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刺漢奸夜鬧鬼市

卻說上文說過，張牧師曾輾轉託人給祖父寄過來一封信，信里囑託祖父有機會幫忙留心尋找靈石古卷的線索。這幾年，年輕的祖父也暗暗留心查訪過，無奈兵荒馬亂，日寇猖獗，自己又要每日擺攤維生，也沒有精力再查訪下去。

卻說這晚，祖父邀請六位朋友來家門口的飯店做客，詭巷上沒什麼飯店，只有離此不遠海棠公園后的那條市場里有幾間較大的飯店，七個年輕人到達那裡，鄧彪一看，心想祖父擺攤創業不久，想必也是拮据，何必到大飯店去造費，就笑道：「王師弟，我們幾個弟兄都是回族，不便到其他飯店吃飯，不如我們買些肉菜，到你家裡叨擾可方便嗎，正好鬼市也在你家門口，飯後也方便去逛逛？」

祖父心知鄧大哥心疼自己，連忙致歉，說：「大哥，諸位兄弟，實在抱歉了，忘記了幾位的民族信仰，這樣吧，咱們今天買點羊肉和小菜，到小弟家中吃涮羊肉。正好前段時間，為避戰亂，小弟父母已經投奔鄉下的親戚家養老去了，目前不和小弟同住，只有我光棍一個，家裡雖不大，卻是清凈。正適合弟兄們喝酒談心。」

眾人一聽，喜道：「這不就是最好的大單間嗎，太好了，咱們就都到王師哥那裡去罷。」說是祖父請客，眾人卻搶著買這買那，祖父卻沒花多少錢，可見，弟兄們相交摯誠，不在時日長短，而在情投意合。

卻說祖父帶眾弟兄進了家中的小院，那尹少掌柜的早就丟下眾人，飛也似地跑進各間屋子裡參觀了，大聲歡呼，好像脫了韁繩的野馬，開了籠子的鳥兒一樣，這小兄弟嬌憨的樣子，惹得大家也是直笑。

尹少掌柜的參觀了堂屋，又回到院子里，看到院角里有個梯子，就急忙淘氣地援梯而上，祖父連忙喊他：「兄弟小心，別摔著了，和你父母沒法交代啊！」

「大哥，我這才知道，您為什麼不帶我到家裡玩了，您這屋頂上還有個露台啊，這看星星得多好啊，哈哈！」眾人抬頭一看，只見小小的院落的天井之中，夜空如水，滿天的星斗，真是愜意啊。

此時，正逢初春，還有一些微涼，尹少掌柜的非要吵著到露台上去吃，祖父覺得還是有點冷，就沒答應，只哄著小兄弟下來，勸他吃完晚飯後，再到露台上玩，一會兒一邊看星星，一邊還能看到鬼市燈火通明的全貌呢。

眾人七手八腳，很快就支起了炭火銅鍋，相隔數日不見，真是如隔三秋，大家今日在屋內重整杯盤，把酒言歡，再敘友情。酒過三巡，弟兄們喝的高興，老大鄧彪也自斟了一杯酒，舉杯起身道：「各位弟兄，家父本是世代摔跤的武師，生前在武館教學，桃李遍於海州，無奈早喪，愚兄不才，因山河破碎，不能繼承家父遺志，卻幸與同族這四位師兄弟結拜為異性兄弟，唇齒相依。今喜見家父故友之愛徒王師弟和這位王師弟的小友尹兄弟，真是一見如故，今天借著這點酒勁兒，舔著臉說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能講？」

祖父聞言道：「鄧師兄的令尊是武林中的前輩高人，也是先師的好友，既然咱們都是自家兄弟，大哥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就是。」

鄧彪道：「我兄弟五人與賢弟昆仲一見如故，有意高攀，與兩位賢弟拜為異性金蘭，不知兩位兄弟意下如何？」

祖父是習武之人，又受張牧師的影響頗愛讀些書，對情義二字一向看重。見鄧彪等人出身武林世家，生逢亂世，卻為人慷慨，俠肝義膽，不肯苟且，早就有了結拜之意，

只是礙於人家都是回族弟兄，不便冒然提出結拜之意。今見鄧大哥一身豪氣，不禁放下酒杯，撩開衣襟，跪倒道：「承蒙大哥不棄，小弟有幸結識眾位弟兄，願發誓從此尊重列位弟兄的民族信仰，與兄長和幾位弟兄同甘共苦，生死與共！」（原來祖父早聽師哥張牧師說過，***教徒與基督教徒、天主教徒、東正教徒、猶太教頗有淵源，經文前五卷書都是同出一源，除了牛羊外，豬肉等都不食。）後來，我的祖父比較長壽，在其他幾個弟兄都去世以後，依然信守諾言不食豬肉。

鄧彪萬沒想到，這王師弟不僅頗重弟兄情義，更是心思細膩，想得如此周到，尊重自己的民族信仰，不禁激動得眼含熱淚，趕忙扶起祖父來，連聲說好！大家都敘了長幼年齒，重新結拜為異性兄弟。

鄧彪年齡最長，排行長兄，二弟王鴻德（我的祖父），三弟馬明，四弟穆雨生，五弟郭德友，六弟史仲祥，七弟尹少朋。

且說這七兄弟，各有所長，鄧彪年長沉穩，膂力過人；祖父智勇兼備，樂觀開朗；三弟馬明踏實認真，光明磊落；四弟穆雨生心思縝密，精明強幹；五弟為人意氣，交朋好友；六弟腳力過人，為人機巧；七弟敦厚可愛，溫文爾雅。

大家又重新各自斟了一大杯酒同飲，當晚弟兄們結拜以後更覺親熱，相聚甚歡。

鄧彪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做哥哥有話也不瞞你們。我這小火衚衕的四位兄弟本就是同門師兄弟，也是發小，七弟恰巧也是回族，唯有二弟原來不是回族，今日為了兄弟義氣，也成為了我們當中的一員，可喜可賀。我們兄弟其實不是小偷小摸的人，日本人不讓我們開武館教學，我們就自己想辦法謀生，最近聽說日軍通過鐵路運輸大量物資和糧食到前線，我們就做了飛車黨，趁著夜裡扒火車搶一些物資和糧食，一方面自己養家，一方面看到實在過不去的父老鄉親也幫上一把。二弟有頭腦，能吃苦，但自己創業不易，我們打算幫著二弟也一起做點正經生意，不知二弟心下如何？」

祖父早對日本侵略者的罪行恨之入骨，只恨身單力薄，才敢怒不敢言，聽聞大哥幾個弟兄竟然敢搶日軍物資，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危險勾當，不禁肅然起敬，稍稍解了一口惡氣，連忙站起來說道：「小鬼子讓多少同胞國破家亡，弟兄們有此膽量，真大丈夫也！不過，看現在的形式，全國軍民還要和日本鬼子做長期殊死的鬥爭，我們可以一邊心存抗日之心，一邊共同做些生意，積蓄點財力，有朝一日也能支持海州軍民一份微薄之力，共同抗日。」眾人一聽，都說：「二哥的話說的好，咱們就在一起干吧！」後來，眾弟兄果然商量著在舊衣街一帶，做起了水果批發的生意。

且不說小弟兄義結金蘭，再說此時已是晚上九、十點鐘的時候，鬼市今天正逢每周的集市之日，已開始熱鬧起來，那七弟尹少朋早就爬上屋頂露台觀看鬼市的熱鬧人潮，只見兩百多米長的鬼市，蜿蜒如一條燈火之龍，由於擺攤來的人多，小小的衚衕已經不能容納，順著鬼市街巷的兩頭都延伸出去了好遠。

這鬼街道路兩旁擺攤的人都點著油燈、火燭，其中有交換糧食的，副食產品的，舊衣服、中西藥品的，家庭日用品的，還有不知從拿倒騰來的舊零件，舊用具，甚至還有書籍，古玩，字畫，燈火之中，過往顧客有與攤主竊竊私語的，有尋這問那的，真是琳琅滿目，熱鬧非凡。當時老百姓有句俗語：「鬼市沒有問不到的東西」，故此鬼市從日軍佔領時期起，就開始遠近聞名。

弟兄們酒足飯飽，也一起登上露台，看這老百姓自己組織起來的鬼市的熱鬧神奇，不禁好奇心大起，就請祖父一起出門逛逛這小小鬼市。

不提弟兄們嘻嘻哈哈地逛鬼市，且說今天也來逛鬼市的人中，有一個日偽政府的漢奸名叫於大江，這個漢奸就是上文我們說過運河區區長的一個秘書。

近幾年，日軍把民脂民膏搜刮殆盡，偽政府的官員也就越來越沒有油水可撈了，這於大江跟著區長幹了不少缺德事，心裡也暗自膽戰心驚。但他卻有股子機靈勁兒，聽人說鬼街常有一些古玩字畫，心想，日本人也不一定能長久，等日本人一走，老百姓不得把自己這些人活剝了。現在民間都讓日軍搶的差不多了，能撈的好處越來越少，天天只能疲於奔命地到處給日本人賣命，不如趁著現在手裡還有點錢，去鬼市看看，兵荒馬亂的，老百姓常常會把自家的舊物賤賣，倘若能撿幾個大漏，或許能發筆橫財，將來也好遠走高飛。於是，這個於大江暗懷鬼胎，常常換了便服，帶著帽子、眼睛、口罩，喬裝到鬼市亂轉。

今天怎麼這麼巧，於大江還真就看中了一件東西。原來這鬼市，不僅有民間日常物品交換，也有一些人拿些家中的老物件換錢，當然也有一些收古董文玩的，真的假的，來路不明的都夾雜在其中，其中難免也有一些是盜墓賊從地下竊得的物品。

這漢奸看中的正是一件來路不明的東西，他正和那做買賣的討價還價，碰巧這小弟兄們經過。祖父和幾位兄弟好奇地看著他們講價，也想看看這文玩到底賣個什麼價錢。可越聽聲音越熟悉，猛然想起，這也太像漢奸秘書於大江的聲音了。

原來，祖父見過此人，他在舊衣街做小生意，親眼看到過這漢奸跟著區長耀武揚威地欺壓老百姓，有一次，他們當街收人頭稅，這漢奸跟著日軍狐假虎威，大聲罵中國商民，祖父也曾在場，所以記得他的聲音。

祖父忙拉了一下鄧彪的袖子，鄧彪回頭一看，祖父連忙使眼色，意思讓大哥跟自己借一步說話，祖父把大哥拉到旁邊，附耳告訴大哥，這就是大漢奸區長的秘書於大江。鄧彪聞言，恨的牙根痒痒，卻不動聲色招呼眾弟兄，說：「弟兄們，走吧，這有什麼好看，再往前面看看去。」

小弟兄們走出十多步，點頭示意，叫過心思向來縝密的四弟穆雨生，吩咐道：雨生，這人是大漢奸，今天走了單，人人得而誅之，你暗中跟著他，我派仲祥接應你，往來報信。穆雨生微微點頭，暗暗跟了上去。

卻說鄧彪著帶其他四個弟兄趕緊回到祖父家中，問祖父可有趁手的兵器，祖父道：「一時沒有準備，先師留下的長槍、寶劍都太扎眼，我這隻有一把防身的匕首，還有兩把彈弓。」說著，從裡屋拿了出來，鄧彪接過匕首，吩咐道，二弟拿一把彈弓到巷南頭等候，五弟拿一把彈弓到巷北頭等候，三弟和我居中策應，七弟年幼居家，等候消息。」大家馬上行動。

且說那漢奸和賣古玩的商量了好半天才講下價來，歡歡喜喜地卻往巷子南頭而行。前文說過，祖父少時就是和張師傅在巷南的海棠公園習武，這守在巷南的正是祖父，眼見漢奸背後遠遠有四弟穆雨生跟著，那六弟機靈腳快，一看漢奸向南了，飛腿去通知巷中、巷北的其他弟兄去了。

漢奸得了中意的玩意，心想不能多待，就急匆匆地向南走。走到巷口，正是教堂的所在，偷偷瞄了一眼，心想不知道那教堂地下有什麼寶物，趕忙又向前行，站在教堂門口的祖父也暗暗跟了上去。

且說這教堂離海棠花園只有一里多路，過了公園門口，再往西走幾十米就是大道了。祖父心想，要想結果這狗漢奸，不能在人多之地，但過了公園門口就沒有機會了，必須想辦法把他引誘到公園裡面，祖父熟悉公園的地形，知道一般這個時候沒人，或許有下手的機會。

想罷，連忙緊走幾步，靠近於大江，低聲道：「這位先生，我這有點好東西，要不要看看？」這於大江做盡了壞事，本來警惕性就極高，看到一個小夥子問自己，半信半疑，便道：「我只是路過，不要什麼好東西。」

祖父道：「先生聽過這教堂里曾經有寶貝丟失嗎？」

於大江停住腳步，心裡盤算著，慢慢問道：「什麼寶貝？」

「前些年，有塊靈石丟失您沒聽說過嗎？」祖父答道。

這於大江親自挖掘過教堂，又是本地人，當然聽說過，慢慢來了興趣，於是假裝道：「還真不知道，你這年輕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祖父笑道：「您別看我年輕，也知道個大概，不過我也是給人跑腿的，這靈石的故事離奇古怪，在這一帶無人不知，故此不敢拿出來示人，先生若有興趣，我喊我老闆和先生談談，您看看東西，就知道我說的不假了。」

「你老闆在哪？」於大江貪心一起，就忘了防備。

祖父見漢奸要上鉤，笑著說：「我老闆平時不來，一般在鬼市開街時才來，他說這寶物得尋個有緣人才能出手，先生若有興趣，請隨我到海棠公園內長椅稍坐片刻，我派小夥計找老闆過來。」

說罷，遠遠地沖著跟在後面的四弟穆雨生一招手，又做了一個手勢，指了指海棠公園。又大聲說道：「夥計，請老闆過來見見這位先生。」穆雨生聰明伶俐，一看就知二哥是拖住了漢奸，魚要上鉤，估計是二哥要引這漢奸到海棠公園裡了。

四弟點頭示意，轉頭就往回走，招呼後面的兄弟去了。

這漢奸非常狡猾，到了公園門口，見裡面冷清，不肯馬上就進去，和祖父在公園門口閑聊。不一會兒，鄧彪趕到，祖父忙喊：「老闆，您來了，這位先生有請。」說罷在漢奸後面微微向公園裡的方向努了努嘴。

鄧彪是見過世面的人，一向沉穩老練，坦然笑道：「這位先生幸會了。」漢奸看左右無人，就問：「東西在哪裡，我先看看可以嗎？」

就在此時，祖父突然想到，這靈石的事還沒來得及和弟兄們說過，心中暗道：「壞了，這回要糟！」祖父原來是想，這漢奸知道教堂靈石的事，一定很有興趣，想用靈石拖住他，沒料到大哥他們還不知這裡面的原委。

且說，鄧彪聽到漢奸問「東西在哪裡」，以為就是普通古玩，就順口答道：「東西在我身上，不過現在拿出來不方便，要到公園裡，找個人少的地方給您看。」

這漢奸雖然沒就見過靈石，也知道是個大物件，哪能放在身上，眼睛滴溜溜地亂轉，假意道：「好，老闆帶路，咱們到公園裡找個地方看東西。」

鄧彪連聲說好，以為就要得手，轉身剛要帶路向公園走去，這漢奸突然跳下公園門口的台階，扭頭便向大道方向逃。

那向西的路雖然沒有鬼市熱鬧，也有些許過往的人，祖父顧不得有人看見，急忙從懷中拿出彈弓，連發兩粒石子，都中了漢奸腿部，漢奸跑出去二十多米，腿上中了石子，跑不動了，心中著急，知道要壞，忙從腰間拔出隨身的手槍，回頭就是一槍，祖父見漢奸手摸后腰，情知有可能是要拔槍，眼疾手快，側著身子就躲了出去，虧著當時天黑，漢奸忙亂之下槍法不準，祖父也就幸好躲過這顆子彈。

槍聲一響，過往的人大喊一聲，四散奔逃，與此同時，一粒石子打中漢奸手腕，手槍也應聲落地，原來這時，老五郭德友跑在最前面已經趕到，電光火石之中，打中漢奸右手腕，祖父身子倒地，剛一碰到地面，一個鷂子翻身也蹦了起來，刷刷兩個石子，直射漢奸臉上雙眼。漢奸痛的哇哇大叫，忙用手捂臉，大哥鄧彪幾個箭步竄了上來，刷刷兩下，匕首連捅漢奸胸前要害，漢奸幾聲悶哼，當時斃命。

這時，幾個兄弟也相繼趕到，鄧彪撿起漢奸的手槍厲聲叫道：「哥幾個別慌，二弟路熟，都跟二弟走。」祖父四下一看，聽見詭巷方向已經是一片喊聲，估計聽到槍聲已經亂了，這邊去大道的路，容易遇見日軍偽軍，也不能走，只能鋌而走險，進公園再說。

兄弟幾個隨著祖父，往公園裡直闖。且說這海棠公園到了此時，已基本上沒有遊客了，祖父帶眾弟兄迅速地穿過前園，走入後園，此時已是將近子夜，遠處已經隱隱聽到偽軍吹警笛的聲音。

祖父道：「這後園外就是一個自由貿易市場，晚上應該沒有什麼人，我們偷偷翻牆過去，看看能不能找小路跑出去。」究竟弟兄幾人能否脫險，後續故事，請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