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西涼人不知道多桑部的去向,失去和阿邑將軍的聯繫,軍心不穩,最近又陸續有接到軍令的部落趕來與他們匯合,大營有些混亂。
盧華英他們特意挑了個大風的日子,在營地的角落都放了火,夜風卷著火舌刮過營地,大火連成一片,火勢很快吞噬了整個后營,留守的士兵驚慌失措,看守多桑部俘虜的圖侖部趁機放出了所有俘虜,帶著他們逃出營地。
嘈雜騷亂席捲整個戰場,西涼士兵都驚醒過來,披上盔甲拿起武器衝出帳篷,幾個火長想要秩序,但是后營的部落兵突然都大叫著從後面跑了過來,士兵連敵人是誰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該先救火還是先追俘虜,營地徹底混亂。
大火熊熊燃燒,黑煙被風吹散,西涼人吹響了號角。
衝出營地的十幾人甩掉了追兵,來到一座山坡前。
幾個矯健的人影跳了出來,手裡都握著弓箭。
「莽保,是我們!」
盧華英猛然勒住了馬,招呼道。
圖侖部的人都放下弓箭,高興地圍了過來。
盧華英放開韁繩,扶魏明肅下馬。
莽保大步朝盧華英走來,見魏明肅身上都是血塊,也伸出手來扶他,笑道:「阿腓,你救出你的朋友了!」
魏明肅抬起眼。
莽保的目光落在魏明肅身上,沖魏明肅笑了一笑,他身材魁梧,濃眉大眼,被遠處火光照著的臉透著爽朗。
兩人對視了一眼。
莽保笑道:「原來你就是阿腓的朋友,上次在白沙城見到你,我們都以為你是個買香料的富商。」
「當時魏某職責在身,不得不隱瞞身份。」魏明肅挺直背脊站穩了,解釋了一句,「圖侖部今晚襲營,部族是不是已經出發了?」
莽保一愣,收起心裡那一絲敵意,點頭正色道:「大汗已經帶著婦孺出發了,我們幫阿腓救出你們,趁機報了仇,還可以吸引住西涼大軍,幫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他轉頭看著盧華英道:「阿腓就是用這個理由說服大汗幫忙的,沙缽那只是把她引見給圖侖部,說服大汗出兵的人是她,她說這樣做就像只扔一顆石頭,卻可以同時打到幾隻鳥,我很佩服她。」
魏明肅也看向盧華英。
盧華英沒注意到他們說了什麼,解下馬鞍旁掛著的袋子,走回魏明肅身邊,看著他的傷口,微微蹙眉,道:「傷口肯定崩裂了,快上點葯。」
說完,她拉著魏明肅坐在地上,幫他上藥。
魏明肅的傷口果然崩開了。
盧華英為他上藥,暗紅的火光里,她的一雙眉越皺越緊,低聲道:「很疼吧?你忍著一點。」
魏明肅看著她,默然不語。
盧華英幫他上了葯,抬起頭,他垂下眼帘,避開了她關切的目光。
逸息和其他幾個獲救的多桑部士兵也被扶下了馬,圖侖部的人為他們包紮,逸息這幾天被西涼人帶去拷打審問了幾次,傷勢最重,一邊慘叫,一邊狠狠地咒罵西涼人。
一個圖侖部士兵忽然指著遠處的大火道:「你們看西涼人的大營。」
營地已經成了一片火海,火中傳出人的慘叫,戰馬的悲鳴,燃燒的火線從地勢低洼的營地后營一直延伸到高處,彷彿整座山都被點燃了。
此刻,方圓十幾里的人只要抬起頭,都能看到山上那燃燒的火光。
眾人望著西涼人的大營,臉上閃過一絲驚詫。
圖侖部出發之前,盧華英說她讀過兵書,夜襲一定要放火,可以事半功倍,所以圖侖部士兵放火前偷偷灑了油,不過他們想不到火勢會這麼兇猛,蔓延得這麼快。
這哪是事半功倍,整個西涼大營都快燒沒了!
盧華英也沒想到火會燒得這麼快,站起身,拿起一把長弓,背上箭袋,道:「墨特他們還沒出來,我去接應他們。這裡離營地太近,不安全,你們繼續往北走,我們回來后直接去約定的地方和你們匯合。」
魏明肅一驚,抬眼。
他沒有出聲,盧華英卻感覺到了他看過來的目光,知道他擔心,低頭看著他,微微一笑道:「圖侖部幫了我的忙,我也該回報圖侖部,我回去接應營地里的圖侖部人撤退。」
魏明肅的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很久,最後只輕聲道:「當心。」
「我會的!」
盧華英笑著道,蹬鞍上馬,一揮馬鞭,風馳電掣般,朝著熊熊燃燒的戰場疾馳而去。
莽保和另外幾個圖侖部士兵也騎上戰馬,跟在她身後,和她一起去大營。
魏明肅望著他們被大火鍍了一層金邊的背影,沒有挽留她。
她結識了新的朋友,做著她想做的事情。
彎弓征戰作男兒。
旁邊的逸息看著盧華英縱馬返回西涼軍營地,臉上滿是震驚,對魏明肅道:「魏刺史,你的這個朋友真的是個女人?」
他聽到莽保和魏明肅的對話,莽保的語氣透露出盧華英是女子。
魏明肅沉靜的雙眸里泛起一絲笑意,點點頭,道:「是,她是個女子。」
……
圖侖部的士兵放出俘虜后,一部分人留在營地,穿著西涼士兵的盔甲到處放火,製造騷亂。
西涼軍訓練有素,雖然主將和精銳被他們今天上午假傳的軍令騙走了,留守的副將驚慌了片刻后還是反應了過來,知道營地里出了女干細,派親兵傳達軍令,所有部落士兵去后營救火,違抗軍令者殺無赦。
軍令傳下來,渾水摸魚的圖侖部士兵一下子暴露了出來。
「殺!」
一個圖侖部士兵被識破了身份,連忙撤退,可惜已經遲了,幾個西涼士兵默契地配合,攔住他的去路,舉起馬刀砍向他。
「嗖」的一聲,一支箭矢劃破長空,釘在了其中一個西涼士兵的胸前,士兵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插在胸前的箭,倒了下去。
沒等另外兩個人反應,又是「嗖嗖」幾聲,箭矢破空,兩人發出幾聲悶哼,也倒在了地上。
圖侖部士兵撿回了一條命,鬆了口氣,抬起頭,朝箭矢飛來的方向看去。
一匹黑色駿馬朝他奔了過來,馬背上的人穿著紅色胡袍,手裡的長弓還在微微顫動。
士兵呆了一呆,從地上爬了起來,神色驚喜。
「阿腓!你回來接應我們了!」
盧華英再次拉弓,對著遠處一個舉刀的西涼士兵射了一箭,道:「我怎麼能丟下朋友?」
「墨特!」
莽保追了上來,伸手把墨特拉上馬。
他們穿過混亂的營地,一邊拉弓射殺西涼士兵,一邊尋找圖侖部的其他人。
盧華英的箭法奇准,每次拉弓,都有西涼士兵應聲倒下。
熱浪滾滾,山上的草莖也燃燒了起來。
盧華英看了一眼營地上空的黑煙,對其他人道:「我們人少,不要和西涼人死戰,他們這次出兵的目的是阻截多桑部,燒了他們的營地和糧草,西涼就會退兵!趁他們的大營失去秩序,我們趕緊離開。」
莽保和墨特年輕氣盛,想趁西涼人大亂時再殺幾個,往前營的方向馳去:「西涼拉馬邦的人殺了我們的族人,我們要親手殺了拉馬邦的首領。」
兩人接近前營,耳邊突然一片弓弦響動的聲音,一陣箭雨穿過黑煙,朝他們撲了下來!
莽保頓時驚出了冷汗,在馬背上後仰滾下馬,幾支箭擦著他的頭皮飛了過去。
他摔在地上,剛剛爬起身,一支箭矢當面射了過來。
不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盧華英帶著其他人疾馳而來,右手舉起馬刀,翻腕以刀撥擋箭雨,左手甩出一道寒光,「咔嚓」一聲,寒光撞在飛向莽保的那支箭上,箭矢被劈成了兩斷。
圖侖部士兵跟在她身後,不停拉弓放箭掩護她。
莽保爬了起來,爬上墨特的馬。
一隊手握弓箭的西涼士兵在一個穿盔甲的隊正的帶領下追了上來,隊正大聲鼓舞士氣:「殺了這些女干細!將軍必有重賞,封官身!」
羽箭破空而來。
盧華英在馬背上彎弓搭箭,手摸到箭袋,發現只剩下最後一支箭了。
她抽出最後那支箭,彎弓搭箭,對準西涼人中的隊正射了過去。
隊正的親兵聽見破空聲對著隊正的臉而去,嚇得魂飛魄散,都衝到隊正身邊。
盧華英和莽保幾人趁這個機會撥馬逃出營地。
莽保和墨特有些后怕,沒再回頭,一群人離開混亂的大營,先朝南邊跑了一陣,確定身後沒有追兵后,掉頭向北,趕往約定的地點。
東方一片通明,天已經亮了。
「他們回來了!」
約定的地方在一處河邊,幾個圖侖部士兵守在坡上,看見他們平安回來,激動地大叫起來。
帳篷里的人都走出來迎接他們。
盧華英被圖侖部的人簇擁著,一道視線穿過人群,落在她身上。
她轉頭看過去。
魏明肅站在人群最外面,臉色蒼白,靜靜地看著她,見她轉頭,移開了視線。
盧華英和圖侖部的人說了幾句話,抬腿朝魏明肅走過去。
「我回來了。」
她身上都是血,臉上也有血,下巴鮮血淋漓,不知道是刀傷還是箭矢擦過去留下的。
魏明肅看著她的下巴,道:「去止血。」
盧華英擦了一下自己的下巴,手背上都是血,這才感覺到疼,點點頭,走進帳篷,翻出傷葯,自己給自己上藥。
魏明肅跟進帳篷,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拿走盧華英手裡的葯。
「頭抬起來。」
他輕聲道。
盧華英怔了怔,抬起頭。
魏明肅先找了一條帕子,洗乾淨了,輕輕擦拭盧華英脖子和下巴上的血漬,然後再幫她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