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上街拉客
定好的角兒臨陣辭演，票也賣不出去。
這樣的危機對於幾個初次登台的小姑娘來講實在是難以承受。
「怎麼這樣？對面的張老闆仗著人多欺負我們也就算了，怎麼連李老闆和艾老闆也來湊熱鬧？」
孫雅玲第一個委屈起來，眼見著就要開哭。
高雅恩忙叫她打住。
「待會兒就要登台，妝哭花了就難辦了。」
「都沒人看，還登什麼台啊？」
孫雅玲這會兒連衣服都不想換，她是要去劉金定的母親，演個老旦，等毛老闆應工的趙光胤唱完開場后，第二場才上場。
這會兒毛老闆跟著夢老闆去挑簾看觀眾的情況，後台都是女子，田無際和宋有貞又不好在場，只在前頭幫忙。
眼下出了這樣的事兒，大家也都沒個主意。
「嗯？」蘇雅望一愣。
喜寶說著，便坐回到椅子上，把自己的妝容修整了一番。
蘇雅望這話說得無心，卻點醒了喜寶。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道：「好俊的劉金定，好響亮的嗓子！」
蘇雅望話未說完，喜寶直接站起身來，轉身打斷了她。
「王老闆，這是我專門為您準備的禮物，您一定要收下啊。」
京城的一些角兒，尤其是唱老生的，唱戲的時候為了能夠表達充沛的情感，往往要收著唱，聲音傳得不夠遠，這就造成了前排客人聽得真切，後排客人幾乎只能瞧個熱鬧的情形。
「可是賣票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呀，人家不來看戲，我們總不能到大街上去拉人來吧。」
「怎麼不能？」
「張老闆、周老闆、王老闆，蕭老闆，看這邊！」
但喜寶則很不一樣。
所有人都拚命地朝前擠，要不是戲院提前做了防範，找了幾十個人過來做人牆，硬生生攔出一條路來供角兒們行走，就沖這架勢，估計都能臨時嚇跑幾個角兒。
喜寶於是沖她甜笑道：「我怎麼樣？還好看嗎？」
「如何不一樣？退一萬步講，對面不也是在當街拉客嗎？你沒聽小二說他們排著隊進場，把客人都引過去了？他們能做得出來，我們如何不能做？」
蘇雅望心驚，她們這陣子每天都在一處，她對喜寶也算熟悉了。
蘇雅望明白喜寶的意思，她是怕萬一到時候艾靈芝她們過來，瞧見雅蘭雅芳搶了自己的角色，又要生出不少是非。
應該就是這樣吧，有朝一日，喜歡她的戲迷若能有這個規模，那她用戲為家族伸冤的想法，應該就能實現了。
眾人原本就被剛剛的聲音吸引，在四處尋人，一聽這話，又順著此人的目光看過去，終於瞧見了站在五豐茶樓門前的喜寶。
「周老闆，我真的很喜歡聽您的戲，只是您的戲院太遠了，去一次很不方便，您以後能不能多來這邊唱唱？」
那些被擠到五豐茶樓台階上踮腳看角兒的戲迷，更是已經第一時間發現了喜寶的存在。
結果一出來就瞧見門前人山人海，全是朝著對面戲院的。
喜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盛世，登時有些發愣。
「你這話說得不對，照你這麼說，餐館拉客的小二，街頭賣貨的商販，甚至眼下松江府最常見的那些四處發傳單的學生，也都成了窯姐兒了？他們不也是為了自己的生意或想法，站在街上四處拉人的？
蘇雅望卻不明白她的意思。
本來嘛，你今天搶不到前排的座，明天來早一點，坐到前排來，不就聽得清楚了？
但你要為了嗓門大而唱得不好，那不管坐哪兒都沒用了。
只有蘇雅望看向喜寶，與她眼神示意。
只見她穿一身紅底牡丹刺繡的對帔，頭戴鑽石頭面，兩顆紅色的大絨球，各配於頭頂和左側邊，俊扮著的一張臉三分英姿七分柔美，不是劉金定又是誰？
不待大伙兒瞧清了喜寶的長相，喜寶便又做起動作繼續唱道：「兒夫南唐去報效，晝夜裡思念心焦——」
「雅望啊。」
可她從未見過喜寶此刻的這種樣子。
她現在被喜寶美得幾乎說不出來話，只顧著點頭了。
就算是用小嗓唱戲的小生和旦角，也很少能把聲音清楚地傳到最後一排去的。
「怎麼能呢？我們是伶人，又不是窯姐兒，如何能站在街上拉人，自毀名聲？」
夢老闆說著，立刻也追出來想要問個究竟。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說的大概就是這種樣子吧。
喜寶知道她是想讓她與夢老闆說，如果艾靈芝和李湘君來不及趕來，要讓雅蘭和雅芳來演雷顯和林文豹的事兒。
但喜寶卻對她搖頭。
「可是——」
人群中四處都有叫好的，大家都被喜寶的精湛演繹而折服。
然而喜寶要的答案不言自明，她便沒再繼續等蘇雅望的回答，轉身出了後台，穿過人丁稀少的大堂，當著夢老闆和毛老闆還有田無際、宋有貞的面走到大門外去了。
松江府的戲迷則不大一樣，戲界常說松江府的戲院多為流水碼頭，客源多為來往的商客，他們更務實，我花錢買了戲票，我就得聽清楚，不然我這錢不白花了？
「可是那怎麼能一樣——」
可誰的聲音也沒蓋過喜寶去。
這會兒對面戲院門前站了好幾百人，幾乎站滿了整條街，大伙兒都想離角兒近些，叫角兒多看自己一眼，拚命擁擠間，吵嚷之程度堪比鬧市。
心裡抱著這樣的想法，喜寶鼓足信心，雙手提於身前，一句拉長音念道：「看——官——們——！」
已經走出幾步的喜寶忽然回眸看向蘇雅望。
所以先前很多京城的名角兒來松江府發展，少有吃得開的。
喜寶卻不以為然。
但京城的觀眾懂戲的多，你讓他在聽得清和唱得好兩個裡頭作取捨，他還是要選唱得好。
尤其一些京城慕名而來看張老闆這場《群英會》的戲迷可太明白喜寶的好處了。
「好！」
她這一句唱出來，就連一隻腳已經邁進門檻去的張老闆都聽見了，忍不住回頭尋找唱戲之人。
難道他們的行為就低賤了？
只要不違背道德，我不認為為了活得好而付出努力，是低賤的事情。」
夢老闆只覺腦殼要炸，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湘君的事兒還沒解決，如今要是連喜寶都跟著掉鏈子要逃，那她這戲就徹底不用唱了。
「這！她這是要做什麼去？」
「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先賣出票去，叫人來聽我們唱戲。至於角色分配的事情，不到最後一刻，最好不要說出去打擾夢老闆。」
如果說方才喜寶隨便念的一嗓子，就能吸引到大家的目光，是因為松江府的戲迷喜歡聲音洪亮悠揚這一卦的角兒。
那這會兒喜寶一句唱完，大伙兒的眼睛都在她身上離不開，就是因為她的表演實在是太過驚艷。
一剎那的工夫，把一個小婦人因思念擔心率兵打仗的丈夫而表現出的愁悶、嬌柔又內夾幾分決心的樣子演得淋漓盡致，叫戲迷的心一下就揪住了，只想跟著她繼續看下去。
這樣既唱得好又能把聲音傳得這樣遠的角兒，在戲界可真是不多。
張老闆算一個，可真要較起真兒來，他出彩的地方主要在武藝精湛，若是論細節處理，可就遠不如喜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