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永夜

略顯破舊的樓房結構在外圍的攀爬聲中更顯脆弱，牆面崩下數小塊混凝土的碎屑。塵耘此刻業已潛伏在天台的水箱后，側目觀察著另一側的街道。

另一側。

街巷兩邊的房屋表面已經被特別地裝飾為精品的房屋模樣，彷彿內側的腐朽並未存在於世界之中。馬路兩旁逐漸增多的，是歡呼著，慶祝著的人群。他們內心深處對於「窮困」一詞的壓抑終於在此刻得到些許釋放，他們是幸福的。

無比幸福的，

在深淵之底。

道路兩側的警衛儘力維持著現場的秩序，來訪者的護衛任務他們似乎已經快應付不過來了。克羅諾亞的成員按照原先的計劃潛伏在各處，等待那不知道多久才能由警方下達的指令。

「到頭來還不是啥都辦不到？」塵耘口中的薄荷糖帶來的感官刺激快要到達尾聲，他自言自語地吐槽著眼下的形勢。「你咋跑那划水去啦？」塵耘恍惚間聽到熟悉的聲音。塵耘混在街道上混亂的人群中，「趕緊看看周圍啊，愣著幹啥？」

塵耘輕車熟路地聚集精神，左眼的感知卻比先前的效果更加強烈——

眼前的一切建築物等等已經化作無法遮擋視線的線條，變得透明起來。他能夠清晰地「看」到周圍的一切「閑雜人等」，警方和集團人員被明顯地區別開來，如同人像上染上了淺藍。不過，他環顧四周的同時也看到，在人群中有不少目標被左眼標記上了深紅——還有的部分集中在街道某個角落的倉庫中，此刻正在挪動著幾個圓柱狀物體。

「全體注意，發現可疑目標。」這種任務期間，塵耘暫時得到了在場集團人員的指揮許可權。他發送了人群中可疑目標的信息。

無形中，行動開始，混於人群中的目標隨著市長的車隊到來被悉數捕獲。「全體注意街角處倉庫，」塵耘剛發出信息，就被齊峻的通話打斷：

「記住，不要輕易暴露自身能力。」

「好！！！」

欣喜若狂的喊聲響徹雲霄。片刻之前，那位陪同的官員盛讚了本市的建設成果，並且似乎打算促成某項大項目。車隊在街巷間緩慢穿行，毫不知情的人群也爭先恐後跟上，生怕錯過面前的景象——畢竟按照計劃，穿過街角之後的巡遊會更精彩。

與此同時，幾名特警包圍了街角的倉庫門口，不敢暴露能力的塵耘只能在高台上感知那微弱的能量，卻感受到一陣異常。

「警戒！」塵耘掏出槍械。

巨響，伴隨著倉庫的樓頂一同被震上了天穹。

至於房屋的結構，已經隨著劇烈的爆炸飛向人群。哀嚎、血淚夾雜著「請馬上退後！」的嘶吼聲回蕩在即將墜落的無人機拍攝畫面中。高速飛行的碎片幾乎在瞬間殺死了在車中的那名官員，順便將市長的座駕掀翻至一側，燃燒起來。

塵耘飛速穿過人群，在滑鏟接近汽車的殘骸時瞄準，擊斃了一名敵人——不出所料，「又是那群傢伙……」塵耘藉助戰鬥服掀開變形的車門，試圖將負傷的市長從車內拽出。其右臂已經在爆炸中徹底損毀，塵耘只得掏出刀刃，將殘留的組織切下。比想象中多的敵方增援從四面八方湧來，巨大的石塊從空中向塵耘降下——

巨石被彈開，重岩也來到塵耘身邊。他啟動背包的開關，周圍立刻形成了一層淡金色的護盾，將襲來的各種攻擊拒之門外。「你把他帶走……」塵耘的話又一次沒說完。附近的房檐上閃過一陣比附近湧來的一般信徒危險得多的力量。

「我去對付這傢伙。」塵耘從火力薄弱處殺出，重岩攜帶傷員且戰且退。

伴隨著一聲不可名狀的怒吼，一人多高形如肉塊的生物出現在一旁平房的頂部。它身體上的腫塊向街道各處拋射，所到之處皆為其所蝕，成為另一種本不應存在的生命形式。隨著「它們」加入戰場，警員的力量已經明顯地難於維持現狀，就連在外側待命的安也感受到了強烈的腐化氣息。塵耘自然地爬上房屋，將槍械對準那坨肉塊。

「你果然活著……」肉塊的中部坍縮脫落，卻出乎塵耘意料地顯出大半張侵蝕嚴重的臉——分明是那對雙胞胎的另一人。塵耘難壓心中怒火，在未接到命令的情況下直接射出無數彈藥。密集的彈雨將它的面部徹底撕碎，但那些異常的組織卻仍然在不斷蔓延。

「沒達到原子級別…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那傢伙蠕動著，扭曲地挪向塵耘。塵耘試著和剛才一樣蓄力，這次卻並未傷其分毫——反倒是他自己的手套被目標體表的粘液化為烏有。

「！」塵耘后跳兩步，看向周圍。四周的景物頃刻間被漆黑的「幕牆」遮蔽，信號也中斷了一秒。那傢伙倒是如同被切斷「大腦」一般佇在原地。與此同時，從空中降下數架塵耘也沒見過的飛行器，放下幾十名「士兵」——雖說塵耘感覺有點像機器人。「瞧好，」雪嵐乘在其中一架飛行器上，給塵耘發了一句。街道上那堆肉塊仍然試圖撲向空降的「士兵」，卻被他們手持的某種看起來像「粒子炮」的武器蒸發。回過神來的「肉塊」正要再次拋出幼體，卻緩緩轉向，像是盯著塵耘身旁。

「就這點能耐？」川錦的聲音從一旁的樓梯口傳出。他從手中丟出一枚像是教具的「玻璃球」，徑直打入怪物的胸膛。如同燒開水的聲音發出，那傢伙從中間開始崩解，直至徹底消失。

「這麼強？」塵耘內心想著，疏忽間，眼前似乎閃過什麼。川錦卻神色沉重，掏出懷中的面罩。「誰知道還得找我……今天快到負荷了……？」他翻過屋頂的牆壁，從塵耘視線中離開。

「似乎還有一隻，注意周圍！」他和塵耘說了一聲。

塵耘循著視線望向一旁，-卻被強烈的瀰漫著組織液氣味的風擊退。塵耘這回有了經驗，立刻在樓頂找到了可用的掩體。他觀察著來犯者，卻看到更加猙獰的面容，與空中的血色。那傢伙倒是沒和塵耘廢話多少，直接開始了它凌厲的攻勢。那傢伙整體看來比上一隻要小一大圈，攻擊的手段也更加多樣化。它從口中噴射出的某種氣凝膠狀物體輕易掀翻了塵耘面前的障礙，順便把他吹飛到空中——塵耘此刻甚至無法對接下來的攻擊做出任何回應，或許那種攻擊的方法帶有一定的精神影響。

「別分神！」

被擊飛的塵耘被接住。來著的聲音讓塵耘感到熟悉——諾倫也來了。她將他放下，盯住飛在空中的目標——雖然隔著面具，塵耘還是感受到明顯的肅殺氣息。

「瞧好了，」諾倫騰空而起，手中頃刻間生成了一塊藍色的立方體，在塵耘眼中綻放出相當強大的能量。她將立方體再次擴大，徑直擊中怪物的頭部。隨著如同EMP爆炸般的巨大響聲，怪物的大半身軀在能量的釋放中化為烏有。回過神來的塵耘看向高速分裂的殘軀，立刻操控手中的槍械，一枚榴彈終結了來犯之敵。

剩餘的信徒也好，分裂的幼體也罷，都不是空降至此者的對手，在一陣交火后被悉數清剿。塵耘也往他姐停車的位置移動——當然，是接到的命令。

隨著四周的「幕牆」消散，塵耘回到車旁，衣上沾染了不少血污。靈央不自然地搜索著身上的物品，似乎因為沒幫上忙在自責。

「撤退。」安收到了命令，隨即將車開遠，離開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