱手道:「稚然將軍也是心憂大局,詡怎會不識大體,妄生不滿。」
李傕正要下令,不料邊上有個人急了,跳出來高聲道:「將軍不公,旁人都有去處,為何將末將閑置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