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第30章 第 30 章

兩百個府兵仍然圍在寺院門前。

幾個帶頭的隊正一起走到賴守忠身後:「將軍,我們今天不是來救出長史的嗎?」

賴守忠咬牙看了看身後的府兵,大步跟進寺院,撲通一聲對著長史的背影跪下,抱拳道:「長史被女幹人誣陷,守忠不能坐視不管,今天違抗軍令也要救出長史!請長史隨守忠離開這鬼地方!」

他洪亮的聲音回蕩在寺院門前,外面滿臉茫然的府兵找回了氣勢,人群又發出了鼓噪的聲音。

長史停下腳步,背影晃了一晃,轉頭,抬起手指著賴守忠:「賴守忠!擅離職守,違抗軍令,按軍規怎麼處置?」

賴守忠倔強地望著長史,大聲道:「守忠今天來,就沒打算活著離開西州,等救出長史,守忠就去向都督認罪,要殺要剮,隨都督處置!」

長史氣得發抖,想怒罵賴守忠,話到了嘴邊,卻成了一聲悲涼的嘆息。

他的目光掠過怒髮衝冠的賴守忠,落到一身青袍的魏明肅臉上。

兩人的視線在一片刀劍的寒光中相撞。

魏明肅一臉漠然。

長史臉色灰敗,忽然露出一個笑容:「魏明肅,好膽量!你就不怕老夫一不做二不休,讓賴守忠和外面的府兵把你砍成肉泥嗎?」

寺院里和寺院外面的人聽到這句,全都變了臉色。

賴守忠面露激動之色。

府兵們握緊腰刀。

魏明肅的親隨拔刀的拔刀,拔劍的拔劍。

氣氛再次劍拔弩張。

都護府的府兵擦了擦冷汗,緊張地後退幾步。

魏明肅看著長史,泰然自若道:「長史不會下令。」

長史冷冷地道:「魏刺史憑什麼這麼肯定?」

魏明肅道:「憑魏某來西州之前,看完了都督和長史這些年送往長安和洛陽的摺子,憑魏某到西州的第一天,都督和長史迫不及待地把郡王的案子交給魏某。」

長史腦中轟的一聲,呆在了原地。

原來那麼早。

魏明肅來西州之前,已經通過摺子了解了西州的局勢。而且從他和都督把武延興的案子推給魏明肅的那一刻起,這個年輕人就透過他們的傲慢看清他們的軟弱,摸清了他們的底線。

長史心頭一陣發涼。

「綁了他,送去都護府。」

長史沉默了片刻,看向賴守忠身後的府兵,命令道。

府兵都愣住了。

長史指著的人是賴守忠!

「長史!」賴守忠騰地站了起來,拔刀指向魏明肅,「長史,魏明肅不過是個小人罷了!您在西州一呼百應,兄弟們都願意為您赴湯蹈火!」

「住嘴!」

長史陰著臉厲聲喝道。

假如下令抓人的是魏明肅,會更激起眾人的憤怒,外面的府兵早就提刀衝進寺院,但是動怒的人卻是威望極高的長史,府兵看長史鐵青著臉,不敢遲疑,走上前,請賴守忠交出腰刀。

賴守忠看著長史,目光憤恨。

長史已經轉身拂袖而去。

都護府來的府兵走到魏明肅身邊,臉色尷尬,問:「魏刺史,您看如何處置賴守忠?」

魏明肅抬頭看了一眼寺院后的高塔,道:「西州軍務,魏某就不越俎代庖了,交給都督處置。」

府兵不由驚愕。

他不是尋常的府兵,不然都督不會派他來寺院觀察魏明肅怎麼解決賴守忠。剛才他仔細思索,明白了魏明肅逼迫長史露面的用意,賴守忠大鬧寺院,救不出長史,還將長史置於險地。長史肯定也看出了魏明肅的詭計,怕他有后招,拒絕離開,下令綁了賴守忠。

長史主動交出了軍權。

魏明肅可以趁機插手西州軍權。

可是他卻在這個時候退了一步。

府兵暗暗鬆了口氣,道:「賴守忠公然違抗軍令,小的這就押他去見都督!」

……

寺院門前的對峙結束得很快。

盧華英看著魏明肅騎馬趕了回來,不一會兒,幾個僧人穿過院子,站在塔下,朝塔上的人揮手示意。

同進笑道:「好了,我們可以下去了。」

眾人於是下塔。

盧華英走過院子時,肩膀上忽然一痛,一顆石頭掉下來,落在她的靴子前面。

旁邊的土牆上傳來一個男子帶笑的聲音:「三娘!三娘!」

盧華英抬起頭。

牆上伸出一個腦袋,柴雍趴在牆頭上,黝黑的臉上蹭了幾道黃土,沖著抬頭的她咧嘴一笑。

他皮膚黝黑,長相像西涼人,一笑起來,那雙清亮眸子越發顯得明亮生動,笑容燦爛,像一輪漸漸升起的朝陽,晴空萬里,一片光明。

盧華英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土牆下面。

「三娘,總算見到你了!」柴雍伸長脖子和盧華英說話,「你還好吧?」

盧華英道:「我很好,柴世子,我哥哥和嫂子在哪裡?」

柴雍小聲道:「他們和五郎在一起,你放心,他們也很好,就是擔心你。」

「請你轉告他們,不用擔心我。」

「好!你也不要擔心他們,有我和五郎在,三娘,我……」

柴雍一句話還沒說完,身後響起僧人的驚呼聲,一群僧人走了過來,勸他下去。

他頓時有些悻悻,沖盧華英揚了揚眉,跳了下去。

「盧三娘!你在幹什麼?」

阿福跑了過來,警惕地看著盧華英。

盧華英沒有瞞他:「我和柴世子說了幾句話。」

阿福皺眉道:「你不能隨便和別人說話,快回房去繼續寫《丹經》!」

幾人回房,盧華英剛剛坐下,阿福立刻把筆塞給她,抽出懷裡的黃紙,拍在案上:「快寫!別想偷懶!」

盧華英翻開他拿出來的黃紙,輕聲道:「這些要重寫。」

阿福低頭一看,幾張黃紙全都黑乎乎的,看不清字,剛才他收起黃紙時沒注意,把剛寫的一張墨水還沒幹的紙塞到了中間,墨水透過紙張,一摞寫好的黃紙都染黑了。

盧華英沒有說話,低下頭,開始重寫。

阿福看著黃紙,臉皮漲得通紅。

同進走過來,對阿福道:「你下次小心點。」

阿福紅著臉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

同進低頭,看著盧華英,低聲道:「多謝你擔待,阿福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盧華英道,聲音溫和,臉上沒有一絲怒色。

同進不禁問道:「你看出來了?」

盧華英抬起眼睛:「看出了什麼?」

同進發覺自己失言,撓了撓頭,道:「實不相瞞,阿福比我大兩歲,不過他這裡受過傷……」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阿福很可憐,他們村的人死光了,只有他活了下來。他跟了郎君三年,對郎君一片忠心,聽說四年前是盧家把郎君趕出了長安,對盧家有些怨氣。」同進停頓了一下,笑了笑,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阿福不會欺負你,在柳城時郎君就特意囑咐過,四年前的事已經過去了,誰敢借四年前的恩怨為難你,自己收拾行李回神都。」

盧華英怔了怔。

在柳城時,魏明肅說過這樣的話?

……

賴守忠被帶走,寺院外面的府兵失了主心骨,十幾個隨從喝了一聲,他們便下馬丟了腰刀。

「長史,這些是從您的書房找到的,請您過目。」

寺院里,魏明肅的隨從打開從都護府抬回來的箱子,請長史確認是不是他的物品。

長史的面色平靜,點了點頭。

隨從拿來一張黃紙讓他簽字畫押。

長史簽了字,頹然地坐在案前,聲音嘶啞:「魏明肅,賴守忠曾為大……為國家立下戰功,他不該死在獄中,能不能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魏明肅看一眼長史簽了字的紙,道:「魏某已經將他交給都督處置。」

長史有些詫異。

他以為魏明肅會用賴守忠來殺雞儆猴,震懾西州。

魏明肅低頭翻閱長史的信件,道:「魏某離開洛陽前,聖上給了魏某一個盒子,要魏某來西州前一定看完盒子里的東西。」

長史凝視著他,問:「聖上讓你看的是什麼?」

魏明肅道:「這些年都督和長史送去長安和洛陽請求派兵的摺子,每一封聖上都看了。那些摺子,聖上全都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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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華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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