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薛平貴你出來
「
疼痛使王銀釧蜷縮在一起，像是煮熟的蝦子，渾身大汗淋漓，汗水浸透了外衫，洇濕了一片，唇齒間發出痛苦的呻吟，可是她始終都沒有叫出聲來。
即便頭疼的彷彿要昏厥，她仍舊保持清醒。
從來沒有受過這種苦，簡直比死亡更加痛苦，可是她卻生生的吞下了肚。
一陣天旋地轉，頭好像別人敲碎，腦海中各種念頭飛速閃過，卻像是紛繁的流光，抓不到也留不住，只有難忍的疼痛越來越清晰。
王銀釧咬著牙，鬢間被汗水浸濕，眼角沁出了生理性的淚水。
突如其來的疼痛令她無法思考，這疼痛簡直比碾碎肋骨更加令人難忍，不知道何時結束，王銀釧感覺到喉間一陣腥甜。
她竟然忍得生生吐出一口血來。
難道，要因為疼痛而死在這裡了嗎？
在無邊黑暗之中，在無人問津的深淵之中。
她才剛剛活過來，才剛剛有了可以改變從前的惡果，能夠扳倒渣男的機會，就要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嗎？
她忍著疼痛，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喉間都是鐵鏽味。
手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她卻毫無所覺。
不要。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倒下。
妹妹仍舊還在愛著薛平貴，薛平貴的計謀將要成功，等妹妹嫁過去，便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她已經在家儘力挽救，若是真的身隕，妹妹怎麼辦？相府雙親該怎麼辦？
她還什麼都沒有做，還不能死。
不能死。
起碼，死也要拉著薛平貴當墊背。
這個念頭一起，疼痛瞬間增加數倍。
她驟然皺眉，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頭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悶棍。
她爬起來的動作踉蹌了一下，又到了回去。
王銀釧雙手捂住頭，痛苦地閉著眼睛，眉間皺成了一道劍鋒，猶如一道傷痕，刻在了眉心。
比剛才還要痛苦。
那是常人幾乎無法忍受地痛苦，比分娩還要疼上數倍，比十二根肋骨同時斷裂還要疼痛，頭骨被敲下來狠狠碾碎。
大概是看她沒有被痛暈過去，那疼痛還在加重。
無邊的痛苦之中，王銀釧的手都在發抖，她赤紅著眼睛，從身上撕下一塊布，咬緊，齒尖的狠勁，像是要把猛獸撕碎。
即便是如今疼痛難忍，翻倍增加，她卻根本沒有要停止反抗的意思。
她把布叼在嘴裡，雙眸之中淚水漣漣，然而眼神之中，卻充滿了堅毅，像是猛獸一般，若是人看了，都要心底發寒，這狠勁要比狼還要狠。
她根本沒有想過要妥協。
疼痛難忍的時候，思緒卻彷彿更加清晰。
她將這幾次的異樣聯合在一起。
腦海中靈光一閃。
她想到，「我要薛平貴去死。」
這個念頭剛剛產生，她的疼痛便更重一分。
她口中叼著衣服，嘴唇蒼白，幾乎不見血色，眼睛通紅，臉色煞白，像是從地底爬上來的厲鬼，然而，她的嘴唇卻彎起了一個弧度。….
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她的眼睛彷彿發著幽幽的紅光。
駭人而陰冷。
熱烈而徹骨。
她近乎自虐地又想道，「我要薛平貴去死。」
「我要薛平貴去死。」
「我要薛平貴去死。」
疼痛一分一分，一寸一寸，席捲全身，像是她犯了什麼禁忌一般，她承受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然而眼中卻更加堅定。
她腦海中響個不停。
疼痛也在增加。
突然，她驟然吐出一口鮮血。
口中原本叼著的布掉在地上，像是原本就是紅色，與鮮血混合在一起，像是心臟。
她兩隻胳膊支在地上，唇角有鮮血淌出來，蒼白的嘴唇被染紅，血紅的紅色，像是開得最好的最嬌艷的花，與她近乎透明的瓷白的小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像是精美卻易碎的瓷器。
她嘴唇揚起來，喃喃道，「我為什麼來這裡。」
「是因為對薛平貴起了殺心嗎？」
黑漆漆的世界之中，沒有人回應，就連回聲都被吞沒。
這聲音明明小的可憐，卻震耳欲聾。
「他不該死嗎？即便他一開始確實被欺辱，可是他之後卻想要通過娶我妹妹來報復人，我妹妹等了他十八年，有人燕爾新婚，有人孤苦伶仃。他坐駕銀安，享千里江山無邊風光，嬌妻在懷膝承兒女，可曾想過寶釧為他思念過度而失去孩子。最後的皇后之位，也是用全家的性命換來。」
「即便是如此，也不過是十八天的垂憐。」
「他登上大苦皇位的時候，百姓流離失所，昏庸無道，災禍連天，憑什麼……」
「他憑什麼不能死？」
她每說出話來，鮮血便湧出來。
嘴唇邊流淌著汩汩的鮮血，像是把脈搏割開了。
鮮紅的鮮血，亦被黑暗吞沒。
「因為我想要他死，所以，犯了禁忌，頭疼和來到這裡，都是責罰是嗎？」
「若我想要他死，最後就是我死？」
沒有人回答。
這裡靜謐到了極點。
像是從始至終，只有她一個人。
黑暗沒有減弱半分。
仍舊像是夢魘一般，沒有任何的要把她放出去的意思。
最後，她嗤了一聲。
「想要我死，哪有那麼容易？」
她抬起頭，唇邊的血流到了細白的脖頸之上，她沒有任何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不能死，是誰的意思。」
「是天，還是命運？」
「可要他死，卻是我的意思。」
「天要攔我，我便踏碎這天，地要攔我，我便碎裂這地。天地不仁，此間晦暗，我便是唯一的炬火。」
疼痛越來愈烈。
她卻站了起來。
瘦弱的身軀在這茫茫的黑暗之中如此渺小，她的聲音彷彿沒有落在任何地一個地方，空靈飄渺。
卻又彷彿一塊巨石落地。
她忽然放聲大笑。
像是在自言自語，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她道，「你們不想讓薛平貴死，我偏要試試。」
「你們只能讓我暈倒一次又一次，賦予我疼痛入催，然而卻永遠都攔不住我。」
「就像你們攔不住一個人想死的人一樣，你們永遠也攔不住一個努力想把別人搞死的人，不管用什麼辦法，他必須要死。」
「你們且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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