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玉佩
夜晚,客棧內點起了蠟燭,店小二用掃帚收拾著剛才的殘局。
燭光下,坐在角落的兩人正各自吃著面前的食物。
蕭北塵唆了一口麵條,看著女子微笑地問。
「對啦,你叫什麼名字?」
她啃著他給自己新點的饅頭,沉默了一下,小聲回應。
「谷欣。」
「那谷欣,你娘親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
谷欣輕搖了搖頭,眼眶有點濕紅,雙唇微顫地說。
「她...死了。」
「這,這樣啊...」
他聽后,微皺起了眉,心裡很不是滋味,隨即又問。
「那你平常睡哪啊?」
「有時街頭,或者巷尾...」她想了已想,又說道:「但我還是比較喜歡,在樹蔭下待著。」
「........」
蕭北塵一時語塞,瞳孔微睜,漸漸陷入了思考。
忽然間,他又重新注意到了她那骯髒又傷疤遍布的雙手。
隨後,他向小二招了招手,大聲講道。
「小二!拿盆暖水過來,拜託啦!」
「好嘞少俠!」小二趕忙應道。
不一會兒,一盆熱騰騰的溫水便放在兩人面前。
谷欣腦袋微斜,一臉懵懂看著他,不清楚他要做什麼。
蕭北塵一邊拿起盆沿的濕布,一邊向谷欣伸出了手掌。
「來,我幫你洗洗。」他微笑道。
頓時,她看著他遲疑了一下,緩緩地伸出了手。
蕭北塵接過谷欣的手,輕放入水盆里。
下一刻,溫熱的暖流從掌心流向她全身,一種心中從未有過的溫暖湧上心頭。
蕭北塵仔細地擦拭著她手上的污垢,那一道道錯綜複雜、可怖滲人的疤痕在他眼前展露無遺。
這時,谷欣看著他專註的模樣,眼裡的淚水愈發盈眶。
「是誰幹的?」他嚴肅地問。
此刻,她再也按捺不住眼中的淚水,淚珠不停地從兩頰流過。
「爹打的...嗚嗚嗚嗚...」
「已經,沒事了...」他安慰道。
谷欣不停地抽噎著,心中仍有訴不盡的苦。
蕭北塵抬起手,用濕布輕拭去谷欣的眼淚,順便還洗她的臉和整理了亂髮。
果然,她的臉上還是掛有一兩道傷疤。
他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開心地說:「這樣好看多啦哈哈。」
「真...真的嗎?」她欣喜地問。
「嗯!當然!」他點了點頭,肯定道。
聽后,谷欣的嘴角逐漸上翹,含淚笑著對他說。
「你...你也擦擦。嘻嘻。」她拿著濕布,擦去他左臉上的污血。
「哈哈謝啦!」他高興地笑道。
過一會兒,蕭北塵走到櫃檯前,對小二說。
「小二,我要兩間客房。」
說著,他掏出銀兩放於台前。
「好嘞!」小二轉身拿出兩塊房牌。
隨即,他數了數銀子,抬頭看著蕭北塵笑道。
「少俠,您給多了。」
「你就當是修繕費吧。」
「哎,那也不用這麼多呀。而且,多出的銀子還是會被馬匪收去。」
小二拿起多出的銀子,想要塞回蕭北塵手裡。
蕭北塵下意識地回道:「最近不會來了。」隨即又補了一句,「咳咳...可能不會。」
「您咋知道?」小二疑惑道。
「因為...我就是知道。」
說完轉身,蕭北塵便與一位身穿勁服,腰間佩刀的少女擦肩而過。
他並沒有過多留意,只是覺得鼻間多了一絲芳香。
小二趕忙向她招呼道:「喲!女俠,你想要些什麼?」
客棧二樓,走廊外。
蕭北塵微笑地看著谷欣,拿起房牌對她說。
「今晚你就睡那間房吧,我就在你隔壁,有事來敲門就行。」
她緊緊攥住房牌放於胸前,呼吸多了一絲起伏。
谷欣雙唇微開,輕聲地回道。
「謝謝你,塵大哥。」
忽然間,蕭北塵拉起谷欣的手,頓時驚得她兩頰泛紅。
「哦,等等。」他出腰間拿出一個袋子,放在她手上。
此時,谷欣注意到他掛於腰間的牌子。
定眼一看,是枚刻著「蕭」字的鑲金令牌。
下一刻,她眼瞳微移,見到袋子里裝的全是碎金子。
「不,我不能收...」她將袋子遞迴。
蕭北塵微低下身,抬起雙手握住她兩肩,看著她的雙眼認真地講。
「你聽我說。你可以拿著這些錢,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微笑著,繼續說道:「對了,你不是喜歡樹蔭下的感覺嘛?我送你去江南吧,那兒四季如春,你可以在那買個小院子,好好生活下去。」
谷欣的雙肩不斷地顫抖著,熱淚情不自禁地從眼裡流出。
她不停地搖著頭,伴著哭腔抽泣地說。
「嗚嗚...不..不值得的。嗚嗚..為我這種人...」
蕭北塵摸了摸她的頭,看著她輕聲地說。
「小欣,這沒什麼不值得的,別貶低自己的人格。」
「嗚嗚嗚...」
她突然向前邁了一步,用力抱住了他。
此刻,她的心裡倍感感激,這還是這輩子第一次有人把自己真正當做人來對待。
谷欣的身子不停地在他懷中抽噎著,滿是傷疤的手緊抓住他的背,淚水早已浸濕了衣服。
「以後,沒人再能傷害你了。」他溫柔地說道。
谷欣感受著蕭北塵心跳的縷縷溫暖,她此生以來首次在別人懷裡感到體貼安心。
兩人就這樣持續了良久....
此刻,蕭北塵開口安撫道。
「好了,沒事沒事。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們儘早啟程。」
她抬起臉,含淚看著他,點了點頭。
谷欣抹了抹眼角的淚,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灰白色的舊玉佩,遞到他面前說。
「塵大哥,這個給你。」
「這...」
「你不收下這個的話,那我也不要你的錢。」
她握住他的手,把玉佩塞進他手裡。
「呃,好吧,」
他點了下頭,把玉佩放入腰間。
谷欣開心地笑著,滿懷期待地走向房間。
隨後,兩人便各自回了房。
在房間里,燭火微亮。
蕭北塵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地喝了起來。
他拿出放里懷中的信封,自言自語道。
「看來,要耽擱一陣了,應該沒事的吧。」
漸漸,他回憶起了此行的目的......
一個月前,皇都,蕭府。
「啪!!」書房的門被蕭北塵猛然推開,其力度之大,連掛在房內的甲胄都抖了兩抖。
他急沖沖地跑到老人面前,滿臉不服地說。
「阿爹!您幹嘛不讓我去!」
「.......」
蕭痕並沒有理會他,依舊用毛筆安靜地寫著字。
「我也想要和老哥上戰場呃啊啊!」蕭北塵撅著嘴,不爽道:「您讓天天練武不就是為了這嗎?!」
只見蕭痕眉頭微皺,抬起頭瞪著他,神情嚴肅道:「過來研墨。」
蕭北塵被嚇得抖了一個哆嗦,連忙走到蕭痕身旁坐下,拿起墨錠為其研墨。
一會後,蕭痕停下手中的筆,側身看向他,問道。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此為何意?」
「哈?啥?」蕭北塵一臉迷茫。
蕭痕立即抬手叩了一下他的腦門,厲聲訓斥道。
「平常讓你背書!你都在幹什麼?那兵法丟哪吃灰去了?!」
他一聽到文縐縐的東西就頭痛,雙手捂著腦門說。
「啊...我只是想多練武...」
「就你這樣還想上戰場呢。」蕭痕無奈地搖著頭,把桌上的信放入信封,輕聲地說:「拿著,收好這信。」
「為什麼不用信鴿啊,或者給豆飛去送也行啊。」蕭北塵疑惑地回答。
「這可是給相老閣主的,你難道不想去?」蕭痕狐疑地看著他說。
忽然,蕭北塵兩眼放光,高興地笑道。
「什麼?給相伯伯的?!」
他立馬接過信,欣喜地塞進懷裡,心想著又能去那兒度假了。
「還記得怎麼去嗎?」蕭痕輕聲地問。
「嘻嘻,忘了。」
「..........」
蕭痕無奈的搖了搖頭,抬手放在他肩上,平和地開口教導道。
「北塵啊,我知你生性單純。此次就讓豆飛帶你出門吧,要謹慎交友啊。」
「我能分辨善惡,又不是小孩子。」他的表情很是不爽。
「對了,這段時日老閣主那正舉辦論武大會。」蕭痕認真地叮囑,繼續說道:「你呢,就別理會了。送完信就好好待著,等你哥來接你。」
「行行行。」蕭北塵無奈地點著頭,起身想走。
「對了,還有一件事。」蕭痕拿起桌旁的兵法書,轉身對他說:「你給我抄...」
「豆飛找我!」
話音剛落,他就已翻窗跳走...
這時,蕭北塵逐漸從記憶中回過神來。
「啊對,豆飛。」他連忙將手伸進腰間。
他翻了翻,拿出豆飛把插在它腹中羽毛拔了出來。
「咔咔咯!」齒輪重新緩緩轉動。
隨著鳥身一頓抽搐,眼中的靈氣一閃而過。
下一刻,豆飛狠狠地著瞪他,飛起來拚命用嘴啄著他的頭。
「你個臭小鬼!!」
蕭北塵雙手擋在面前,不斷退後,趕緊回道:「等等等等!」
「知錯了沒!竟敢對本大爺不敬?!!」
忽然,蕭北塵迅速側過臉閃過它的啄擊!
豆飛見他這一舉動,更加惱火地說。
「臭小鬼!還敢躲?!」它猛地拍著翅膀,作勢要再啄。
「你看!」
蕭北塵抬起手中的小靈石,擋在它面前。
「嗯?居然還有?」它立馬停了下來,站在他手背上。
「嘻嘻,出發前,我讓阿爹多備了些。」他得意地笑道。
「快給我放下,本大爺剛好餓了!」
一會後,蕭北塵雙臂環抱,靜靜地靠在窗戶邊,俯瞰著夜幕下的舊鎮。
今晚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月亮,夜空中只有些許星光閃爍。
隨著最後一戶人家熄滅燭火,整個鎮子直接陷入一片死寂......
「這鬼地方,真是爛!」豆飛站在窗沿上,啄食著小靈石。
「..........」
「臭小鬼,你怎麼不說話了?」它飛到他肩頭上,又問道:「嗯?不會是想家了吧?」
蕭北塵把臉撇向一邊,小聲地說:「嗯,是有點。」
「放心,這次本大爺不會再帶錯路!一定能儘早完成任務滴!」
「哼。」他輕哼了一聲,將信將疑地看著它。
「哼什麼哼!前幾天要不是因為沙霧.....」
突然,蕭北塵好像注意到了什麼,身體前傾看向鎮街。
定睛一看,正是沙狼兄弟!
他倆正在舉刀追趕著前方的一個身影,嘴裡還不停地傳出句句咒罵。
蕭北塵見狀,立即翻過窗沿跳了出去。
「喂!臭小鬼你幹嘛!本大爺還沒說完呢!」豆飛大叫著,也跟了出去。
「噠噠噠!!」只聽那輕盈的步伐聲在屋檐上掠過。
蕭北塵多年苦練的輕功,在此時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一會兒,他眼見沙狼兄弟追進了街巷,便立刻翻身跳下街。
隨後,蕭北塵衝到巷口處,看著那兩高壯的背影,不屑地說。
「喂!你們兩個,又皮癢了是么?!」
「..........」
蕭北塵見二人沒出聲,想走過去叫他們。
不料剛邁出一步,兩人的身體僵直地向後倒去!
只見兩人的脖子正流著血,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劃破了。
下一瞬,一道黑影從陰影中殺出!
「呯!!」蕭北塵迅速抬手,用護腕擋下了這一擊。
眼見黑影又縮了回去,他立即斜眼看向護腕,上面只留有四道抓痕。
此刻,那黑影趴在一人的屍體上,發出一遍又一遍的吞咽聲。
蕭北塵警惕地後退了半步,右手握住背上的劍柄。
「是狼么?」
這時,天上烏雲微散,些許月光投落在了黑影身上。
蕭北塵雙眼猛睜!震驚地看著前方。
「谷!谷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