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捨不得
第167章捨不得
「竟有這等事兒？」
譚小福一聽，又把報紙拿過來看了一遍，整個人都慌了。
「你說你，好好的你參和這事兒作甚？現在好了，你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喜寶無奈揉眉，她當然知道冒然出頭的下場，可她更做不到袖手旁觀。
宋有貞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她不能放棄任何一個讓他高興的機會。
再說那個人是在她手邊過世的，叫她如何能袖手旁觀？
梅子瀾卻並不怎麼擔心喜寶，他有些懶散地後仰著，看著天上的灼日，眼前瞬間閃出許多的小太陽，於是他伸出手，指向太陽的方向，忽的勾起唇角。
「你們看，那不是青天白日？」
《滿江紅》事件果然沒有停止發酵，最開始受到激勵的那些人迅速將此事傳播開來並採取了行動。
「一個戲子都知道要當著洋人的面喊還我山河，難道我們這些人要繼續做孬種嗎？」
喜寶雙眼一怔，淚水便不受她控制了。
「在呢，我在呢師父。」
喜寶乾脆趴在了宋有貞的身上，她不相信他會真的這樣離開了她，她要把他叫回來，要是她喊他，他一定會回來的，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只要她努力喊師父，師父一定會出現的。
喜寶一雙手緊緊握上了宋有貞的手，就見宋有貞忽然轉過身來，一雙眼睜得很開，比這陣子任何一天都要明亮，就好像他和喜寶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
她的師父，就是這樣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護她的。
捨不得，真是捨不得啊。
「師父！師父！師父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進了大牢？」
這是大家茶餘飯後最常聊到的話語。
「豈有此理？老子是慫包？區區一個羅剎國，剛跟東洋人打輸了仗，跑到我們地盤上來撒氣？他們要面子，老子不要面子？你去跟外務部說，誰把老子的臉按在地上摩擦，老子就把他根挖了！」
喜寶卻依舊不肯罷手，她不能接受就這樣沒了師父，雖然之前就已經有無數的人提醒過她要趁早準備這一天，可她就是無法接受，讓她怎麼接受？
他還叫她要好好活下去，試問她要怎麼好好活下去？
「不，不要師父，我不許你離開我，我沒有你活不好的，師父！」
最後那份報紙竟然還到了宇文世科的書案上，只見他把那報紙「啪」的一聲扔到書案上，大聲訓斥道：「宋興民那個混蛋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羅剎國的領事，電話都打倒外務總理那裡去了，老子叫他到松江府，是讓他穩定一方，莫生事端。
原來他都知道，他知道她的心裡藏著一份難以言說的過往，可他一直都沒有問過，給她最大的尊重。
這個世上最疼她的人就要不在了。
宋有貞的臉上難得有了些笑容。
「嗯——那倒是。」
可是他如今就要不在了。
「不！我不要！師父要是丟下我，我這輩子都不要活得好，我不要！嗚嗚嗚！」
「他聽不懂咱們說話，在牢里過不習慣的。八年工夫，有的是法子叫他生不如死，直接砍了他，才是便宜了他！」
還沒看到她在京城登台呢，還沒帶她進精忠廟呢，也不知道將來便宜了哪個臭小子，要是敢對她不好，他做鬼也不會饒了他！
他再不是那個把喜寶一個女伶推到前頭，事事不出頭的孬包，他甚至還和羅剎國的領事還有外省商會的人一齊在案發地點拍了個照，表明了自己和事佬的身份。
宋有貞偏頭看她，他眼已迷離，看不清報紙了，就連說話聲音都很含糊。
「有貞！大夫！大夫您快來看看，大夫！」
「師父您快看！有結果了，那個殺人犯被送進大牢了！」
炯炯有神，一副大家氣派。
這會兒在他身邊聽訓的，是他的長子宇文定，他瞟了一眼報紙上的喜寶，輕笑著道：「坊間都在說我們怕了羅剎國，什麼難聽的話都說，還有說您——」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喜寶第一時間拿著報紙來到宋有貞的病床邊上。
「說老子什麼？你直說便是！」
喜寶知道宋有貞不甘心，連她也是不甘心的，可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
他偏留一半不說，宇文世科便瞪他。
喜寶貼著宋有貞的手，不斷有眼淚順著他指縫滑落。
喜寶猛一抬頭，就看見宋有貞不知何時已經躺平回床上，雙眼微閉，一臉的安詳，可那隻被她握在手裡的手，已經再也不會動，不能揉揉她的頭了。
宋有貞看著手邊這毛髮茂密的小姑娘，又何嘗不是滿心不忍。
「不，你可以，你是我見過活得最認真的孩子，我從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離了誰都能活得好，你就活該活得好！」
宇文世科一發火，朝廷便開始發力，羅剎銀行的鈔票被拒用，宋興民的底氣瞬間以萬倍增長。
經過多方周旋，和老百姓的不懈努力，那名殺了人的羅剎國水手最終沒能登上回羅剎國的船，而是被送進松江府的大牢，判刑八年。
吳月仙領著梅子瀾來看醫生，本是順便來瞧瞧的，不想就撞見了這一幕。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有些事過去了，不如就讓它過去，活著的人可要好好活啊。」
他倒好，連個戲子都管不住，竟然在自己的壽宴上捅出這麼大的簍子！」
喜寶卻一直搖頭，緊緊握住宋有貞的手，生怕一不小心鬆開了，就再也抓不住了。
「說您是慫包總理，辦不成事兒！」
結果宋有貞卻沖著他搖頭笑。
可是這次不一樣，無論她怎麼呼喊，宋有貞都不再有反應，他甚至連眼睛都不睜。
但大夫已經來了，他們要給宋有貞做檢查，喜寶繼續這樣會妨礙大夫。
又過了一會兒，他才忽然伸手手來摸索著道：「喜寶呀。」
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伴著熟悉的手一起觸碰了她。
「喜寶，你得冷靜，後面還有許多事需要你去處理的。」
這聲音每個字都吐得艱難，好像有東西在砂紙上摩擦一般，喜寶一下就愣住了，她終於鬆開了宋有貞，坐回到地上，猛地轉頭看向來人。
是梅子瀾，他竟然倒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