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路

第二天中午，我滿懷心事地來到小路邊。秋風泛著微涼吹拂兩旁的樹葉，帶出嘩嘩的聲響。

「小兄弟，你來的太晚了。」

一隻手從身後將我的背包卸下。轉過頭，穆里塔正拚命往嘴裡塞東西，那吃相真是慘不忍睹。

我四處張望，卻沒有見到死靈法師的身影。

「她去哪裡了？」

「去買衣服啦，穿成那樣可不好。」穆里塔嘿嘿一笑。

「哦，你們準備去哪裡？」

他疑惑地看看我，似乎考慮了很久才輕說出口：

「威海岸。」

家裡在很多地方都開了旅館。我從小和父母走南闖北，也去過不少地方，但威海岸只是聽說過。威海是三大王國交界處的內海，位於斯塔特公國的西北方向。

雖然三大王國都宣布對其擁有主權，但威海廣袤無垠，範圍太大，實在不好界定管理。因此三個國家的居民都混居在海岸線上。

值得一提的是，那裡自然而然地衍生出了一個特殊的團體—公會。

公會的會員來自世界各地，但有一點，他們可都是實力派。這些人相互配合完成任務，藉此獲得不菲到報酬。

「穆里塔大叔，請你跟我回鎮上！」

「哦…」

他似乎被噎住了，不停地咳嗽著。

我把水袋遞過去說：「請你告訴大家真相！」

「為什麼？」

我於是把上午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大約十點鐘，好不容易躲過了老媽的監視，我偷偷從後門溜走。可當經過街角時，卻被熱鬧的人群擋住了去路。

原來是魔法騎士團正在宣布公告：

瘟疫正式解除，大家正常營業，我們救了走失的女孩索拉米等等。

「哇！魔法騎士團真厲害。」旁邊有人說道。

「瘟疫解除，多虧了他們啊！」

「我長大了也要當魔法師，進魔法騎士團。」

……

聽著周圍人的議論，我真想把侃侃而談的馬菲爾揍一頓。但仔細考慮一下，還是先去找穆里塔，請他揭穿魔法騎士團的真面目。

「穆里塔叔叔，請和我一起向大家說明。」

「哦，說明什麼？」他一手舉著鴨腿，漫不經心地問。

「當然是事實！魔法騎士團不顧別人死活，是你打敗了死靈法師，救了拉米。」

「然後呢？」

「什麼然後？」我疑惑地問。

穆里塔終於停下嘴巴，又灌了一大口水。然後伸了個懶腰，向附近的小溪走去。

我跟上去，請他給我一個解釋。

「小兄弟，記得你叫藍波利是吧？」他一邊洗漱一邊問。

「是的。」

「恩，藍波利。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想要什麼？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他看出了我的困惑，笑著搖搖頭。

「你有自己的夢想嗎？就是以後要做的事情。」

「呃…」

從昨天和老媽聊天，到昨天被質問的時候，還有現在，已經是第三次聽到這個詞了。

「這和我剛才的問題有關係嗎？」

「沒有，」他站起身子說：「但如果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不會讓我去鎮上了。」

「可那些人，那些道貌岸然的魔法師，他們在欺騙…」

「那又怎樣？」他打斷我的話：「那些所謂的榮耀是你想要的嗎？」

「當然不是！」

「真的不是？」

「當然！」

「那我們為什麼要去？」他盯著我的眼睛問：「是感覺心裡不平衡嗎，認為站在台上被大家崇拜的應該是自己？」

「不是，我…」

「你不能否認除了對他們的厭惡，自己多少有一些不服氣吧。」

這點倒是沒錯，在人們稱讚魔法騎士團時，我確實有些心裡不平衡。

「是又怎樣？」

「那就是你的問題，因為你沒有能力！」

我也學著穆里塔一樣，百無聊賴地往小溪里扔石頭。眼前的森林沒有了黑夜的恐怖，滿眼都是蕭瑟的黃綠sè。

「我是沒什麼用，可憑什麼那種人能得到大家的尊重。」

「哈哈，夠坦誠，」他走過來看著我說：「如果昨天那個女孩死了，你還會在乎這些榮耀嗎？」

「……」

我回答不上來，如果拉米被死靈法師殺死，這些所謂的真相，以及別人的尊重，還有意義嗎？

看著我若有所思的樣子，穆里塔拍拍我的肩膀說：

「和你一樣，我也覺得那兩個美女活下來比較重要。」

「可是這件事畢竟…」

「你不是說不在乎嗎？」

陽光灑透過樹葉，灑在在這個大叔灰蓬蓬的臉上。雖然滑稽，卻並不讓人覺得好笑。

「還記得昨天你為什麼哭了嗎？」

「恩？」

「那時你腦子裡的，才是你在意的東西。」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認真起來：「我也是因為這個，才會幫你救她。」

「可那時我只是，只是在怨恨自己的無能罷了。」

我糾結地抬起頭，穆里塔卻丟下我往回走著。

等到我返折回樹下，他已經收拾好了行囊，看樣子準備出發了。

「喂，你還沒和我說完。」

「那就自己去找，」他用手敲著我的頭說：「像你昨天說的那樣！」

我想了一會兒，伸手扯下那隻裝滿食物的袋子說：「既然如此，那就拜託你了。」

雖然是秋天，正午的太陽還是讓人覺得燥熱。而樹蔭下，兩個人正滿頭大汗地對峙著。

「小兄弟，別激動，萬事好商量。」

穆里塔死死盯著我的右手，說話也變得有些顫抖。

「請您教我做一個術士。」

「為什麼啊？」

「這是我長這麼大唯一想做的事。」

「別傻了小夥子，去做魔法師吧，你很有前途的。」他邊說邊緩緩向我移動。

或許我曾經註定是魔法師，但經過昨天的事，這個所謂的高尚職業對我來說只剩下噁心。

昨天我想了一夜：

如果是發生的突變，我是否會默認自己成為一個魔法師？許多年後，我也會成為魔法騎士團那些人一樣嗎？

還有這個迄今為止我認識的世界，一直都是周圍的人在編織的美好。可真的是這樣嗎？或是像穆里塔說的那樣殘酷，我真的想自己去看看。

所以，我想和他一樣。

走出自我的小圈子，並且毫不猶豫，這樣才會真正地感到開心吧。

或許，只有成為術士才可以這樣zìyóu。

而且，穆里塔讓我看到了：術士很強，不輸於魔法師，也不輸於任何職業！總有一天，我也會像他一樣強大。

回想起來，當我真正走上這條道路時，才發現自己當初是多麼幼稚！

zìyóu？強大？這些東西哪有這麼容易！

「穆里塔叔叔，或許我現在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成為術士！」

金髮大叔表情糾結地看著我，還是默默搖了搖頭。

「藍波利，術士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容易當。」

「我沒有覺得會容易！」

「其實昨天打敗死靈法師，也算有些運氣成分，我沒你想的那麼厲害啦。」

「我知道。」

「……」他一副要發飆的樣子：「小子，你爸媽是不會同意的。」

「他們可以理解我。」

「術士可是人們眼中低賤的職業！」

「無所謂，我只做自己不會後悔的事。」

「……」

穆里塔不再說話，抬頭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他轉過頭看了看我，依然皺著眉說：

「對不起波利，我真的沒辦法教你。」

「恩，那只有這樣了！」我把右手伸進食物袋，微笑著解釋說：「我手裡是伊林湖特產鹽巴，一小撮足以毀掉這些食物。」

「噢，你這該死的小鬼！」穆里塔暴跳如雷，眼裡竟被逼出了點點淚花。

終於，他向我低著頭說：「好吧，你贏了。」

看著遞過來的信紙，我疑惑地問：「塔里希爾？摩多市？」

「這是我一個好朋友，可以教你術士的學習。」

「太好了。」

「不過我勸你還是別去。」他搓了搓手，臉上yīn晴不定。

「為什麼？」

「這條路不是那麼容易。」他這次的笑容有些滄桑

「放心吧，我會努力。」

「有些事，不是自己努力了就會有結果。」

我埋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那就再見啦，祝你好運。」

我抬起頭，穆里塔早已沒有了蹤影，剛才抓在手裡的食物袋也不翼而飛。捏著手中的信紙，我眺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漫天的黃葉正迎風狂舞。

穆里塔，謝謝你。

謝謝你給了我一條值得奮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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