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平安夜的雪遲遲來臨，細小的雪花零零散散，落在引擎蓋上，很快就消失不見。

周梵梵最終還是坐到了關元白車裡，即便上車的那一刻，她立馬就後悔了。

然而婉轉地想說「她還是自己回去吧」，在轉頭看到關元白那張比外面冰雪還冷的側臉時，默默又咽了下去。

關元白啟動了車子，轟鳴聲中，磨砂黑色的轎跑駛出別墅區，轉入了寬大的馬路中。

周梵梵本來就因為喝了點酒，臉色發燙，現在坐在開著暖氣的車子里，更是悶得一陣陣難受。

「關，關先生。」

關元白目不斜視：「什麼事。」

周梵梵小聲嘟囔：「我能不能開個窗。」

「什麼？」

周梵梵拔高了音量：「我說，我能不能開窗，我有點熱。」

關元白說：「你知道外面幾度嗎，開窗想被風吹傻？」

其實之前跟關元白相處下來，周梵梵一直覺得關元白的性子很好，且跟她說話的時候，大部分都是紳士又禮貌的。

可現在……他對她講話挺凶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點酒的緣故，情緒被酒精無限放大，周梵梵突然就有點小委屈了起來。

雖然她知道自己罪有因得，但一直被冷臉被討厭，也會覺得難過。

畢竟曾經有那麼一度，她覺得自己和關元白不僅僅是「戰友」，還是朋友的關係。

「我知道外面很冷，可是我悶得很，特別難受。」周梵梵說。

察覺她的聲音不太對勁，悶聲中帶著一點很微弱的小哭腔，關元白趁著紅燈的空檔轉頭看她。

車內不算亮的光線中，她水汪汪的眼睛正盯著他，臉頰比方才還要紅，一副委屈的樣子，好像是誰狠狠欺負了她似得。

關元白微怔，很快伸手按下了她那邊的車窗，「開窗就開窗，你哭什麼。」

冰涼的風吹了進來，帶著雪白的冰晶，落在臉上，絲絲涼意，特別舒服。

周梵梵眯了眯眼，低聲說：「我沒哭，我只是不舒服。」

關元白多看了她兩眼，確認她沒有啜泣的痕迹才不滿道：「還知道不舒服，你臉紅得跟猴屁股一樣，既然不能喝酒，以後一滴都別喝了。」

周梵梵不敢回嘴，只好順從地哦了聲。

一路再無言。

風隨著進入高架后變得更大，關元白坐這邊都被吹得有點冷，偏偏副駕駛上的人還趴在車窗上，腦門對著風來的方向，一動不動。

關元白忍無可忍：「周梵梵，坐好。」

周梵梵：「啊？」

「我說，坐好！」

周梵梵臉上溫度被吹得差不多都降下去，只是反應還是有點遲鈍。

她聽清楚后，不再扒拉在車窗上，坐了回來。

關元白把車窗按了上去。

「欸，別關！」

關元白：「關一半，你坐著，別把腦門往外頂。」

周梵梵解釋說：「沒往外頂，我就是趴著，不危險的。」

關元白微微一頓，薄唇輕啟：「什麼危不危險……我沒關心這個。我是說我冷。」「喔……」

半個小時后，關元白把周梵梵送到了她家。

車開到門口，周梵梵酒精也散得差不多了。人清醒過後，更鄭重了幾分。

「關先生，謝謝你送我回家。」

關元白嗯了聲。

周梵梵伸手去開車門，但又縮了回來，回頭看他。

關元白視線淡淡落在她臉上：「還有事？」

周梵梵思索了番，一股腦道：「其實，我知道你還是很生氣，但我上次話也沒說完整，我不是拿你當快遞，也不是順便送你禮物……我是真心送你，因為你也幫了我很多事。給你畫的畫，做的小點心，我都很認真的。」

關元白沒做聲，靜靜地看著她。

周梵梵被看得愈發緊張，磕巴道：「總之，我還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畢竟還是瞞了你很多，利用了你很多……關先生，希望你不要生氣，我以後不會了。嗯……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

周梵梵：「怎麼了。」

關元白微微傾身，不甚滿意的樣子，說：「你道歉光會嘴上說說。」

周梵梵愣住：「那，我要怎麼樣。」

關元白沉默片刻，坐了回去，道：「沒想好。」

末了又補充一句：「想好了我跟你說。」

周梵梵打開車門的動作猶豫住了，關元白一眼掃了過來：「怎麼，你果然是隨便道道歉？」

周梵梵連忙搖頭：「不是的，我是真心道歉！那這樣……以後你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應你！」

關元白眉梢微微一挑：「確定？」

「確定！」

關元白重新看向車前方，嘴角輕揚：「好，希望你能說話算話。回去吧。」

周梵梵用力地點點頭，下車了。

車門關上后，黑色轎跑揚長而去，周梵梵吐了口氣，轉身回到家中。

雖然她不知道關元白會要她做什麼，但她方才答應的時候，滿是真心。

一方面是她確實有愧於他，一方面是她真的不想在關知意那裡留下什麼不好的印象。

「梵梵，回來了？」

趙德珍敲門進了周梵梵的房間，還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

周梵梵坐在電腦面前，「奶奶，你還沒睡啊？」

「沒呢，這不是等你回來嗎。」趙德珍道，「今天那派對好不好玩？」

周梵梵點點頭：「還挺好玩的，很熱鬧。」

趙德珍：「是吧，我早就跟你說過，多交朋友，多多和大家一塊玩。」

「我朋友挺多的呀……」

「一起在外面跑來跑去的朋友是吧，奶奶倒也不是不讓你跟她們交朋友，我的意思是，像世家少爺小姐們也得認識認識。」

周梵梵：「奶奶，我知道的。」

「好好，你知道就好。來，先吃個蘋果。這是你們年輕人過的那個叫……平安夜是吧。」

周梵梵好笑道：「平安夜的蘋果你怎麼可以切掉啊。」

「反正都是要吃，切掉吃怎麼了。」

「行吧，那奶奶你也一起吃。」

「好。」

祖孫倆坐一塊，一口一口把切掉的蘋果都吃完了。

趙德珍出去后，周梵梵去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打卡關知意的超話，又逛了會廣場，這才關燈睡覺。

——

關元白不久前徹底從家裡搬出來了，獨自住在星禾灣的別墅里。

他住的這棟位置趨於中心，離花園亭湖很近，隔壁棟是他的好友戚程衍，如今和他妹妹關知意一同住在那。

關元白之前經常去他們家蹭飯，因為他家裡沒有請煮飯的阿姨。

這天，從公司回來已經將近九點鐘，關元白等不及外賣，便打電話給戚程衍，問他他們家晚上吃什麼。

關知意把電話拿了過去：「哥，這個點我們晚飯早吃好了，你還沒吃啊？」

關元白：「忙，開會開到現在。」

關知意：「可是阿姨今天不在，我們晚飯是自己做的，都吃完了。」

關元白玩笑道：「嫁出去的妹妹潑出去的水，也不知道給我留點。」

「我哪知道你沒吃飯啊。」

關元白說：「行，我自己解決。」

掛了電話后，關元白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打量著有什麼方便又快速的食材。但看了半天也下不去手，因為冰箱食材實在是太少，沒一個想吃的。

過了會，門鈴響了。

關元白走去開門，看到戚程衍端著一碗面站在門口：「讓開點，很燙。」

關元白見此滿意道：「你小子有點良心，還知道孝順長輩。」

戚程衍瞥了他一眼：「你信不信我把這面砸你臉上。」

關元白無所謂，甚至有點欠揍：「哦，你砸。」

兩人幾乎是同穿一條褲子長大，是很要好的兄弟。

不過當初得知戚程衍默默勾搭走他妹妹的時候，關元白氣得差點揍人，因為他覺得他實在是禽獸，竟然能對從小看到大的妹妹出手。

後來沒辦法接受了這個現實后，他又覺得戚程衍當他妹夫也不是不行，因為這樣他就可以用「我是長輩」、「叫我大哥」這種話來壓制戚程衍。

畢竟兄弟間，我實在不能當你爹的話，當你大哥也不錯。

「砸什麼？這是我做的面，你還砸呢？」關知意從門外進來了。

戚程衍回頭對她笑了下：「沒有，我哪捨得。」

關元白露出一個被肉麻到的嫌棄表情，坐到了餐桌邊，吃起了這對夫妻送來的愛心晚餐。

關知意隨意地在客廳里坐下來，打開電視看了會，等關元白吃完出來后說：「哥，我覺得你還是叫一個阿姨在家裡比較好，我和程衍哥哥也不是總在家的。」

「不熟悉的不想叫。」

「那叫陳姨來？」

陳姨是從小到大在家裡照顧他們的阿姨。

關元白搖搖頭：「算了吧，陳姨喜歡待那邊，而且爸也需要人照顧。」

「好吧，可是你每次回家都沒飯吃也很不方便，還是儘早雇個人來家裡給你準備飲食比較好。」

戚程衍跟著點頭：「是，不然你孤家寡人的，還沒人給你做東西吃，怪可憐的。」

關元白：「……」

誰可憐了？誰說沒人給他做東西吃了？

他之前一直有人給他做東西吃好嗎，後來不過是因為……

關元白表情突然一凝，突然想到了什麼。

另兩人並沒注意到他的神色，關知意一邊看電視一邊說：「不然我去問問姐姐，姐姐很挑的，之前應聘過很多家庭廚師，做飯都很好吃，而且……」

「不用了。」

「嗯？」

關元白眼眸微眯，突然說：「我覺得，我應該找到人了。」

第二天，周四。

周梵梵從導師辦公室出來后，約著徐曉芊一塊去食堂吃飯。

徐曉芊最近跟她男朋友正在冷戰，吃飯的時候，一直在吐槽他。

周梵梵聽得直皺眉頭，怒罵其男友過分，有時間幫別的女孩子做作業，沒時間跟女朋友約會！

太可惡了！

正和徐曉芊一起罵著呢，突然手機響了，周梵梵看到來電，氣憤的表情瞬間僵住。

徐曉芊：「怎麼了？」

周梵梵表情緩了緩，說：「我接個電話。」

「行。」

周梵梵清了清嗓子，把電話接了起來，「喂？」

「上次你跟我承諾的事，還做不做數？」對面的人是關元白，開口便直接問了句話。

周梵梵有些疑惑：「什麼？」

「你說你真心道歉，以後我有什麼需要你幫助的，只要你能做到，你一定答應。」

周梵梵反應過來了，連忙說：「當然了！我說話算話。」

「那好。」關元白幽幽道，「我現在，正好有事需要你。」

周梵梵正色：「需要我做什麼，你說。」

關元白很淡地勾了下唇，說：「請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