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泥人活了！
天色太晚，空生神君被雲生神君趕了出去，石螢被他送到殿里。
「不用有什麼壓力，空生的話你聽聽便罷了，別往心裡去。」
漫天的星辰下，石螢亦步亦趨的跟在雲生神君身後，身後的長廊歸於黑暗，周圍一片寂靜，眼前卻亮如白晝。
雲生神君所到之處，黑暗無所遁形。
石螢輕聲道，「我知道的。」
到石螢住的側殿了，「回頭你為自己的房間去一個名字吧。」
至今為止，頭頂的匾額都是空白的，或者說雲生殿內所有的院落和宮殿都是沒有名字的。
「可是如果我真的拜師了，便很難回到雲生殿了吧？取個名字，豈不是無甚意義？」
雲生神君沉默半響，然後緩緩道，「那就之後再說吧。」
石螢看一眼雲生神君，他輕聲道，「進去吧，早點休息。」
他伸出手，石螢只覺得一股清風拂面，心神通暢。
「祝你好夢。」不再做噩夢。
「……」
石螢關上殿門，立在門前等了一會兒，門外才有腳步聲由近到遠。
以她的能力來說，雲生神君的任何動靜按理來說都不應該被她察覺到。
但是從她失明開始，雲生神君的呼吸聲和腳步聲便都讓她能聽得見。即使現在雙眼痊癒了，雲生神君還是保持這個習慣沒有變。
「雲生神君啊……」
石螢低頭，臉龐隱在陰影里。
好半響，她從懷裡掏出泥人，小心放到桌上。
泥人雙手展開，雙腳勉強保持平衡，它立在桌上，眼睛是兩個小泥點，還有點歪斜。
它太小了，石螢的手很難把控力度，這已經是她儘力而為的結果了。
但是這些不重要。
石螢深呼吸一口氣，從懷裡又掏出一樣東西。
燭火晃過，石螢手中赫然是一條姻緣紅線，光彩映在姻緣紅線上，襯得她的手更加白皙。
「到底是什麼原理呢？」
一纏紅線泥人就活了？
石螢將紅線繞上泥人，顯而易見，這並沒有什麼效果。
霧雲仙子說的果真不錯，姻緣紅線只被姻緣仙君掌握。
石螢拋開紅線，眼睛盯著泥人恨不得盯出一個洞。
她又不死心琢磨了一會兒，然後無奈泄氣。
「好不容易碰到一個活物，難道我真的不能像以前一嗎嗎？」
石螢伸手，觸摸到眉眼，睫毛顫動。
腦海里閃過蒼老的面孔。
「小螢，你生來與旁人不同。世人皆道五毒陰邪至極，可是在你手裡，它們完全不同。」
彼時的石螢尚且年幼，天真爛漫，愛穿裙子愛四處玩。
老人顫抖著手，手上是一瓮石瓮，「小螢，打開看看。」
石螢歪了歪頭，打開石瓮。
「啊！」
石瓮落地，砸得四分五裂，裡面的蜈蚣蠍子全都爬了起來。
「巫奶！」小石螢驚叫，「你說不讓我沾手的！」
村裡的人都怕她的奶奶，都疏遠她的奶奶，她不要也那樣！
老人身影佝僂起來，蹲下身子去撿那些碎片，「好……好……」她顫聲道，「小螢不願意就算了……小螢開心就好了……」
可是小石螢分明看到一滴渾濁的淚水滴在碎片上。
「……巫奶。」
「巫奶……」
石螢深呼吸一口氣，認真的道，「凡間的五毒都能有那麼好的效果，神界的泥人怎能差到哪裡去。」
她又拿起紅線，猶豫了一下，忽然福至心靈一般，鬼使神差的將紅線纏在手上。姻緣紅線一圈又一圈的纏繞在手上，最後的尾端被她握在手心裡。
石螢盯著姻緣紅線。
忽然，她伸手咬破手指，血液從指尖落到掌心，浸染了姻緣紅線。
不過一滴血而已，石螢的臉色卻瞬間蒼白如紙，眼中甚至還有點點藍光湧現。
從紅線的尾端開始，紅線的顏色忽然變得更加鮮艷，好像那滴鮮血徑直竄過整條紅線。
紅線的顏色鮮紅得幾乎滴出液體來。
石螢倒垂著手掌。
「滴答。」
血液在姻緣紅線經歷了一個來回，然後落在泥人的頭頂。
姻緣紅線好像突然活了，突然從掌心鬆動下來，緩緩垂落到泥人的頭頂上，隨著鮮血包圍起泥人。
石螢的眼中，忽然看到一片血海，血海中擁有無數屍骸。
這一幕似曾相識。
那是魔族護法在姻緣殿大鬧時候留下的景象。
石螢一直以為隨著時間的離去她便能忘懷，卻不曾想她的記憶竟然如此清晰。
石螢彷彿立在血海中，血海忽然呼嘯著朝她襲來，石螢眼也不眨，血海直到眼前了，忽而變成一片火光，火光要將她燃燒殆盡。
「呼！」
風聲吹動，石螢眼前的景象消失不見，歪眉斜眼的泥人身上已經徹底看不見姻緣紅線，泥塑的外表變得血紅，兩隻泥眼藍光一閃，忽然轉動起來。
「嘎吱……嘎吱……」
泥人僵硬無比，緩慢抬眼，兩隻綠豆眼和石螢對視個正著。
「……」
次日霞光普照，雲生神君長身玉立行走在走廊中，最後停在擁有空白匾額的殿門前。
他伸出修長的手，屈指敲門，「石螢，該起了。」
殿內傳來慌張的跑動聲，然後桌椅的踩踏聲，過了好半響，門猛的被人從裡面打開。
少女還是昨日的衣衫，頭髮凌亂，氣喘吁吁，見到他先揚起一個笑容，「雲生神君早上好！」
雲生神君垂下眼眸，「石螢早上好。」
面對他的目光，石螢啊了一聲，拍拍衣衫，理理頭髮，嘿嘿笑了一聲，「我晨練呢雲生神君！」
「晨練？」
石螢點頭，「凡界有種說法，大病初癒需要多活動活動，身子才能康健！」
雲生神君道，「殿內太小，小心別摔著了。」
「……哈哈，不會的！不會摔著的！」
雲生神君的眉眼溫柔的舒展開，「走吧，最後一日去姻緣殿，可不能遲到了。」
說完，他率先走在前面。
石螢回頭看了一眼，連忙關上殿門追了上去。
「我真的可以不拜姻緣仙君為師嗎？」
雲生神君溫和道，「當然可以。我昨夜連夜拜訪了司命仙君，過了今天，你可以去司命殿報到。」
「……」
這是連下家都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