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打工的日子

山下，大片大片的油菜花大面積已經開過了，只有一小部分在盛開，雖然如此，但風吹過，依然香氣撲鼻，成群結隊的蜜蜂唱著花之歌。王霞遞給李明一把笛子，那是他們初中畢業后，她去打工時，李明送給她的。

李明接過笛子，望著連綿起伏的油菜花，情不自禁吹起了《油菜花開》，花的色香味，笛子的抑揚頓挫，人的情意纏綿，都在早晨的油菜花田裡飄蕩著。

山下到處都是鋤地的阿姨和伯伯，一切都在長，玉米已經從當初的兩個葉子變成了六個葉子，穀子、糜子、荏也離開了地面，在陽光照耀下笑吟吟生長著，隨著莊稼一起生長的還有密密麻麻的雜草。

雜草的種子經過一冬天的風吹日晒，到了春天，隨著土地的耕犁，被壓在了地下，遇見合適的雨水便生了根發了芽。雖然鄉上街道的種子站有賣除草劑的，但村裡人心疼買除草劑的錢，也害怕除草劑污染了土地，很少有人用除草劑鋤草。

李明買回來兩瓶玉米除草劑，他娘就是不用，娘說，這雜草就像人身上的虼蚤，要靠自己去趕，用藥對皮膚不好，再說，那玩意能殺敵雜草，對土地一定有傷害，這土地就是庄稼人家的飯碗，千萬不能傷害了它。

李明吹了兩首曲子，把笛子交給王霞，讓王霞吹，王霞拿過笛子，說：「明，你還記得當初嗎，那個時候，我拿著笛子不會吹，嘴接觸到笛子眼，干著急，越急越吹不來。」

李明當然記得，就是在這個山崗，他們一起放羊時，他教會了王霞吹笛子，學會笛子的王霞在三天後，便經過這裡踏上了南下打工的路。

送王霞打工時，他的心情很差，王霞的家底比他家好，就因為王霞是女的，她的爹不讓她去上高中，他感到有點氣憤，想狠狠地揍一頓王霞那個不講理的爹。

看著滿臉帶氣的他，王霞對他說：「我要去賺錢，明，我沒有念過的書，你替我念了，你要好好念書，不能走我的路，我去打工，那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種莊稼能夠賺來錢，我也不會跑出去打工。」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七年就這樣悄悄過去了，如今他們都長大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情緒化的少年，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情緒。王霞也不是當初那個留著長辮子的丫頭片子，她已經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就像成熟的穀子一樣處處都是誘惑。

太陽每天都會從西山頭升起來，山崗上的螞蟻每天都在走動著，歲月在走，太陽在走，螞蟻在走，他們也在走，當他們重新走到過去曾經相聚的點時，已經是七年後的事了。

王霞的笛子吹得很好，王霞吹了一首曲子，停下來，說：

明，這些年，每當我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我就會想起這個小山崗，就會拿起笛子，跑到廣場上去練習，每次拿起笛子，我就想起了我們曾經在一起的生活。

作為一名初中畢業生，在外打工的日子並不好過，除了到建築工地當小工，就得去賓館、飯店或者超市當服務員，村裡那些外出打工的人，一般走的都是這樣的一條路。

我剛出去時，在一家賓館當服務員，一個月兩千工資，管住不管吃，省吃儉用，一個月也賺不了幾個錢，但比在家干農活輕鬆，也不用受風吹日晒的苦，更重要的是，雖然就那麼一點錢，但比在家裡種莊稼收益好。

家裡種地不少，除過草地，最少也有四十多畝地，年年種地，年年到頭來，除過人和羊牛吃，

便剩不了多少糧食，年年辛苦年年沒有錢，在賓館干雖然一個月只有兩千塊錢，但省吃儉用，一個月還能節餘一點點。

如果只是為了混生活，也許我會永遠在賓館幹下去，可我不能，想起你上學要錢，而你爹走了后，你娘身體本來就不好，那些農活苦也累人，關鍵是還賺不到錢，如果靠你娘種地，你的學費就會成為問題。

我想來想去，就想著要賺錢供你上學，可要供你上學，就不能在賓館當服務員了，我想來想去，去給有錢人家當保姆。

當保姆的錢高，一個初級保姆一個月可以見三千塊錢，而且管吃管住，有吃的有住的，這三千塊錢除過買點衣服和化妝品，剩下的就可以給你打學費。

出去打工的第二年，我就當了保姆，這保姆也不好當。我去的第一家，那個女主人有潔癖，每一個小時就讓我打掃一次衛生，她家裡那老太太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對我做的飯今天說咸了明天說辣了後天說熱了。現在想想，也不能怪那個老太太，那個時候我也不會做飯。

我咬著牙堅持了三個月，實在堅持不下去了，就換了一家，去伺候月婆子。月婆子還可以，可那個婆婆就看不起鄉下人，說我穿的衣服不合身難看死了，說我做的飯菜沒有味，油放少了。當我把油放多時，她又說我拿她家的東西不心疼，浪費她家的東西。

那個婆婆就成心給我找茬，為了錢，我不但要伺候月婆子，而且還要受那個老婆婆的氣，兩個月後，我從那個月婆子家出來后，去了飯館。

飯館的老闆娘心底善良，對我好，我當了兩個月服務員后，她讓我在後廚幫忙，我的工資是一個月兩千五百塊錢，管吃住。在這個飯館，我幹了兩年半，-不但學會了炒菜，還學會了做飯。

雖然老闆娘給我加了工資，從當初的一個月兩千五百塊錢加到了一個月三千塊錢，但我覺得工資還是太少，我想去當月嫂，當時一個高級月嫂的工資一個月是七千五百塊錢，初級月嫂的工資也在四千塊錢左右。

我上了月嫂培訓班，獲得了初級月嫂證，有了這個證，我就好找活了，我進入了月嫂公司，我的權益有公司保障，我不再是一個人打工，而是和公司的一百多人一起在打工。

由於我懂得了如何去護理，也學會了做飯炒菜，在接下來的月嫂服務中，沒有人再刁難我，我的服務態度和質量都得到了僱主的好評。

一年後，我取得了中級月嫂證，現在我是高級月嫂，我的工資也從最初的一個月四千塊錢變成了八千塊錢。雇傭我的人也越來越多，我不再愁在城裡找不到活，我也不再愁沒有錢供你上學。

明，如果你想上研究生，我供你。沒有知識不行，聽說你現在還是一個支農服務生，三年後，還得自己找工作。三年呀，就一個月三千塊錢的工資，還呆在咱們這個窮山僻壤之地，那還不把人琢磨了，明，你辭職了，去考研究生。

李明沒有想到王霞的工資那麼高，以前他只知道王霞當保姆但沒有想到工資會那麼高，想想自己那麼一點點工資，沒有周末沒有節假日，一個上了重點大學的大學畢業生，回到家鄉當了支農服務生，哎，這生活過得真沒勁！三個月過去了，那一個月三千塊錢的工資還沒有發到手，這叫人怎麼往下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