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C城——金龜老朽
c城繁華無邊——起碼對他們這些從霧村裡逃出來的人來說,是的。
多年後的陳蘭依然記得,那一夜夜色很涼,天上無星,她和老公在蒼茫的月色下逃出大巴。
大巴行駛了很久,停在城最繁華的地段,駕駛位上沒有司機。
四面漏風的車廂只有一家三口,路人用詭異的眼神看著這輛的大巴,他步履匆匆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車牌——
「404」
萬家寶慌張地拉著陳蘭她的手,她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提著行李,背上還背著個包。
奔跑的時刻,她覺得自己五感已經消失,直至跑到一個繁華街頭,隨老公停下,她才發覺自己的手腕火辣辣的疼。
燈光微黃,大大小小的店面點著紅紅綠綠的花燈,小吃店傳來誘人的香味,有串串香、麻辣燙……引得人饞蟲直起。
旅館的招牌也格外醒目。
【空調房,18塊一晚!】
「老公,我們還有錢嗎?孩子也有很久沒吃東西了。」陳蘭疲憊地閉了閉眼而後張開,雙眼有些失神。
她依然像在車上一樣抱著孩子,細心哄著。
沒人注意到她的手腕戴上了一個鮮艷的紅手鐲——被丈夫勒出的紅痕。
「我們包里還有一些在家裡做的麵餅,我們找到落腳的地方就拿水就著餅吃吧,現在也沒錢吃別的……」
萬家寶放下身上背著的東西和手裡提著的大桶,「張哥說明天就帶我去見識新項目,他讓***新項目,就不可能不給我發工資,你放心好了,說不定後天就能結數了……」
陳蘭憂心道:「希望如此吧…還有你借出去的那些錢也儘可能要回來,孩子等奶粉吃呢。」
萬家寶抱住她的肩:「我去旅館問問價錢,你等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再便宜點。」
萬家寶定了定神,朝旅館跑去。
18元,可以去大排檔大吃一頓生蚝啤酒炸串,可以一瓶一瓶續到凌晨。
他有時候壓力大,這是他唯一的解壓方式。
能省下幾塊錢,去換點酒喝,也不錯。
而陳蘭盤算的不是這個,她想的是能省下多少錢,給寶寶加點輔食。
至於顧沈清?
他眼前展開了數條棋盤格子線,根根白得筆直,鋪落在眼前,形成一個個格子。
這鬼戲,真是無時無刻不刷存在感…
【歡迎玩家顧沈清來域圍城】
【你要做的,是完成使令者的任務】
【得到他的首肯,你才能繼續任務】
「顧三水,你怎麼了?」泡泡敏銳地發現他有些不對頭。
「嘖,我老闆大半夜要我加班!」顧沈清臉上布滿死寂的冰冷。
996還不夠,呵,玩遊戲任務這套,無趣。
大巴上的一切歷歷在目,他沒開過大型車,一路小心翼翼,還要提防著萬家寶暴起或者跳車。
其實他也想過,要不要告訴他們,他們的兒子萬陽歌有一個守護神,但行動的時候卻收到了鬼戲系統的警告提示——電擊。
雖然不是黃牌警告,但也足夠制止顧沈清的動作。
從山村小道駛城最繁華的地段,彎彎曲曲凸凹不平的小路、限速的高速,停下大巴的時候他的頭都有點暈。
萬家三口下車,緊繃的弦一松,他才發現天色已暗。
他……這是開了一天的車?
他沿著記憶里返鄉后再出去的路,一路開,結果歷經七八個小時才來城中心。
一路上收穫了不少怪異的眼光。
他清晰記得,陳蘭難產的時候,雖然是三輪車,都沒有走這麼久,記憶里他乘著靈車,也是飛快…在萬家三人下車外邊天黑了的那一瞬,他便知道,鬼戲又開始作妖了。
他現在只是雙手插兜,盯著萬家寶奔跑的雙腿,他有什麼錯?!
又給他來這種奇奇怪怪的副本關卡!
【請迎接使令者的到來!】
條條線段分明的棋盤格閃了閃白光,棋盤的上一半布滿了黑色棋子。
顧沈清注意到自己手邊出現了一個陶瓷品質的小罐子——瓮。
瓮里裝滿了白棋。
他輕輕抬手,食指和中指正準備夾起一顆棋……一隻小手掐住了他的手臂。
「你……帶上我和段更吧。」別人的奇奇怪怪,泡泡會直接當成神經病,但顧沈清的奇怪,她只會好奇。
「愛麗絲夢遊仙境看過吧?你就把我當成一個好事的惡魔熊孩子,一定要跟著你。」
愛麗絲和熊孩子,這兩者有什麼關係?
「……」顧沈清沒有說話。
段更道:「我們也許做不了什麼,但我們盡量為你收屍。」
顧沈清:這話怎麼聽起來那麼熟悉??
「一定要在我名字後邊加上個後綴嗎?」顧沈清不帶感情地問道。
他知道他們不一定能幫到自己,可他更知道,自己不會拒絕這倆鬼。
「嗯吶!」泡泡重重點頭。
「我沒什麼想做的,我只想保證你安全回來,多個人陪我玩,你走了,瑪格麗特姐姐也就沒有了。」泡泡狀似解釋地道。
顧沈清只覺得這「小屁孩」很複雜,時而成熟時而幼稚,對別人的情感時而喜歡時而厭惡。
如果按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來解釋,泡泡肯定有什麼心理疾病在,但暫時不好斷論。
「那好。」
顧沈清微微笑道,五顏六色的燈牌光打在他的臉上,襯出分明的輪廓。
白棋被他執起,眼神掃了掃棋局上方凌亂的黑棋,他在寒風中落下白子。
弱小的棋子以倒斜的姿勢吸附在棋盤上,成為棋局中耀眼的一抹白。
「是誰在呼喚老朽?」
金光在前方閃現,顧沈清牽著泡泡的手步入裡面,泡泡右手像抱足球一樣捧著段更,三人消失在金色光芒里。
陳蘭他們的身影逐漸在顧沈清的視線所及處消失。
蒼老的男人聲音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道佝僂著腰的身影。
顧沈清並不害怕,他快步上前,終於在這個無邊無際的金色空間里看清了那個老人的模樣。
「是你嗎?是你敲響了老朽的晚鐘?」
老人有些駝背,彎彎的脊樑彷彿抬不起一般,向上拱起,像座小山。
他穿著黑色西服,乾乾淨淨地打著領結,右手拄著拐杖。
他的左邊,跟著一隻龜殼及膝的金色烏龜,它的腳掌比人的手還大,慢慢地隨著老者的腳步爬著。
「是我。」顧沈清點頭,沒有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