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深夜十二點，幾乎沒有人的街道上傳來了滑板滑行的聲音，穿著黑色外套的銀髮少年踩在板上，心無旁騖的注視著前方不遠處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礦山。

但實際上他的內心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受那個太宰先生的影響，從家裡出來之後就一直有些焦躁。

只不過隨著離廢棄礦山的距離逐漸接近，他就不再是形單影隻，不管是前方還是身側，到處都有穿著打扮誇張至極的板仔，他們宛如奔赴假面舞會一樣，即將進行一場只屬於夜裡的祭典。

——那就是【S】。

所謂的【S】是從封閉的礦山中秘密展開的競速，也是這個城市中所有滑手(SKATER)所渴望的宛如狂歡般的舞台。

滑手們會乘著滑板借勢從凹凸不平的山坡上滑下，途中所經過的自然生長的樹木和石坡究竟是障礙物還是助力全憑滑手的技術(TRICK)，當然想要惡意妨礙對手也是可以的。

在這裡沒有那些陳舊的規則，滑手們彼此稱呼對方的代號，你可以在這裡賭上金錢、名譽、道歉甚至是女人與其他的滑手進行決鬥(BEEF)。

總而言之，S就是由幾名滑板愛好者所創建的無視規則的危險而絕密的俱樂部，這裡的賽道一直都有專門的人員維護，賽道沿路裝了不少監控攝像頭還有無人機跟拍並在專門的區域網站上全程直播。

隨著山道的深入，S的大門逐漸展現在了雪步的眼前，兩個身著綠色夾克頭戴紅色帽子的工作人員將他攔了下來。

順帶一提，並不是所有的滑手都有資格進入S的，能夠進來的只有被選中之人。

向他們展示了S型徽章后，雪步終於久違的回到了S的賽道上，這裡離山頂還有一點距離，卻已經沒有什麼人了，而在他前方不遠處向著同一個目的地滑去的兩個板仔急切又興奮地嚷嚷著。

「都怪你啊為什麼不早點出來啊！快要趕不上了啊！」

「我老媽今天睡得晚我有什麼辦法啊！說起來今天是誰和誰的決鬥啊？」

「好像是暗影【Shadow】還有歷【Reki】的……」

「卧槽？！暗影？！他的風格我好喜歡啊！話說歷是誰啊……」

「我也不道啊……但是他敢挑戰暗影應該也是個厲害的滑手吧，加速加速！！快要開始了！！」

「沖啊！！」

前方的兩個人加快了速度越滑越遠，雪步的速度卻相反的慢了下來，他有些後知後覺的喃喃說道：「啊，今天賽道被佔用了啊……」

雖然有點可惜，但來都來了，說不定能見到些熟人，如果見到的話就順便提前約好下一次的決鬥算了。

這樣想著雪步滑到了山頂，他的到來似乎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莫名的，他總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他抬起雙眼，尋找著那股視線的方向，一台監控漆黑的鏡頭正對著他這邊。

唔，原來是監控啊。

山頂的氛圍異常熱烈，破舊的防護網上滿是街頭風格的貼紙和塗鴉，打扮的千奇百怪的板仔們站或蹲在賽道的兩側，看上去有些擠擠攘攘的，如果認為這就是S的火熱程度那就大錯特錯了，在山腳下的工廠也蹲守不少想在第一時間確認獲勝者的板仔，他們不是緊張的看著手機就是滿激動的盯著賽道一旁的大屏幕。

屏幕中的身著淺黃衛衣的紅髮少年和一個打扮朋克的像是怪咖搖滾歌手的男人正在山道中急速滑行著，這就是那些人說的S界反英雄的代表暗影以及一個籍籍無名的滑手之間的決鬥，但是雪步認出了他。

是他。

DOPESKETCH中那個向著自己展現了情緒閃光的男孩子。

「暗影！！！」只聽人群中忽然傳來了一聲興奮的大喊，原本還在緊

張的看著比賽的板仔們都整齊劃一的大喊起了暗影的名字，「手段好骯髒！不愧是S界的反英雄！！」

雪步循聲望去，大屏幕中那個打扮十分朋克的男人正在朝著鏡頭輕鬆的做著鬼臉，看樣子那個叫歷的男孩子已經提前出局了。

二十分鐘后兩個人都回到了山頂上，不僅是勝者，就連那些觀眾的興緻都格外的高昂，大概是因為馬上就要兌現兩人決鬥之前的賭注了。

歷的滑板被扔在了地上，暗影一邊獰笑一邊掏出了個打火機，拋給了緊咬牙關的紅髮少年，「我啊剛剛滑得有點累了，點火的事就交給你了哦~」

「你！」歷瞪視著他，憤怒又有些逞強的說：「要不是你用了下作的手段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但暗影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歷小小的掙扎就宛如一粒塵埃般，被一片歡呼聲所淹沒了，所有人都在喊著暗影，也有不少好事的人在對著歷指指點點。

S就是這樣的，願賭服輸，勝者為王。

「快點燒掉它！」

「動手啊歷！該不會是想賴賬吧！我們可是不介意來幫你動手啊！」

「就是就是！可別讓大家看笑話了啊！」

喜屋武歷的手顫抖的點燃了打火機，金色的火苗在他的手中安靜的搖曳著。比起輸掉比賽的丟臉，更讓他感到難受的是將自己親手做出來的滑板毀掉這件事，他和暗影之間會有這場決鬥就是因為他侮辱了自己做的滑板。

儘管不甘心，但他還是慢慢的蹲下，有些恍惚的注視著手中的火焰，然後將它送到了自己的心血面前。

「滋——」

一道清澈的水流澆滅了打火機引燃的火焰，歷有些獃獃的抬起了腦袋，在他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周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這個忽然出現在包圍圈中的戴著兜帽和黑色口罩的人身上，剛剛的水流就是從他手上的水槍里射丨出來的。

場面一度寂靜，直到有人問了一句。

「什麼情況？！來砸場子的？」

「卧槽，這是我的水槍！」有人在人群後面嚷嚷著。

「有人打斷了懲罰！」

本來還在享受著粉絲們吹噓的暗影聽到懲罰被打斷後立刻轉過身來，他瞪著這個所謂的亂入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爽的氣息，撐起肌肉兇惡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用力的推了他一把，「哈？！你在做什麼啊臭小子？第一天來S？還是想挨揍了？！」

雪步被他推的後退了兩步，等站穩后，他抬起了那雙未被口罩遮掩的眼睛淡漠的注視著他。

漆黑、空洞、毫無感情的視線停留在了暗影的身上，因為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漂亮所以暗影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但回過神的時候不由得有些發怵，他還沒見過誰的視線這麼嚇人的，這個傢伙滿身黑的，他真的是正常人類嗎？！不會是滑板的幽靈之類的吧？！

但是在粉絲面前不可能退縮，他咽了口唾沫，強擰著眉繼續道，只不過語氣中已經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畏縮。

「小鬼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這是我們之前提前說好的賭注，是這裡的規矩，知道了就快點滾，不然連你的滑板也一起……」說著他偷偷瞥了一眼被雪步夾在手臂的滑板，不由得嗤笑出了聲，「喂喂，有沒有搞錯啊，這個板子……你這是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你該不會是偷偷混進來的吧？」

所有人的順著他的話看向了那塊老古董，那是一塊磨損得有些過分的雙翹板，不僅是板上的花紋，就連輪子都磨損得夠嗆。

底氣足了些后，暗影重新看向了蹲在地上完全呆住的歷，一邊誇張的大笑一邊催促著:「快點動手啊歷，就算這傢伙為你跟我決鬥也不可能有勝算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塊板子壽命已經差不多到極限了，是不可能承受的住S崎嶇的賽道的。

雪步內心嘆了口氣。

真的好吵，不管是多少次，還是不能習慣。

他將板子放在地上，然後抬起了手，從他手中的水槍噴出一道水流來，徑直滋向了暗影的臉！

雪步愣了半秒，隨後淡淡的說，「來決鬥吧，賭注是這個人的滑板。」

忽然被滋了一臉的暗影臉上妝都要掉了，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頓時怒火中燒，他看了一眼歷獰笑一聲，惡聲惡氣的說:「好啊，決鬥是吧，如果你輸了，這個傢伙的右手乾脆徹底廢掉吧。」

「畢竟你是用右手開的槍啊。」

「新的決鬥！！！」

「好耶！！！」

氣氛在瞬間被推到了高潮，所有人都因為這場忽然加碼的決鬥而亢奮起來，他們自發的聯繫了工作人員，並且走到了賽道的兩邊，沒多久場地就被清理乾淨了。

大家都在興奮的討論著，甚至有人做了決鬥外的賭局，唯一緊張的是被當做賭注的歷，他來到那個正做著準備活動的少年身前，只不過他緊張並不是自己被當做賭注的事。

他不安的勸阻道:「你真的要和暗影決鬥嗎？他會使出一些骯髒的手段，你也會受傷的！」

「趁現在趕緊走吧，我怎麼樣都沒關係的，所以……」

他隱約之間聽到了對方似乎說了些什麼，於是便湊到了他的面前。

那個少年沒有回應歷的話，也沒有表達自己對這場有些荒謬的決鬥的想法，他只是小聲的有些遺憾的說著:

「……我本來想要滋他的眼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