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乘勝追擊
兵敗如山下安南數萬殘兵敗將在漫漫曠野上猶如潮水般席捲逃亡,出於本能的便朝著多邦城下而去。
明朝大軍在沐晟,張輔的率領下氣勢如虹,乘勝追擊。數之不盡,赤手空拳的安南逃卒死於亂軍踐踏和明軍手中。
多邦城頭,安南國王胡一元眼見大軍潰敗后哪裡還敢率軍出城援救,知曉兒子胡漢蒼仗著戰馬飛奔逃回城中后,當即下令關死城門,準備依仗堅固城牆和逐漸迫近的明朝大軍一戰」「。
追隨胡漢蒼在城外和明軍交戰的安南大軍,除開一些騎馬的將軍外多是步卒,給明軍銜尾追殺下只有千餘逃進城中,其餘數萬之眾眼見城門緊閉下逃生無門,登時四面八方逃散開去,不及逃走者多有拋去兵器,降服在地。
率軍追擊而來的張輔眼見城外曠野之上敵軍所余尚多,當即傳令前軍放緩追擊腳步,任由那些安南殘兵敗將逃散開去。身為大軍統帥,他明了自己此戰的首要目的,乃是趁著大勝之威攻克這座安南重鎮,若是存了趕盡殺絕之意,將那些安南敗軍圍困於城下,成了困獸之鬥的局勢,反不利攻城。
丟盔棄甲,披頭散髮的胡漢蒼奔上城門樓,遙見遙遠處的明軍攻勢漸緩,這才驚魂略定。
城外明軍一眾將校在張輔,沐晟將令下策馬來回馳騁,極力約束部下士卒恢復陣型。
帥旗下張輔策馬而行,來到沐晟身側,朗聲笑道:「將軍旗開得勝,振我軍心,便請稍歇,看我攻破此城。」言罷轉頭對麾下一眾明軍將領厲喝道:「安南所恃,莫若此城,此城一拔,便如破竹。大丈夫報國立功,就在今日,若能先登此城,不憚重賞。」眾將聞聽下盡皆躍躍欲試,轟然應諾。
待得張輔,沐晟策馬在城下巡視一圈后,收攏大軍后。那些給遠遠拋下的火炮在眾多牛馬牲口拖拽下終於擺到了城外。
火炮接連轟擊開來,實心鐵球呼嘯著連串飛來,砸得城頭碎磚亂飛,一眾守軍伏於城牆后,駭得肝膽欲裂,根本不敢露頭,僅有二十餘門火炮在胡家父子聲嘶力竭的督戰下朝城下明軍還擊。
一輪炮擊之後,明軍陣列前方奔出萬餘手持盾牌,肩扛盛裝泥土草袋的士卒,在一眾千戶,百戶的率領下朝城下亡命奔去。他們的任務便是填平大軍攻城的首要障礙,城下那一條深達數尺,密布竹刺木樁的壕溝。
眼見敵軍開始填壕攻城,城頭的安南將軍們個個手舞戰刀,怒罵呵斥那些驚魂未定的士卒們自城牆垛口現身,張弓搭箭后朝城下潮水般湧來的明軍放出箭矢。
城下兩萬早已蓄勢待發明軍弓箭手耳中聽得號令的銅鑼響動,也齊刷刷開始放出了箭矢。一時間城上城下箭如飛蝗亂竄,不斷有扛著土袋前沖的明軍士卒倒地,安南士卒中也不斷有人慘叫著中箭倒伏城頭。
約莫盞茶時光后,城下百餘門火炮終於陸續裝填完畢,開始了猛烈的壓制性炮擊。不時有開弓放箭的安南士卒給炮火轟擊得斷手殘足,血肉橫飛,屍身載倒城下。
明軍付出數千傷亡之後,終於將多邦城下的壕溝徹底填平,兩次猛攻城頭,卻被守軍依仗居高臨下的優勢擊退。
眾將眼見天色漸暗,盡皆向統帥張輔諫言,暫且退兵,待休整一宿后明日必當攻克此城。
新城侯張輔注目多邦城那被炮擊得斑駁殘缺的城牆,思忖片刻后以手中馬鞭遙指城頭,斷然說道:「賊軍大敗下士氣重挫,若是予敵喘息之機,休整城牆,收拾軍心,豈不為山九刃,功虧一簣?攻破此城,必在今夜。」他昔年也曾追隨朱棣靖難之戰,深知夜戰雖不利於交戰雙方,但敵軍白日里大敗一陣,士氣萎靡,若是自己一念之仁下退兵而去,胡家父子必然趁著今夜休整城牆,整頓軍心,明日大軍攻城,勢必付出更為慘烈的傷亡。
西平侯沐晟本來擔心張輔聽從眾將勸說,以至於坐失良機,不禁有些擔心,此時聽得他斬釘截鐵般的強攻之意,不禁微微頷首,頷首默然不語。
張輔一雙凌厲的目光掃視一眾將領,突然揮了揮手,將都督僉事黃中,呂毅召喚到近前,喝問道:「黃中,呂毅,你二人前番喪師辱國,可知陛下命爾等隨本帥出征之意?」
黃中,呂毅兩人羞愧道:「陛下命末將二人待罪立功,此意小人自然知悉。」原來他二人便是上次率軍護送陳天平歸國接位的左右副將軍,回到南京后永樂皇帝朱棣雷霆震怒下本欲問罪殺之,幸得文武百官皆有言及二人被賊軍伏擊,乃是無心之下中了埋伏,雖有罪卻不至死。朱棣這才悻悻然將二人降職為都督僉事,命其二人追隨張輔而來,戴罪立功。
「本帥將一萬士卒交予你等,今夜不破此城,便要借你二人的頭顱號令全軍。」張輔冷森森說道。
黃,呂二人單膝跪倒接令后前去整頓兵馬,準備去做絕無退路的背水一戰。
殘陽西下,天色逐漸朦朧,城頭城下兩軍皆是打起了火把。明軍火炮轟擊之下,數千手持盾牌,抬著雲梯的士卒衝擊而來。
此時視線昏暗下,雙方的強弓勁弩,火炮只得朝著敵軍火把處亂射,不免威力大減,隨著一架架雲梯牢牢鉤附在城頭之上,多邦城頭又是一片殺聲震天。
月上中天之時,多邦城頭的城門樓內,甲胄血污,披頭散髮的胡一元坐到在地,一個親兵正自手忙腳亂,給他手臂上箭創敷藥止血。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手持血淋淋戰刀的胡漢蒼奔進門來,在其父耳邊顫聲說道:「爹,敵軍已然攻上城頭,咱們速走為上。」
胡一元畢竟年老體弱,激戰半日下早已疲累不堪,裹傷之際本有些昏昏欲睡之意,此時陡然聽得兒子說出這般噩耗,登時駭得蹦起身來,奔出門外查看之下,遙見十餘丈外的城牆上,一個明軍將領打扮的漢子一面勢若瘋虎般揮刀亂砍,一面怒吼道:「歸順者概不殺戮,負隅頑抗者必死無疑。」正是明將黃中無路可退下親率上千死士猛攻,身受數創依然死戰不退,終於上得城頭。
火把搖曳之下,胡一元看黃中身側順著雲梯爬上的敵軍越來越多,那些心膽俱裂的安南士卒不乏跪倒請降之輩,終於喪失了最後的戰意,顧不得手臂上掙裂的箭創處血流如注,慌忙帶著兒子以及一眾親兵逃下城樓。
眼尖的安南守軍將校眼見胡家父子逃走,當即尾隨其後,衝下城牆朝著城中逃去。隨著逃亡與歸降的士卒越來越多,安南守軍終於徹底崩潰,越來越多的明軍士卒順著雲梯蟻附而上,攻佔了一片城牆。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攻入城中的明軍在呂毅的率領下終於將堵死城門的瓦礫碎石盡數搬開。隨著城門洞開,門外手持火把,早已等得焦躁不耐的明軍兵將猶如暴雨後的山澗一擁而入。
城內亂作一團的安南兵將們不見胡家父子的蹤影,軍心大亂,除了少部分依舊拚死力戰外,越來越多的人拋去兵器轉身逃走,不及走脫之輩也是鬥志全無,紛紛跪地請降。
隨著入城兵力越來越多,明軍在張輔,沐晟一眾將帥的率領下朝前追擊而去。
胡一元,胡漢蒼父子已然被明軍打得失魂落魄,趁著夜色帶著殘兵敗將自另外一道城門逃出。
經過一夜廝殺追趕,明朝南征大軍終於逐漸控制全城。胡家父子麾下大軍除開數萬殘兵敗將自各門逃走外,非死即降,安南重鎮多邦城被強攻而破。
南京城,北風呼嘯而過,初冬的第一場雪終究還是紛紛揚揚的自半空中灑落。
天色尚未大亮時分,一眾穿戴整齊的文武百官已是三三兩兩行走在紫禁城寬闊的御道之上,朝著奉天殿而去。
眼見身穿龍袍的朱棣緩步而出,高踞於龍椅之上,天不亮就起身,迎著寒風前來早朝的寧王朱權內心之中暗自咒罵作威作福的朱老四,卻還是隨著文武百官一起做那叩拜並山呼萬歲的君臣禮節。
待得一眾文武百官禮畢后肅立殿中兩側,朱棣沉聲說道:「南征大軍勢如破竹,在安南犁庭掃穴,追剿胡家逆賊父子。三日前張輔,沐晟所呈軍情中多有言及大軍仰仗火炮,火銃之利攻城拔寨,擊潰賊軍,眾愛卿也已知悉。朕以為火器實為兩軍交戰的軍國利器,故此想特設一軍,轉以操練火器,與五軍營,三千營一般內衛京師,外防韃虜。」原來自新城侯張輔,西平侯沐晟麾下大軍攻克多邦城,胡家父子損兵折將,倉皇出逃后,安南舉國震動,軍心大亂,越來越多的官員,軍隊聞風倒戈而降。明朝三十萬大軍趁勝追擊下,數月之中又連克安南東西二都城,胡一元,胡漢蒼率部逃走後,安南吏民崩潰,各州縣紛紛納款於明軍。張輔輯吏民,撫降附,分遣降將李彬、陳旭掠地,來歸者日以萬計。胡氏父子進退失據,乃悉焚宮室,亡命海中,雖繼續與明軍為敵,卻已是日暮西山,大勢已去。
火炮,火銃,在昔年元末亂世之時,揭竿而起的各路紅巾軍中便多有使用。后洪武皇帝朱元璋一統天下后更有明旨,一百步卒中須有十名火銃手。所以此刻立於奉天殿上,一眾沒有經歷過戰場廝殺的文官,對戰陣之上使用火器也絲毫不覺得出奇。只是對於因循守舊的他們來說,縱觀古今,歷朝歷代,一支完全裝備,使用火器的軍隊實在是聞所未聞,皇帝這個特設火器禁軍的想法,未免有點異想天開,畫蛇添足。眾人面面相覷之下之所以沒有人輕言反對,還在於這支火器大軍乃是皇帝用以編入禁軍,和五軍營,三千營一般,負有內衛京師的重責,甚是敏感。
朱權聞聽朱棣意欲建立一支火器禁軍,不由得雙目一亮,略微思忖后甚是振奮的出列奏道:「陛下聖明,想我華夏祖先炎帝屬火,父皇更以《易經》所述,陰陽五行中的火德立國,剋制屬金的暴元韃虜,開創大明基業。可見火器不但乃是攻城拔寨的利器,亦且是我大明屬相所在,故此一支盡數使用火器的禁軍拱衛京師,外防韃虜實在是極為必要。以微臣愚見,不妨調撥工部巧手匠人,廣招民間奇才異能之士製作精巧連發火器,以建強軍。」
炎帝五行屬火,乃是朱權以字面意思推斷,也不知是真是假。大明五行屬火卻是洪武皇帝朱元璋昔日親口所言,誰敢反對?《易經》乃是四書五經之一,這些腐儒們奉若經典,自己將這一記殺手鐧使將出來,這些自詡儒家弟子的尚書,侍郎,御史縱然是滿腹經綸,誰又能公然反對?想到這裡,朱權施施然走回原位之時嘴角也不禁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雖深知火器逐漸取代冷兵器乃是歷史趨勢使然,卻依舊搬出炎帝,《易經》來自圓其說,乃是因為他早已深深知悉對付這些個能言善辯的酸儒們,最好的便是用他們認為的經典古籍封殺言論,讓他們開不得口來。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一眾御史們眼見這個寧王朱權一派小人得志之狀,不禁暗暗肉麻,雖則都是不約而同的在腹中大罵朱權一派阿諛之詞,只為討好皇帝陛下,實與趙高之流無異,迫於形勢下還是不得不一個個連連頷首,甚至出言贊同朱權的諫言。一眾文臣有苦難言之下實在是因為這《易經》不僅是被奉為四書五經之一的儒家經典,亦且博大精深,不但醫術中也多有據此陰陽五行的道理,甚至看風水,算命測字的江湖神棍也動不動也要背上兩句《易經》,可見其影響之深遠,試問當今之世,又有哪個儒家子弟敢輕易質疑《易經》的道理所在,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