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粉藍色的盒子包裝得十分細緻，上面的綢帶系了個精緻的蝴蝶結，可以看出，送禮的人非常用心。

關元白低眸看了眼，沒有伸手：「周小姐，這件事我們是共同受益，你不用給我送東西。」

周梵梵生怕他不肯收，連忙道：「可你確實幫了我大忙，雖然是共同受益，但我還是想表達感謝。而且關先生，這裡面只是我畫的畫而已，一點都不值錢。」

「但是……」

「還是說，你嫌棄這不值錢的東西。」

周梵梵垂了腦袋，聲音低低的，看著沮喪又可憐。

關元白徒然沒了聲。

「喲，元白，在這幹嘛呢？」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走來一個男人。

周梵梵聞聲看了過去，是一個約莫三十齣頭的男子，眼睛狹長，有點韓國大叔的味道。穿著藏藍色的呢大衣，領子上戴著一枚銀灰色的胸針，是只蜜蜂。

關元白回過頭，看到人後淡聲道：「二哥，你怎麼在這。」

二哥。

周梵梵又打量了該男子一眼，原來這人是關家二少，關元白的堂哥，關子裕。

「我昨兒在這睡的。」關子裕打了個哈欠，視線落到了周梵梵身上，「這小姑娘誰啊？」

周梵梵朝他禮貌示意：「您好，我叫周梵梵。」

「周梵梵？！」關子裕眼神突然認真了起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奶奶給元白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吧。」

周梵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嗯……」

關元白跟他這個二哥相處似乎沒什麼長幼之分，說話很直白：「二哥，你沒事可以走了。」

「走什麼呀。」關子裕一臉好奇，仔細打量了周梵梵幾眼，說：「小姑娘長得真得很標緻啊……梵梵，你今兒是來找元白的。」

周梵梵看了關元白一眼，回答：「對。」

關子裕：「這時間，是要約會去了吧？」

周梵梵：「啊？沒，我……」

話未說完，突然被人拽了一下。

周梵梵猝不及防，小幅度地撞在了關元白的手臂上。她微微一怔，抬眸看他，只見後者眸光淡定，說：「我們是要去吃個飯，你要一起嗎？」

周梵梵：「嗯？」

「我才不一起。」關子裕曖昧地拍了下關元白的肩，「你可好不容易才跟小姑娘約會，我哪敢一起。要是奶奶知道我去當電燈泡，非得打死我不可。」

關元白道：「那就不多說了，我們先走了。」

關子裕連連點頭，很是欣慰：「好，快走吧。好好吃，晚點回家啊。」

「……」

南爵一樓大廳金碧輝煌，周梵梵一臉懵地跟著關元白穿過大廳，來到了電梯旁。

電梯到后，他正好接了一個電話，他一邊和電話那邊的人說著話，一邊輕攔了下電梯門，示意她先進去。

周梵梵不敢打擾他，只好走進電梯。關元白隨後跟了進來，按了負二層。

地下停車場里豪車排排放，而關元白的轎跑單獨在一個大空間里。

她跟著他走到車旁，乖乖在邊上等著，一直等到他打完了電話。

「上車吧。」他回頭看她。

周梵梵有些意外，說：「我今天自己開車來的，不用送我回家。」

關元白給她拉開了車門：「不送你回去，去吃飯。」

「啊？」

「我二哥最會向奶奶打報告，而且很八卦。既然他看見了，我們就去吃飯吧，說不定現在這會他還躲在哪裡偷偷看著。」

周梵梵連忙往四周看了看，問道：「那你工作怎麼辦？」

她問得認真，是真怕打擾他的樣子。

關元白笑了一下：「結束了，有空。」

周梵梵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坐進了車裡。

關元白也坐了進去，他發動了車子，又看了她一眼，「東西你要抱到什麼時候。」

周梵梵沒反應過來，發現他在看她手裡的禮盒才道：「噢！那我放到後座去可以嗎？」

關元白這會也說不出什麼「不可以」，他如果說了，就顯得自己好像真嫌棄這種親手製作的禮物了。

「隨你吧。」

周梵梵嗯了聲，趕緊轉身把禮盒放好。

關元白看她一臉欣喜，有些好笑，問：「你想吃什麼。」

周梵梵柔聲道：「你想吃什麼？上次說好我請你吃飯的，所以……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關元白：「我無所謂，選你自己喜歡的就好。」

周梵梵想了想，「那，不然去我學校邊上吧，你吃辣嗎，我們那裡有一家川菜館，可好吃了。」

關元白對這頓晚飯沒什麼要求，她既然有想吃的東西，那他也就隨她去：「可以，給我地點。」

「嗯！」

京大附近有家川菜館很有名氣，老闆是地道的四川人，在這裡開店已經二十餘年。

這家店店面雖不算大，但環境不錯，菜也真得好吃，甚至還上過中央台的美食節目。

周梵梵上大學開始就經常跟朋友來這吃，平日里要是有人讓她推薦餐廳，她不會推薦那些華麗昂貴的西式餐廳，而是會推這家。

「這家店菜很大份，所以我點的比較少。」落座后，周梵梵把自己覺得最好吃的菜點上了，「關先生，你看看還有什麼想吃的。」

關元白道：「也夠了。」

「好。」

周梵梵把服務員叫過來下單。

今天周末，店裡人多，上菜速度也有些慢。等待期間，周梵梵時不時偷瞄關元白，但不太跟他搭話。

也不是沒有共同話題，比如關知意。

不過周梵梵不敢提這個話題，一是她並不想打探愛豆的隱私，二是她怕自己說起她來滔滔不絕，惹得關元白奇怪。

周梵梵不說話，關元白便也沒找話說。

這樣安靜的場面關元白並不覺得尷尬，甚至覺得眼前的小姑娘內向或者「在他面前緊張到不敢說話」是好事。

反正他也就是逢場做戲，聊太多他反而怕人家想太多，有更多對他的不該有的想法。

各自靜默半個小時后，菜總算上了。

麻婆豆腐，水煮肉片，宮保雞丁，缽缽雞……紅通通的一片，看著極為下飯。

周梵梵食指大動，特淑女地叫了兩碗飯。

她清了清嗓子，昧著良心說：「我分半碗吃就夠了，關先生，你要是一碗不夠，這半份也給你，乾淨的。」

關元白：「謝謝，我夠的。」

「好的。」

這麼多菜！關元白要是不在，她能自己干兩碗飯！

可惜了可惜了。

關元白做酒店的，平日里對餐飲方面也會感興趣。所以飯桌上聽周梵梵說這家店如何有名氣的時候，他也起了想試試的心。

但沒想到的是，這裡的菜竟然比他預想中的辣那麼多，第一口水煮肉片吃進去時，他甚至有瞬間沒緩過氣。

「嘶……」關元白一口氣堵在嗓子眼，接著猛地咳了下，臉瞬間就紅了。

周梵梵嚇了一跳，趕緊放下筷子：「關，關先生！很辣嗎？」

關元白低著頭咳嗽，狼狽地朝她擺擺手。

周梵梵趕緊倒了杯水給他：「快，喝水！」

關元白接過，一股腦全喝了進去。

「怎麼樣？還好嗎？！」

「沒事……」

他聲音有些啞了，臉上依舊是不正常的紅暈，看過來的時候，眼底是生理性的濕意。

周梵梵看到他濕漉漉的眼睛，心口猛得咯噔了一聲。

好可愛……不是！是好可憐！

她都做了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怪我沒提醒你，他們這的菜會比其他川菜館辣些，你平時是不是沒有那麼能吃辣？」

關元白緊擰著眉：「還好，就是嗆到了。」

周梵梵：「抱歉啊……那我給你點其他的菜。」

「不用了。」關元白又喝了一口水，「就這樣吃吧，沒事。」

「噢……」

關元白有了防備之後，也不會被菜猛得嗆到了。只是這些菜對他來說，還是過於辣了一些。

周梵梵一直在關注他，自然能感覺到他吃這些有點勉強。

「服務員。」

很快有人趕了過來：「你好。」

周梵梵說：「幫我再拿一副碗筷過來。」

「好的，您稍等。」

服務員把新的碗筷拿過來了，周梵梵在小碗里倒了一碗開水，用新筷子夾菜，放到開水裡涮一涮過濾，再放到碟子上。

重複多次，碟子上的菜漸漸堆成了小山。

「給，你吃這個吧。」她把這碟菜推到了關元白面前。

關元白微怔，有些詫異地望向她。

周梵梵卻沒覺得這有什麼，解釋道：「這樣過了水之後就沒那麼辣了，味道也還有。我室友她第一次來這就這麼吃的。嗯……這碗筷都是剛拿的，新的。」

他當然知道這是新碗筷，剛才她叫服務員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只是他以為她這麼做是因為自己也覺得辣，弄著自己吃的。

沒想到最後，這些都是給他的。

關元白難得有了點微妙心理，他是家裡的兄長，從來就只有他照顧別人，沒有別人來照顧他的份。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照顧他吃飯，還是個小姑娘。

「謝謝。」關元白輕咳了聲，有些不自然地喝了口水。

周梵梵：「沒事，你快吃，我繼續給你涮吧。」

「不用了，你管自己吃就好。」

「……好吧。」

關元白後來也沒吃多少，他覺得吃她幫他涮的菜很奇怪。而且，如果自己最後真的都吃完了，估計又給了她錯誤信號。

而周梵梵沒想那麼多，她給關元白弄菜純粹就是怕他辣著。

愛屋及烏，她關注他照顧他這些事，幾乎是刻在DNA里的。

後來看他實在沒吃幾口，便尋思著這裡的菜可能真的不合他口味，等會得再買點什麼給他吃才行……

——

冬夜，冷風刺骨。

從川菜館出來的時候，迎面就是一陣寒氣，很乾燥，彷彿瞬間吸走了露在外頭的肌膚的水分。

周梵梵冷得眯了眯眼，轉頭對關元白說：「我們學校邊上美食街的東西都可好吃，要不我帶你去走走？」

關元白：「你沒吃飽？」

「我吃飽了，但是我看你吃的很少，應該是沒吃飽。」周梵梵說，「我帶你去吃點不辣的。」

她的臉在寒風中似乎更白凈了。

這個距離，關元白都更看到她微微顫動著的睫毛，忽閃忽閃，遮蓋著眼底那絲忐忑和緊張。

「今天說好我請你吃飯的，可你剛才還付了錢……」周梵梵見他未做聲，又道，「如果再讓你餓著肚子回去，我會很不好意思的。」

「我不餓。」

「那就當品嘗一下好吃的？很近的，一下就到了。」

她滿眼真誠，忐忑的味道也更重了，好像他不答應，她真的會非常愧疚似得。

關元白看了一會，突然沒了什麼拒絕的意思。

算了，反正也沒什麼事，就當陪一小朋友逛逛街。

「好吧，那走吧。」

周梵梵頓時開心了，連連點頭：「跟我來。」

她小跑了兩步往前，但沒一會好像又想起來了什麼，突然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他。

關元白莫名：「又怎麼了。」

「今天氣溫很低，你這樣穿會有點冷吧。」

「還好。」

周梵梵直接忽略了他的「還好」兩個字，只是想著，她帶他去吃東西，可不能讓他受凍了，要是感冒了，她怎麼對得起她家寶貝。

於是她從口袋裡掏出了兩個圓滾滾的小玩意塞到關元白手裡：「暖手寶，你把手放在口袋裡可以取暖。」

關元白垂眸看了眼，有點反應不及。

可周梵梵卻覺得還不夠，她想了想，把自己搭在胳膊上的圍巾拿起來，放在他肩上。

他太高了，而且她沒那膽子自己幫他纏，便說：「這個圍巾是新買的，我也就剛才出家門的時候戴了一會會，就一會會，很乾凈的。天太冷了，你戴好，別凍著了。」

粉白色毛茸茸的圍巾，擱在他肩上的時候，關元白聞到了很淡的木質香，還隱隱融入了一點香甜奶味。

很舒服的味道，但也是完全陌生的味道。

這味道把他短暫封印在了原地。

「你……」

「別在這站著了，我們快走吧～」

眼前的人仰頭看著他，一臉純粹，也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