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正當宋青綾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化悲憤為食慾之時,微服出巡的正康帝等人卻在沈宅門口撲了個空。

正康帝搖風輕扇,眼神卻滿含威壓地覷著英武伯。

「雲卿,朕現下該去往何處啊?」

英武伯急得直冒冷汗。帝后微服出宮是臨時拿的主意,他哪裡能未卜先知早做安排。

「陛下,還請容微臣打聽打聽。」

「真是掃興。」正康帝甚是不悅,他看了眼門匾上那個大大的沈字,陡然合上扇面往手心一打,冷哼一聲:「都到了皇城腳下,也不知道安分些。」

英武伯誠惶誠恐。皇帝這話明著是在責備沈雲御,其實也是在敲打自己。

「陛下,微臣……」

「陛下。」皇后錢氏溫柔地對正康帝笑了笑。

說起來,此事是皇帝強人所難了。皇后也是個聰明人,知道有些事她不該問,也不能問。

「陛下,臣妾聽聞今日乃是民間的藥王誕辰,聽說城裡的醉雲樓在每年的今日都會特意安排葯膳席面,據說今年的各色膳方還是前朝一位醫聖傳下來的。臣妾想著,既已出宮,何不去湊一回熱鬧。陛下,您說可好?」

正康帝將信將疑地看著錢皇后,突然笑著點了點錢皇后的鼻子打趣道:「梓童,你怕不是早就有此打算。就在這兒等著朕呢。」

「陛下!」錢皇后紅著臉,扭捏著與正康帝耳語了兩句。

正康帝兩眼放光,問道:「果真如此?」

錢皇后羞澀地點了點頭。她與陛下成婚多年,膝下只有兩子,更是在生下幼子之後多年再無所出。這回聽說醉雲樓有前朝醫聖調養婦人的良方,她本就有些意動,加之此次又同皇帝一道出宮,正可謂是恰逢其會。

「雲卿,還不速去準備。」正康帝對於錢皇后所提之事亦是樂見其成。

英武伯感激地看了眼錢皇后,連忙垂首道:「是,微臣這就去辦。」

昭月觀醫藥房

落風換上了一身青佈道袍。又趁著四下無人之際,將一枚蝶形銀墜拿在手中瞧看。

待小道士拿著幾瓶藥丸過來之時,室內已空無一人。

「咦,公子人去哪呢?」

小道士摸摸腦袋,轉身看到旁邊桌案上放著一物並一張字條。上頭寫著要將此遺落之物交予彭公子。

此時,才剛發現兒子隨身之物丟了的彭公子也焦急找了過來。

一見此物,彭公子徹底鬆了口氣。再不找到,他該要下到潭中尋摸了。

畢竟,這是他兒子生母唯一留下的遺物。

山腳處,落風正穿行在人群中尋找沈雲御和宋青綾二人的身影。突然,他看到一輛掛著永安伯府徽記的馬車單獨停靠一旁。不知怎的,他下意識便想到了馮容婉。於是腳步便好似不聽使喚似地緩緩靠了過去。

「小姐,您為什麼不告訴舅太太,是瑤小姐故意將您絆倒的。您看這膝蓋都破了,若是再留疤誤了選秀可怎生是好。」杏月既擔憂又不解地望著自家小姐。

馮容婉苦笑一聲:「告訴舅母又有何用。她對我與胡瑤表面上看似一視同仁。可那畢竟是她的親生女兒,我這個外人又如何比得。」

「那……那萬一瑤小姐下次又使壞該怎麼辦呢?」道理杏月都懂,可這次小姐吃了虧不願聲張,往後那位胡瑤姑娘要是再變本加厲呢?

豈不是要被欺負死了。

馮容婉聽后卻冷笑一聲:「無妨,這種一眼就能叫人識破的小伎倆,使多了反而跌份,沒得叫人看輕。」

「小姐您這麼說,那杏月就明白了。您不事事與她計較,反倒顯得您為人心胸寬廣,氣量大,識大體。」杏月恍然。所以說還是她家小姐厲害更勝一籌。

「可是小姐,您的傷……」杏月看著傷口又再次憂心忡忡。

馮容婉柳眉輕蹙,輕輕拭探著觸摸傷口的邊緣。

「咚咚。」馬車外頭有人敲響了車窗。

主僕二人一愣,杏月慢慢將車簾撩起一角。看到站在車窗一側穿著道袍的人好生眼熟,似乎是沈公子的手下,叫落風的那位。

「你在這裡做甚?」杏月有些警惕地問他。

落風沒有答話,只是抬手將帘子又掀開了些,並將一個胭脂盒大小的青花小罐遞了進去。

馮容婉見到是他,眸中登時有些驚詫。兩人四目相對,似乎有些奇怪的東西在眼波間流轉開來。

「給我吧。」杏月發現異樣,原本還想問那罐中之物是何,此時也顧不上了,趕緊伸手去接。

哪知落風卻故意將手移開,直接送到了馮容婉面前。

「你這人……」杏月不免有些惱羞成怒。隨後眼睜睜地看著自家小姐親自將那小罐接到手中,且交接之時,兩人的手還碰到了一處。

杏月目瞪口呆。

「外用塗抹,一日三回,不日便可恢復。」落風言簡意賅地交代完用法,隨後又看了馮容婉一眼,轉身走了。

杏月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伸出腦袋往馬車外頭探去,可哪裡還有落風的身影在。她皺著眉回過頭,卻瞧見自家小姐正望著手裡的小藥罐發獃。

杏月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心頭一時五味雜塵。

「小姐,我來幫您上藥吧。」杏月還是決定先解決眼下之事。

馮容婉卻唇角漾出一抹欣愉的微笑:「我自己來。」

山腳下的茶樓里,沈雲御將一碗晾得溫熱的三花茶放到宋青綾面前。

宋青綾端來就著手上的綠豆糕喝了。

「這糕太甜。」她隨口嘟囔道。

「那便不吃了。」沈雲御笑著將糕碟移到遠處,然後又叫了兩個鹹味點心。

宋青綾隱約覺得沈雲御安排的吃食似乎另有深意。醞釀半晌,終是開口問道:「沈雲御,你難道就不好奇嗎?」

「好奇什麼?」沈雲御眉目舒展,嘴角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

見狀,宋青綾心中不由又泛起嘀咕:到底該不該同他說小弟的事呢?

沈雲御將宋青綾臉上的遲疑看在眼裡,不忍看她糾結,遂直接一個騰挪旋轉便與她坐到了同一條長凳上。

宋青綾尚在驚訝之際,沈雲御已經伸手將她的頭往自個兒肩上一按。

「你……你做什麼?」宋青綾那張白凈小臉瞬間浮起一團嫣紅,與她微微紅腫的眼瞼極是相配。

好在兩人正身處雅間當中,不然大庭廣眾之下,屬實難為情了些。

「沈雲御,我們還是……」

「別動。」沈雲御把那個想要逃離的腦袋按回自己身邊,後來見她亂動,更是直接將人攔腰摟住。

「你不想說,便不說吧。我都知道。」

宋青綾不再掙扎,而是歪仰著頭訝然地望著沈雲御,眼裡透著審視的光茫,彷彿在無聲地質問。

沈雲御摸摸鼻子,不自在地道了句:「梁伯告訴我的。」

正在供燈***上點燭的梁恆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他揚手安撫了一旁目露擔憂的李馥月,嘴中奇怪地咕噥道:「是誰在念叨我這老頭子呢!」

梁恆並不知道,此時沈雲御已經將他出賣了。

然而宋青綾並不生氣,只是忽然明白這兩日沈雲御為何會派落風盯著她,又為何平白招惹她分散她的注意。

宋青綾眼底湧起一抹酸意,知道梁恆和沈雲御都是在擔心她,心中感動卻又不知該如何訴說,只能化作一聲苦笑地嘆息:「這個梁伯。」

兩人依偎良久,突然聽到外間傳出一聲清咳。

二人彼此對視一眼。沈雲御面不改色地坐回了原位,宋青綾也是臉色微紅地重新撫了撫頭上的發簪。

下一刻,落風開門進來,點頭示意后反手關上了雅間的房門。

「老爺,這是方才從那個小孩身上的吊墜里取出的東西。」落風將一張帶著摺痕與卷痕的紙交給了沈雲御。

沈雲御目露疑惑,旋即展開瞧看。這頭的宋青綾也好奇地將腦袋湊了過來。

「好像是哪裡的地圖。」宋青綾看了一眼說道。

沈雲御看後面色微沉:「這是崔府的地圖。」

宋青綾一時沒反應過來,思索片刻試探著問:「是……那個崔府?」

沈雲御點點頭,問落風道:「今兒咱們遇到的那個落水的小孩,確定是彭忠之子?」

彭忠?這名字好耳熟。宋青綾總覺有所耳聞。此時落風已然肯定地回道:「是。」

他看了眼宋青綾,隨後接著說道:「且小的以為那孩子極有可能也是崔家小姐之子。」

沈雲御一怔:「何以見得?」想了想,晃動手上的圖紙:「就憑這個?」

宋青綾聞言,乾脆取過來仔細又掃了一眼這張並無任何字跡的圖紙,隨後也睜著溜圓的眸子不解地看向落風。

「老爺可還記得,崔家小姐曾有一枚蝴蝶形的銀墜子。」落風說道,「這枚銀墜子現下就戴那個小孩脖子上。而這張圖便是在墜子的墜心裡找到的。若非今日落水,墜子掉落磕到以致露出痕迹,小的也是留意不到。」

「崔家小姐的東西帶在彭忠兒子的身上,這般說來,也的確有這可能。」宋青綾點頭認可了此等推測,又開口問道,「不是都說兒子肖母嘛,落風,依你看那孩子的眉眼是否與崔家小姐有幾分相似?

身為曾經英武伯府雲大少爺的暗衛,崔家小姐長什麼樣,落風還是知道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敢十分斷定那孩子的身份。

「眼睛,嘴鼻與崔家小姐神似。只一對招風耳與彭大人一般無二。」

「彭大人,招風耳?」宋青綾一聽,立馬被點醒了某處記憶。她難以致信地反問:「你說的彭大人不會就是錦衣衛指揮使彭忠吧。」

據說這位錦衣衛指揮使之所以能耳聽六路之事,就是因為有這麼一對招風耳。不過後來聽說他在幾個月前的一次探查中遭遇暗算,身受重傷,到現在還在休養。

怪不得沈雲御要躲著他,畢竟對方是心細如塵,又耳目眾多的錦衣衛指揮使,一般人或能騙得了一時,遇到這人怕是一出現就有可能露餡。更何況他們二人以前還認識彼此。

一弄清楚身份,宋青綾心頭疑惑更甚。她又看了看手中的圖紙,緩緩道:「崔家小姐竟然與錦衣衛指揮使彭忠生下一子,而彭忠……」她看向沈雲御,「當初崔家出事那會兒,不是說錦衣衛最先發現的么,那彭忠此人可有在場?」

沈雲御眉頭緊皺,似乎深深陷入到回憶當中。他記得當時崔家小姐自殘在他的劍下之後,除了對他流露出了愧疚之色,便是一直望著錦衣衛闖進來的方向。他被錦衣衛抓住之時,崔家小姐似乎就躺在了彭忠懷裡。

良久,沈雲御吐出一口氣:「彭忠當時應當是親眼見到崔家小姐死在我的劍下。」

「這不對啊,」宋青綾秀眉一擰,「崔府滅門一事分明是背後兇手利用了崔家小姐陷害你,錦衣衛來得那般湊巧,說明亦有可能是其中一環。看彭忠方才那般緊張他的兒子,又將崔家小姐的遺物戴在他身上。想必他與崔家小姐應是感情十分深厚。可如此一來,就十分奇怪。倘若他知曉此事,他不可能會出現在崔府親眼見證你手刃了他孩兒的娘親。可若他不知,見到當時的慘狀,但凡他有些血性,都會當場發狂親手為其報仇讓你以命相抵才是。」

宋青綾百思不得其解。一時間,三人都有些沉默。

「沈雲御,你知道這處地方是崔府哪兒嗎?」宋青綾突然指著圖中東南角的一處問道。

沈雲御望著宋青綾指尖所指的位置,認真想了想,道:「這裡挨著角門,似乎是崔府下人們的居所。怎麼,有不妥之處?」

沈雲御又看了看,卻沒見上頭有任何奇特的標誌。

宋青綾將那張紙立到沈雲御眼前,特意調整了位置,讓窗戶外頭的光線透過紙張。

沈雲御這才發現,整張紙面,只有方才宋青綾所指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針孔大小的孔洞。

「這會不會是崔家小姐故意留下的線索?」宋青綾心思極細,她敏銳地察覺到那處針眼極可能是有意為之。

沈雲御也覺確有此種可能,他低眉沉吟片刻,隨後看向落風:「準備準備,今晚咱們便去那處瞧瞧。」

落風眸色一正:「是。」

之後雅間里突然出現了片刻詭異的靜謐。

沈雲御不解地看向宋青綾。以她的性子,此刻她不應該立馬就表示想要一同前往嗎?

卻見宋青綾有些犯難道:「沈雲御,我好像忘了同你說件小事兒?」

「何事?」沈雲御取了茶盞喝了一口,心裡不甚在意。不過初來京城,想來應當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

「那個……與榮不屈比拭的事兒。」

沈雲御聞言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不可置信地望著面露心虛的宋青綾。

這是件小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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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姑娘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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