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質疑與風暴
「哈迪斯。」
黑袍寧芙露出惡劣的笑意:「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袍寧芙放聲大笑。
「……哼。」黑袍寧芙扯下黑袍——這哪裡是個寧芙?分明是個黑髮金瞳的美少年,背後生長雙翼。
綠髮寧芙在這一刻完全消融了,愛神顯露出真容。
哈迪斯凝視了他片刻,冷然道:「果然是你,厄洛斯。」
「哈哈哈哈,是我又如何?哈迪斯,你可曾後悔對我提出過質疑?」
哈迪斯的聲音接近冷笑:「我現在仍要質疑你——厄洛斯,你掌管愛的權柄,但你真的懂什麼是愛嗎?那些哭求你的信徒,你可曾真正給予過他們憐憫?」
厄洛斯冷冷地注視他。
「你雖是愛神,可你其實並不懂愛的含義。厄洛斯——你算什麼愛神?你不過是卡俄斯難辭其咎的敗筆!」
厄洛斯笑了:「你說得再多,也不過是失去摯愛后對我憤怒的攻擊與發泄,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倒是你,哈迪斯,你真是個可憐蟲。」
哈迪斯卻以一種看待「可憐蟲」的眼神回望他。
厄洛斯升起無端的惱怒——他在可憐他什麼?
就算他的確尚未徹底掌控愛的權柄,也用不著這個剛失戀的傢伙來教訓他!
「哈迪斯,你還是多關心一下你自己吧!」
厄洛斯不願再和他說下去,扭身欲飛走。
「納西索斯是你派來的吧?你如此愚弄我,想走?」哈迪斯冷哼,「沒這麼容易。」
冥王的力量傾覆而下,厄洛斯卻並不畏懼。
他輕笑一聲,隱入了幽冥。
一個小山似的東西被丟了出來——是地精盤斯特。
盤斯特先前一直被厄洛斯藏在幽冥之中,一頭霧水地聽著愛神與冥王對線。
現在愛神消失了,卻把它丟了出來——厄洛斯想幹什麼?
盤斯特疑惑不解之際,頭頂響起破空之聲:「咻!」
它連忙向上看去,頭頂什麼也沒有,它沒有感受到任何疼痛,身體也沒有任何異狀。
它警惕地看了前方一眼,那裡只有一個哈迪斯,同樣對它、或者說那位頑劣的愛神有所警惕。
「砰咚!砰咚!」
盤斯特的外表沒有發生變化,但它的心,卻奇異的劇烈鼓動。
它盯著面前的冥王,口乾舌燥地咽下嘴裡的涎液。
……哈迪斯大概知道厄洛斯打的是什麼鬼主意了。
一坨龐大而醜陋的蟾蜍,對他升起了炙熱的愛意。
這個認知令哈迪斯想想就泛噁心。他搶先出手,試圖一指頭按死蟾蜍。
盤斯特察覺到心上人眼中的抗拒與殺意,這令它很是受傷。盤斯特融入地面,躲過了冥王的攻擊。
一擊不中,哈迪斯心情煩躁:地精就是這點麻煩,它們可以在有危險時隨時選擇地遁,並且無法預測它們脫出的方向。
「哈迪斯!」
是東方!哈迪斯打了過去。
「你就——」
地精沒入冥土,片刻后又從西方彈出:
「從了我吧!」
「轟隆!!」
「反抗——反抗是沒有用的!」
「轟——!!!」
哈迪斯忍無可忍,連根拔起這片土地,將這隻惹人厭的地精碾成了粉末。
處理完盤斯特后,從幽冥中飄出厄洛斯的笑聲,顯然這場噁心的打戲給他提供了愉悅價值。
「厄瑞波斯。」哈迪斯知道是幽冥神在包庇厄洛斯,「你這樣做,倪克斯知道是不會高興的。」
「抱歉。」厄瑞波斯說,「可厄洛斯畢竟是我弟弟,我有責任看顧好他。」
哈迪斯深呼吸——
就是有這群無條件無原則偏愛袒護胞弟的原始神,厄洛斯才會成長為如此頑劣的性格!!
缺乏社會毒打。
哈迪斯氣得扭頭離去。
沒關係——他告訴自己。
社會不能毒打他,就讓水澤精靈來毒打他。
受過水澤精靈毒打的哈迪斯,已經深刻領教了前者的恐怖之處。
哈迪斯相信他不會讓他失望。
……
——
蘇奈放下海螺,抬手示意俄耳甫斯:「可以了可以了,不用再唱了。」
俄耳甫斯停下彈唱。
歐律狄刻好奇道:「這首歌的旋律好特別,我從未聽到過。納西索斯,這是你家鄉的曲子嗎?」
「啊對,是我家鄉的。」
俄耳甫斯陶醉其中,忍不住繼續哼唱了一小段:「我覺得非常不錯。雪花飄飄~」
「停,打住。」
蘇奈示意他不要再唱了。
歐律狄刻忍不住笑了笑:「納西索斯,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蘇奈告訴他們:自己是因為不喜歡冥王、要追求自由才離開冥界的。
歐律狄刻尊重他的想法,同時擔心道:「你就這麼走了,哈迪斯大人恐怕不會放過你。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蘇奈點點頭:「我打算去尋求其他神祇的庇護。」
「尋求誰呢?」
蘇奈正糾結要不要告訴她時,一抹纖細秀美的身影出現在洞口。
「明塔?」蘇奈驚訝道,「你怎麼也出冥界了?」
綠髮寧芙用冷漠的眼神,瞥了歐律狄刻一眼。
歐律狄刻也在這時望向他,雙方對視。
褐發寧芙從神明眼中窺見磅礴的力量,以及顯而易見的驅趕之意。
歐律狄刻嚇了一跳,不敢再多問,拉著丈夫匆匆與蘇奈道別。
「再見!」蘇奈揮手與歐律狄刻告別。他回過頭:「明塔?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上來做什麼?你不是亡靈嗎?還是哈迪斯大人也赦免了你?」
水澤精靈的問題總是很多,厄洛斯平常基本選擇性回答。
他選擇了第一個和倒數第二個:「我受厄洛斯殿下的指示,帶你去安全的地方;我不是亡靈,只是自願留在冥界。」
和與在奧林匹斯、人間誕生的寧芙相同,明塔是在冥界誕生的寧芙,本身並不是亡靈。
「那厄洛斯殿下呢?」蘇奈追問。
綠髮寧芙挑眉:「按照你們之間的約定,你已經完成了你向斯提克斯河許下的誓言。他不會再見你了。」
什麼??!
蘇奈霎時傻眼了。
他沒有想到:愛神殿下竟然拔(嗶——)無情,他對他沒有用處后,就這樣隨隨便便將他扔棄?!!
「不行!」蘇奈握住明塔的手腕,急急道:「我已經為他徹底得罪了冥王!他不能就這樣放著我不管!」
綠髮寧芙瞥了眼他的手:「沒有放著你不管,我這次來,就是受他命令,帶你去哈迪斯找不到的地方。」
「什麼地方連哈迪斯也找不到?」
對方撇開他的手:「跟我來。」
蘇奈忐忑不安地跟在明塔身後。
其實——重點根本無關哈迪斯能否找到他,重點在於能否回到厄洛斯身邊!
如果攻略目標不在眼前,那他攻略什麼?攻略明塔嗎!
蘇奈內心煎熬,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他一不留神,踩進了一個沙坑。
明塔聽到動靜轉身,發出原因不明的嘆息,回來拉住他的手,把他拽出了沙坑。
蘇奈剛想張嘴道謝,一陣風刮來,嘴裡進了沙子。他吐出沙子,眯著眼睛掩住口鼻:「這個地方風沙很大,我們要不躲一躲?等風小點再繼續走?」
從冥界出來后,他們返回了俄刻阿諾斯,此時正處於一片沙漠。
風沙太大,掩蓋兩人行蹤的同時,也帶來了行動上的困難。
厄洛斯看了眼遠方的天際:今夜恐怕又是一個風暴之夜。
麻煩了。
厄洛斯忍不住在心裡抱怨水澤精靈運氣真是差。面上卻看不出來:「那就找個地方躲一躲。」
蘇奈求之不得,連忙點頭。
趁風還沒徹底刮起來,蘇奈在有限的視野中四處尋找。他倏然眼前一亮:「明塔!那邊有個山洞!」
厄洛斯也看見了,兩人一同走過去。
「我運氣真是好,上次和厄洛斯一起來,別說山洞了,連個坑都沒瞧見,他運氣還真是差,連帶著我的運氣都不好了。」
厄洛斯:「……」
「啊,忘了明塔你是厄洛斯的人,你可千萬別告訴他哦,拜託拜託!」
謝謝,已經聽到了。
綠髮寧芙的臉上形成一個冷笑。蘇奈恰好在這時轉過頭,並沒有看到。
他好心地牽住綠髮寧芙的手,拉著他往山洞的方向走去,誰知後者走的比他還快!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拖著他鑽進山洞。
四周都有了遮蔽后,壓力驟然減小。
蘇奈舒出一口氣,到處察看,想找個什麼東西來堵住洞口。
他的視力有限,厄洛斯卻能清晰看到:「裡面有塊石頭。」
他一番衡量,覺得以那塊石頭的大小來看,水澤精靈應該能推動。
蘇奈把石頭滾了過來,堵在洞口,風頓時又減少了一半。
「呼……」石頭不小,他推起來有些吃力,好在還是完成了。
這個山洞直徑不深,僅有幾米。蘇奈往裡面縮了縮。
冰涼的岩壁令他感到寒冷,蘇奈抱緊自己,問一旁的寧芙:「明塔,你冷不冷?」
可惜他的黑袍一件都沒帶出來。
「……」明塔沒回答他。
蘇奈能感受到少女身上的體溫,這令他有些不好意思。
他往旁邊挪了挪,貼近冰冷的石壁。
「明塔,厄洛斯殿下要你帶我去什麼地方?」
這個問題得到了解答:「在俄刻阿諾斯北岸,有供奉倪克斯殿下的神廟,你去到那裡,可以得到倪克斯殿下的庇護。」
只要將水澤精靈送到倪克斯的神廟,就沒他什麼事了。
蘇奈瞪大眼:「就躲在俄刻阿諾斯是不是太囂張了?這邊離冥界這麼近!」
「正因如此,哈迪斯才難以想到。不是嗎?」
「好像有點道理……」
蘇奈點點頭:「那好吧。」
至於之後怎麼通過倪克斯姐姐去到厄洛斯身邊,就交給之後的自己吧。
船到橋頭自然直,反正到時候再說。
蘇奈抱著膝蓋、貼著冰涼的石壁,逐漸泛起困意。
看他閉上了眼睛,位於另一側厄洛斯有些吃驚。
還以為他會由於怕冷而主動貼上來。
為何不呢?因為他這具寧芙的軀體?
不管怎麼說,水澤精靈不願意和別人貼貼,厄洛斯的心情毫無波瀾之餘,泛起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愉悅漣漪。
他將手放在蘇奈靠著的那一面石壁上,石壁迅速升溫。
厄洛斯收回手,合上眼帘小憩。
……
半夜,他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有某種獸類貼在地上蜿行。
厄洛斯沒當回事——這片土地上無論任何獸類,想要傷害他都是在做夢。
他連眼皮都懶得掀開。
「明塔……小心!」
一陣重力撲到他身上,慌亂間試圖保護他。
「啊!」水澤精靈發出痛呼。
厄洛斯立即睜開眼,畫面中一條漆黑的蛇滑過;水澤精靈捂住手腕,滿臉的驚惶與痛苦。
「明……塔……你沒……事……」
他的神經顯然受到了毒素侵蝕,連斷斷續續說完一句話的機會都沒有,一頭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