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與明塔還有哈迪斯的一天
「iu——」
盤斯特還未靠近弱小的寧芙,就被狠狠彈開。
打飛它的人,卻不是被它當做獵物的弱小寧芙——對方仍舊穩抱手臂,連姿勢都沒變過。
她的目光投向花園入口,在那裡,一抹深黑的影子佇立。
「是哈迪斯大人!」
「哈迪斯回來了!」
黑色長發的美少年挾著一塊泥板夾在腰間。他冰冷的視線掃過在場眾人:「……發生什麼事了?」
立刻有寧芙爭先恐後地稟報。
盤斯特被冥王打飛后,狠狠砸在一旁的石柱上,它緩緩滑落,鼓泡的眼睛里攪拌著漩渦。
暈暈乎乎間,盤斯特察覺深寒的氣息逼近。它抬起頭:冥界的主宰正注視著他。
由於變大了,盤斯特得以與冥界的主宰平視。它趴在地上,乾乾地開口:「尊貴的冥王哈迪斯大人,我久仰您的神光。」
盤斯特發誓:它不止聽到了一個聲音驚呼「這鬼東西竟然還會說話」?!
它會說話——這點很奇怪嗎?
它沒有理會那群大驚小怪的寧芙:「我向您發誓,我沒有傷害任何人。」
「胡說!」
「它剛才還朝明塔撲上去了!」
眾人的視線頓時轉到一旁看熱鬧的綠髮寧芙身上。
「……什麼?」「明塔」似乎一愣。
水澤精靈最先沖了過來:「明塔!你沒受傷吧?」
說著,關切地拉住了他的胳膊。
厄洛斯試著抽了抽……
沒抽動。一如既往。
「我沒事。」
聽「明塔」這麼說,蘇奈鬆了口氣,重新將注意力投到中間的蟾蜍身上。
外形與蟾蜍極為相似的地精,還在極力狡辯:「我不是!我沒有!我當時只是、只是想從她身上跳過去!」
哈迪斯瞥了明塔一眼,眼中閃過狐疑的色彩。
他問:「你,是從塔爾塔羅斯深淵中跑出來的?」
盤斯特老實道:「是的。」
「怎麼跑出來的?」
「門開了,我就跑出來了。」
……門?
眾所周知:塔爾塔羅斯位於冥界深處,但誰也說不清這個「位於深處」的概念,誰也不知道深淵的具***置。
只有少數人清楚:通往塔爾塔羅斯的距離沒有長短之分,它其實是一個空間。
想打開這個空間,需要做的也簡單:只需擁有冥王的金鑰匙。
冥王一共擁有三把金鑰匙:一把解鎖迷宮、一把解鎖通往人間的路、最後一把用來開啟塔爾塔羅斯。
開門的方式同樣簡單:只需要找到第三把鑰匙,隨意插入任何一道門,扭開門之後的空間,就會變成深淵神的領地。
三把金鑰匙,分別被哈迪斯放到了三座宮殿里——
有人偷了他的金鑰匙?
「是誰打開了門?」哈迪斯問,「你看清楚了嗎?」
盤斯特悄悄看了一眼遠處的綠髮寧芙:「沒看清楚。非常抱歉,尊敬的冥王。」
疑慮顯現在哈迪斯的眉心。
盤斯特雖然已經不暈了,但它深知從大地女神那兒竊取的一絲力量遠遠無法與冥王抗衡,仍舊老實地趴在原地。
「先帶下去關起來。」哈迪斯對冥界士兵下令。
「是!」士兵們把它捆了起來,盤斯特任由他們將自己帶走。
「啊!」歐律狄刻忽然一聲驚呼。
蘇奈連忙:「怎麼了怎麼了?」
「花……剛種下去的花!」
聖土被翻得七零八落,剛剛種下去的花苗也被盡數折斷。
蘇奈有些心疼:「唉……」
哈迪斯不以為然:「重新弄一下。納西索斯,你跟我來。」
蘇奈走到冥王面前,冥王伸出一條胳膊。
蘇奈:?
哈迪斯:「咳!」
蘇奈:……!
差點忘了,蘇奈急忙掏出手挽住哈迪斯的手臂。
望著黏黏糊糊離去的二人,厄科感嘆道:「感情真是好啊。」
歐律狄刻想起了自己的丈夫,眼中湧起思念與憂愁。
……
「噠、噠。」
空曠的迴廊中響起連續的腳步聲。
蘇奈抱著哈迪斯的手,按照約定那樣將頭靠近,在哈迪斯耳邊小聲:「……明塔,一直在跟著我們誒?」
考慮到明塔有可能是厄洛斯安插的眼線,哈迪斯思索一番后,倏然停住了腳。
蘇奈被他帶得一個急剎車:「怎……哇啊!」
哈迪斯直接將他攔腰抱了起來!
蘇奈捂住臉,感覺有些羞恥——尤其是在明塔的注目下。
指縫的余光中,綠髮寧芙挑了挑眉,神情流露出吃驚、懷疑以及……一些黃色水果特有的味蕾上的感官。
哈迪斯大步將蘇奈抱進宮殿。
綠髮寧芙立刻試圖跟進,被守衛攔在殿外。
她陰測測看了守衛一眼,眼神令其不寒而慄。
……
殿內,哈迪斯將蘇奈不客氣地一扔。
蘇奈「哎喲」一聲在地毯上滾了兩圈,水藍色的髮絲裹了滿身。
他停下來后,仰起頭看向哈迪斯。
他的髮絲凌亂、臉蛋白皙,透亮的眼睛流露出不滿,帶著些許嬌憨。
哈迪斯無端覺得心情微妙。
他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明塔方才離開了。」
蘇奈一愣:「什麼?」
「你忘了她和厄洛斯有關聯?不得不防。」
完、完全忘記了!!
蘇奈絞盡腦汁回想:這些天在明塔面前有無露出馬腳……應該沒有吧?
蘇奈安慰自己「沒有」,定了定心:「我當、當然不會忘啦!」
哈迪斯點頭:「估計她還會回來,在她回來前,我有事和你說。」
「啊?什麼事?」
「我去拜訪了阿波羅。」
蘇奈瞪大了眼。
哈迪斯從袖中掏出一塊寫滿筆記的泥板,扔給了他。
蘇奈接住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記滿中了金箭后的感受。
哈迪斯出行——就是為了去找阿波羅做筆記?
蘇奈不禁為他嚴謹的學(復)術(仇)精神感到欽佩。
哈迪斯大人——您究竟是有多恨愛神殿下啊?
「阿波羅說:中了金箭后,我就會無時無刻不想與你待在一起。從現在開始,你與我,最好不要再分開。」
蘇奈小心地問:「具體您是指?」
哈迪斯面無表情注視他。
「吃、吃飯一起我能接受,但是睡覺要怎麼辦?還有洗澡?」
哈迪斯想了想:「我不是很介意。」
可是我介意!!!
蘇奈幾乎要咆哮出來,他露出禮貌的微笑:「哈迪斯大人,當初的計劃里沒有這一環。」
「現在有了。」
所以說蘇奈最恨中途追加要求的甲方了!!
「是……哈迪斯大人。」蘇奈懨懨地爬起來,「請問我今晚……睡哪兒?」
哈迪斯一指中間的床——腳邊的地毯。
蘇奈:「……」
「哈迪斯大人,您起夜的時候真的不會踩到我嗎?」
「我從不起夜。」
「……」
腎真好。
——
冥殿的地牢內。
幽幽的冥火非但沒有驅走地牢內的陰寒,跳動的火苗陰影投射在牆壁上,反而平添了幾分詭譎。
綠髮寧芙出現在這裡。
盤斯特睜開眼睛,桀桀笑了:「我就知道你會來。」
厄洛斯沒說話,他在等待它先開口:
「救我出去,我就不把你供出來。」
「我看得很清楚……我可是看得很清楚喲。」盤斯特難聽地笑了兩聲,「是你,偷走了冥王的金鑰匙,打開了地獄的大門,把我放了出來。」
厄洛斯:「……我?放你出來?」
「當然,儘管你的初衷是把那隻狗扔進地獄,但我確實託了你的福。」
狗?是指地獄三天犬刻耳柏洛斯?
「哦,確實,我把刻耳柏洛斯扔進了塔爾塔羅斯,你就趁我開門的時候爬了出來?」
盤斯特沒有否認。
看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
明塔偷了哈迪斯的金鑰匙,打開塔爾塔羅斯深淵的大門,把地獄三頭犬扔了進去,三隻地精趁機逃脫。
可憐的刻耳柏洛斯。
愛神泛起幸災樂禍的憐憫——
果然,和水澤精靈沾上邊的傢伙,都是不折不扣的倒霉蛋。
絲毫沒有意識到把自己也罵了進去的愛神殿下,輕聲開口:「你期望我怎麼做?」
盤斯特立即:「救我出去!」
「這裡是冥界,我就算把你救出去了,你又能去哪兒?」
「既然你能偷到第三把金鑰匙,那麼獲得通往人間的第二把金鑰匙——想必也不在話下吧?」
厄洛斯:「你想去人間?」
盤斯特嘶啞地笑道:「誰不想呢?這陰暗的冥府,除了亡靈只有傻瓜才願意逗留。」
「那確實。」厄洛斯欣然點頭,「好。」
「……什麼?」盤斯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厄洛斯柔和地笑了笑:「我說好。」
這麼輕易就答應幫它?
盤斯特謹慎地問:「你需要我幫你做什麼?」
它不是一隻天真的地精,作為一隻邪惡且狡猾的地精,盤斯特深知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求回報的買賣。
這個寧芙答應幫它,那麼一定是需要它做點什麼來回報她。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哈哈。」
寧芙的輕笑聲,令盤斯特沒來由的感到膽寒。
……
——
蘇奈不舒服地翻過身。
地毯剛躺上去時還行,睡久了就覺得渾身酸痛。
睡不著……
他坐起身,瞧了眼旁邊緊閉的床帳。
冥王不僅腎好,睡眠也好。
原本身為神,冥王是不需要睡眠的,但他似乎有傷在身,睡眠可以幫助他恢復。
蘇奈悄悄走出冥殿。
像是走出了一間羅網密布的屋子,蘇奈總算能夠大大方方地拉開手臂、好好舒展身軀。
他錘了錘酸痛的肩頸,瞥見拐角處的影子:「……誰?」
容貌嬌艷的寧芙從陰影中走出。
「明塔?是你啊。」蘇奈主動挨到他身邊,疑惑地看著他:「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哈迪斯對你做了什麼?」
兩人同時問出聲。
厄洛斯一陣沉默。
「不好意思,你剛才說的話我沒聽清……」蘇奈又問了一遍。
「你們在裡面……」
欲言又止,蘇奈秒懂:「你放心!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發生!」
看對方臉上露出的狐疑,蘇奈拿胳膊肘拐了拐他:「哎呦~是真的啦,你想想,哈迪斯大人從前那麼愛地獄三頭犬,不也沒對它做什麼?」
也許做了什麼只是你不知道……
「你放心啦。」蘇奈朝他擠眉弄眼,「我知道你愛慕哈迪斯,等我走了以後,他就是你的了。」
厄洛斯有種被雷劈焦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把「你」和「明塔」這兩個詞對號入座:「……」
厄洛斯神色複雜道:「你要走?」
蘇奈點點頭:「你應該也看得出來我並不是亡靈吧?遲早是要離開冥界的。放心吧,等我一走,哈迪斯大人你肯定手到擒……」
厄洛斯打斷他:「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哈迪斯?」
「不喜歡。我喜歡他幹嘛?」
嘴角瘋狂上揚。厄洛斯又問:「那,你喜歡誰?」
「厄科!」
「……還有?」
「還有明塔你呀!」
「還有呢?」
「還有倪克斯殿下、歐律狄刻、尼德、赫拉克勒斯、格雷斯、尼羅、卡戎……」
直到把所有出場的路人角色全數了一遍后,厄洛斯咬牙問:「還、有、呢?」
「還有……還有……」
蘇奈冥思苦想,終於:「啊!」
厄洛斯欣慰地點點頭。
「還有阿提卡森林中的小鳥烏拉!每天都會停在窗檯前給我唱歌!」
「咔嚓咔嚓咔嚓——」
綠髮寧芙腳下的地板驟然開裂。
「明塔?明塔你沒事吧?」蘇奈看他臉色不太好——簡直是極差。
厄洛斯溫柔地笑了:「沒事。」
「哦。」
「……」
過了一會兒,蘇奈忍不住問:「明塔,你為什麼要把雙手放在我的脖子上啊?」
……極力剋制住想要掐死這個沒良心的水澤精靈的衝動,厄洛斯將手上移,狠狠一捏。
臉頰兩邊的神經傳來抗議的疼痛,蘇奈睜大了眼。
「你們,在幹什麼?」哈迪斯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幽幽響起。
「哈迪師……」因為被人掐著臉,蘇奈說話有些大舌頭:「你怎麼萊納?」
哈迪斯穿著睡袍、戴著一個三角形的睡帽,聲音冷冷地開口道:「放開他。」
厄洛斯並沒有鬆手。
反而是蘇奈,努力從他手下掙脫,疑惑不解地搓了搓臉。
明塔怎麼老是喜歡掐他臉!簡直和某神一個德性。
哈迪斯走近,抓住他一邊的手腕:「跟我回去繼續睡覺。」
明塔抓住他的另一隻手腕:「納西索斯睡覺不安分,肯定會打擾您的休息,我帶他回去。」
哈迪斯鬆開蘇奈的手,在後者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掐住了蘇奈左邊的臉肉:「跟我走。」
明塔隨即掐住他右邊的臉肉:「還是跟我回去吧。」
「明塔,你膽子變大了。」哈迪斯意味深長道。
「我只是不想讓納西索斯打擾您的休息。」明塔涼涼道,「您也知道,我愛慕您。」
哈迪斯:「呵呵,沒看出來。」
明塔:「我從不說謊。」
蘇奈弱弱道:「那個……」
「你現在就在說謊。」
「那個……」
「您要怎樣才肯相信?」
「咱就是說……」
「呵呵。」
蘇奈哭喪著臉:「你們說話歸說話,為什麼非要同時掐著我的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