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番外)
周幼吾今兒一早起來,便看著柳芽站在床邊,手裡舉著一個小玉錘在等著自己。
她默默捧著肚子挪遠了些。
柳芽渾然不知她最近情緒十分多變的娘子在想什麼,見著她醒了,笑道:「娘子可要起身了?殿下擔心娘子猛地換了新地方睡不好,特意叫奴婢來給娘子按一按。」
燕觀有這般貼心?
不過想到昨晚那隻一直替自己輕輕拍著背的溫熱大手,周幼吾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順勢翻了個身趴在鋪著輕軟被子的床上:「按罷。」
柳芽見著她姿態仍舊靈活,輕快地翻了個身,將起伏已然有些明顯的肚子壓在了身下,不由得有些急:「娘子,您慢些!」
「這有什麼?它壯著呢。」周幼吾臉枕在枕頭上,她習慣了睡在床裡邊兒,這外側是燕觀的地方,她一趴上去,便發覺了獨屬於他的清冽氣息。
雖說與燕觀更親密的事兒都做過了,可昨晚還是兩人頭一回同床共枕到天明。
整個人都被包裹在那道帶著些陌生的溫暖懷抱中,周幼吾總覺得不太自在,一晚上翻了好幾回身。
燕觀以為她是認床這才沒睡好,這才叫柳芽過來給她捶背?
周幼吾漫無邊際地胡想著,背上的力道卻突然大了一些,敲得她有些疼。
「柳芽,輕點兒。」
身後的人頓了頓,之後再落下來的力道果然小了很多。
周幼吾被敲得昏昏欲睡,眼看著才清醒了些,她可不想又睡回了去。
他們……也算是新婚罷?哪有新嫁娘第一日就賴在床上睡個沒完的?
見她雙手撐著床,似乎是想要坐起來,燕觀隨手將小玉錘放到一旁,攬著她的腰坐了起來:「可舒服些了?」
他的語氣自然又柔和。
周幼吾有些驚訝,她說呢,柳芽的捶背技術怎麼一下子變得那麼差了。
不過燕觀也是一片好心。
周幼吾點了點頭:「我還以為你出去了。」
「今天都陪著你。」時下正是五月里,天氣已經有些熱了,見她臉蛋紅撲撲,燕觀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準是剛睡醒還是熱了,只得將手貼了過去,還好,沒什麼汗意。
周幼吾被他突如其來的親密嚇了一跳,只得捧著肚子提醒他:「我還懷著孩子呢……」
這壞坯子,不會陪著她就為了那檔子事兒罷?
燕觀一愣,隨即擰了擰她柔滑細白的面頰:「你在亂想什麼。」
看著她嘟著臉不太服氣的樣子,燕觀又微微笑了起來:「左右今日沒什麼事兒做,我陪你回一趟娘家?」
周幼吾聽了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半晌才點了點頭:「好。」
長興侯府對她來說,已經是娘家了。
不過周幼吾心裡倒是沒什麼別的感受,在哪兒住不是住?
而且……
柳芽她們正忙著給她換衣裳,燕觀臉皮再厚也不好在女使面前表現出來,主君對於主母敬重與否,也會影響府中女使下人們對於主母的態度。
燕觀便自覺地繞到紫檀木雕花海棠刺繡屏風后等著了,透過屏風,周幼吾仍能見著他如玉山之將頹的身影。
周幼吾垂下眼,密密匝匝的眼睫在柔白面龐上投下一排陰影,燕觀待她,其實真的很好。
她在幼時期盼的,想要一個自己的家的願望,好像被他輕輕鬆鬆地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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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她妝扮好了出來,燕觀下意識便去迎她,直到將那隻柔弱無骨的手握在掌心,他才微微頷首,誇了一句:「很好看。」
周幼吾挺著肚子,瞧著有些驕傲。
燕觀看著,眸中神色更加溫和,他喜
歡媞媞在他面前無拘無束的模樣。
他娶她回來,本就是為了叫她能夠在他的庇護下幸福順遂地過一輩子,若是都像糟老頭與他那群鶯鶯燕燕一般相處,那還有什麼意思?
「過來用些早膳。」燕觀牽著她來到金絲檀木小圓桌前坐下,沒叫旁人伺候,自個兒動手給她盛了一碗金絲小棗粥,「嘗嘗?」
這粥燉得軟爛,溫熱水汽中送來一股甜蜜的棗香氣,周幼吾接過小勺嘗了一口,抬起頭對著他笑道:「好吃。」
燕觀嗯了一聲,見她吃得高興,又忙著給她夾菜。
他問過太醫,婦人有娠,極虧母體精血,平時用膳上要格外注意。
周幼吾見他只忙著給她布膳,自己都沒吃幾口,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愧疚:「你也吃啊。」她將手邊的龍眼小包子對著他推了推,「快吃。」
雖然從前燕觀也對她好,可是他老愛板著個臉,周幼吾每回見了都要在心裡邊兒翻好幾回白眼。
可如今的燕觀……
周幼吾咬了一口龍眼小包子,有些茫然地想,好得實在太過分了。
難不成是阿兄私下關照過了?
她眨了眨眼,目光隱晦地往他身上瞟,不知道打的是哪兒。
燕觀從善如流地接過了那碟龍眼小包子,見她眼神不老實地在自己身上亂竄,不由得咳了咳:「吃飯的時候別東張西望。」
太醫說了,有孕在身的婦人為保安全,最好還是別做那檔子事兒,媞媞年紀尚小,他這個做夫郎的須得以身作則,不能主動勾.引她。
燕觀這般想著,面上的神情便更嚴肅了些,吃個包子都能叫他吃出一副憂心天下蒼生的正經模樣。
周幼吾:……改天太醫過來給她請脈的時候,順便也給他瞧瞧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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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竹堂
周言之慢條斯理地放下手裡的茶盞,對著仍一臉獃滯的周父道:「待會兒媞媞與秦王便要到了,秦王驍勇,戰功赫赫。咱們自然也不能給媞媞丟臉,阿耶,你說對嗎?」
周父點頭:「這是自然。」隨即便扭頭對著臉色不太好的劉氏與一對兒女叮囑道,「到時候少說話,別誤了事兒。」
周頌聲與周循光自是乖乖點頭。
只剩下一個劉氏,見著周父這般嚴陣以待,心裡邊兒更覺酸溜溜的,那周幼吾倒是出息了,不聲不響就成了秦王正妃,還能叫秦王費心費力地給她遮掩,硬生生弄出個什麼被太皇太后嘉賞純孝的美名來。
可憐她的頌聲,至今沒個好著落,看著她那偏心的阿耶,真是叫人氣不打一處來!
當即她便低聲嘟囔道:「還能誤什麼事兒?人一聲不吭地都嫁進秦王府去了,板上釘釘的事兒,我們娘幾個難不成還能給攪和壞了?」
這說的是什麼話?
周父眉頭一皺,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得長子冷淡的聲音響起:「夫人有些失心瘋了,拉下去歇著罷,這段日子都不必出來了。」
守在庭前的幾個衛兵聽了這話,連忙進屋去將人給拖走了。
周父這才反應過來,長子帶著這麼幾個衛兵是做什麼用的。
只是……「你母親始終是這府里的主母,是二郎和聲姐兒的阿娘,她若不在,秦王那個會不會多想?」
「我與媞媞的母親,只有一個。如今正在祠堂坐著呢。」周言之冷下臉,叫媞媞空承了王妃名號,卻沒能給她一個風風光光的婚儀,這件事一直叫熱衷於給妹妹攢嫁妝的周言之不高興,如今劉氏正撞到槍口上來了,他若是不阻止,她便敢出去將事情內幕全嚷嚷出來。
媞媞從前也是個活潑愛鬧的小娘子,便是因著劉氏暗地裡的磋磨,這幾年來都鮮少出門,連他一個大男人都在外邊兒聽過不少周家大娘子
性子孤傲,不好接近的流言。
如今又要因著劉氏而壞了媞媞的名聲,這叫周言之怎麼能忍。
周頌聲和周循光看著被衛兵們拖下去的阿娘,下意識地就想起身去追,可是被長兄那眼神一瞥,只能老老實實地坐了下來。
阿娘那嘴的確討人厭,今天是阿姐和姐夫頭一回登門做客的日子,可不能叫阿娘給攪和壞了。
周父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胥竹堂內只剩下他們四人,安安靜靜地等著周幼吾與燕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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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幼吾回到這兒的時候,不免有些微的心虛。
原本老老實實在家裡蹲了幾個月都不出門的女兒猛地一下便出嫁成了旁人的妻子,她阿耶雖然對她不如頌聲她們親近,心裡邊兒還是會不高興的罷?
察覺到她身子綳得緊緊的,燕觀握著她手的力度更大了些:「有我在,不要怕。」
周幼吾看著他線條冷毅的側臉,點了點頭。
人長得高就是好,抗揍。
周言之一眼便見著了攜手進來的夫妻倆。
他看著兩人緊握在一塊兒的手,臉色不由得沉了沉,看起來更可怕了。
周幼吾下意識地便掙脫了燕觀握著她的手,提著裙擺上前幾步:「阿兄。」
看著燕觀不高興的樣子,周言之心口那股氣瞬間平了不少,他看著媞媞笑意盈盈的模樣,嗯了一聲:「進去罷。」
周幼吾叫了一聲『阿耶』,便被周頌聲給圍住了。
周頌聲百思不得其解,自家阿姐低調地成了個親便也罷了,怎麼瞧著更好看了?
就是……
「阿姐,你是不是長胖了一些?」
周幼吾點了點頭,轉頭往燕觀那兒飛了幾個眼刀子。
燕觀瞧著似乎是誤會了,下意識對著她微微笑了一下,往日總愛冷肅著一張英俊臉龐的郎君突然笑了起來,如同撥雲見月,叫人不禁心生蕩漾之感。
不會承認自己被蕩漾到的周幼吾扭頭又和周頌聲說起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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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秦王府,周幼吾發覺自己竟有些歸心似箭。
許是不想再看見阿耶那副愧疚又疑惑的表情。
察覺到身旁人腳步有些微的急促,燕觀偏過頭看她一眼:「餓了?」
周幼吾轉念一想,還真是,便點了點頭。
剛剛才跑過來迎接他們的進寶公公很快又勤勤懇懇地跑廚房叫宵夜去了。
見著主人們回來了,閃電眼睛一亮,狂甩著尾巴便準備上來熱情地舔她一口。
燕觀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它,這麼胖一個狗子撲在身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飛撲到一半兒的閃電被迫落地,它有些委屈,搖著尾巴慢慢地蹭了蹭周幼吾的手。
周幼吾疼愛地摸了摸狗頭:「閃電又長壯了。」
威風凜凜的大狗聽了這話把尾巴搖得更是呼呼作響。
燕觀看著一人一狗膩歪了半天,上前牽起她手:「晚上風涼,回屋罷。」
七月的天哪裡還涼?
周幼吾攏了攏臂彎處的雲紋蟬翼紗花披帛,順勢挽住他的手,眼睜睜看著他的臉色慢慢好轉,這才笑盈盈道:「你怕冷啊?那待會兒叫柳芽她們多抱一床被子進來,一人一床就暖和多了。」
此時雖是盛夏,可柳芽她們還是給周幼吾準備了鬆軟清涼的雲絲被,叮囑了她好幾回要記著蓋著肚子。
「不用。」燕觀飛速拒絕了這個提議,面不改色道,「擠著睡,更暖和。」
都是些什麼歪理。
周幼吾輕輕哼了一聲,挽著他的手走在安靜的庭院里,閃電搖著尾巴跟在她們身後,這樣靜謐的場景總是叫人覺得輕鬆愉悅。
她微微垂著頭,看著兩人投在青石磚上的影子,手臂交纏,貼在一塊兒,是極親密的模樣。
這樣真好啊。
周幼吾低聲說著,燕觀不知聽沒聽見,她挽著的那隻手臂卻略微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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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觀的確是一個很貼心的夫郎。
婚後養胎的日子過得太過舒坦,以致於周言之見著自己養了十幾年都沒養胖的妹妹這副海棠醉日的豐盈富貴模樣,都有些不敢認了。
周言之沉吟了會兒:「秦王府找來的廚子,從前可是養豬玀的?」
周幼吾臉黑了黑,拿起手裡邊兒的橙子丟他:「阿兄可真不會說話!」
周言之輕輕鬆鬆地接過那個憤怒的橙子,看著她隆起的肚腹,又皺起眉頭:「它乖不乖?」
周幼吾點了點頭,左右這是自己親阿兄,這兒又沒外人守著,她便對著他招了招手:「你來摸摸看,它最近動得可多了。」
動得多?那豈不是隨了燕觀,在阿娘懷裡就是個毛毛躁躁的小郎君了?
周言之面色嚴肅地坐了過去,將手貼過去的動作卻十分輕柔,感覺到掌心被那隻亂動不知是小手還是小腳的東西踹了踹,他按捺住心頭的震撼,輕聲道:「瞧著是個不老實的臭小子,辛苦媞媞了。」
阿兄總是最心疼她的。
周幼吾費勁兒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生下來若真是個調皮的,阿兄教。」
周言之清俊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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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觀晚間時才回來,見著那坐在紗窗下納涼的綠裙女郎,眉眼下意識地溫柔下來,走過去扶住她的肩:「你阿兄今天來過了?」
周幼吾忙著看話本子,聞言也只是點了點頭。
燕觀倒也不覺得被冷落,見她看得專註,替她攏了攏隨意披拂在肩后的長發,低聲道:「我先去換衣裳。」
他聽太醫說,有孕之人對著氣味總是敏感許多,他去的那些地方又多是軍營那樣男人多的地兒,萬一身上沾了什麼汗味兒,熏著媞媞可怎麼好?
待他換了一身家常的圓領袍衫出來,周幼吾已經不在窗邊那嵌螺鈿紫檀玫瑰廣榻上坐著了,他看了一圈沒找著人,不由得問守在門口的女使:「王妃呢?」
女使低頭:「王妃說在屋裡邊兒坐著悶,想出去走走。」
燕觀聽了不禁覺著有些新奇,他是知道自家妻子脾性的,能躺著就絕不坐著,鮮少見著她主動說要出去。
燕觀才踏出屋門,便見著她手撐在腰后,慢慢悠悠地從長廊邊兒走過來了。
他自然而然地主動迎了過去,有他那雙溫熱有力的大手撐著,周幼吾頓覺得舒服了很多。
「不是說要出去走走?」
周幼吾點點頭:「對啊,我往小廚房走了走。」
燕觀餘光見著她身後的柳芽和花萼忍不住笑的模樣,便知道她是饞了:「又從話本子上看到什麼想吃的了?」
周幼吾說起這事兒就激動多了:「水煮肉片!還要放好多好多辣子和蔥花!可惜小廚房的廚娘都不太會做蜀中那邊兒的菜……」
燕觀聽著她漸漸低下去的話音,嘴角含笑,索性摟著她往庭院里走去:「這有什麼?待會兒便叫進寶留心有沒有手藝好的蜀中廚子,招到府上來便是了。」
他說得不假思索,周幼吾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近日不知怎得,想吃一樣東西時便抓心撓肺地想吃到,待燕觀給她尋來了,她吃幾口便又不想吃了。
「會不會有些浪費?」
「你是這府上的主人,她們都是圍著你才有生計可做的,何來浪費?」燕觀笑了笑,見她高高興興地點了點頭,瞧著十分滿足的樣子,颳了刮她的臉,「這般容易滿足?」
周幼吾睨他一眼,慢騰騰道:「我眼光可高著呢。」
燕觀停下腳步:「嗯?」
「我的意思是……」周幼吾放心地將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察覺到他身子猝然僵直,她這才笑眯眯地環住他的手,燕觀察覺到那道如蘭似麝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臉色綳得更加嚴肅,耳朵尖尖而悄悄地紅透了。
是什麼?
饒是燕觀這樣心智堅毅之人,面對心愛女郎這樣故意的取鬧時,也有些沉不住氣。
周幼吾看著他那副死正經的模樣,哼了哼:「你自個兒慢慢琢磨罷。」
燕觀這人的性子可煩人了,若是叫他知道自己現下就滿意他這個人了,那往後會不會尾巴翹上天去,對著她又不好了?
說著便靈活地抽出了手,自個兒溜溜達達地往屋裡去了。
燕觀看著她的背影,頭一回沒有追上去,只是停留在原地,細細想著她方才的話。
進寶瞅著不對勁兒,湊過去怒其不爭:「殿下,您發什麼愣呢?快進去伺候王妃才是正經事兒啊。」
他們王爺好容易將美嬌娘娶回了家,眼看著王妃又懷上了小殿下,進寶激動得來晚上睡覺都能笑醒。
殿下與王妃的孩子,那該有多漂亮,多聰明啊!
定然是引領長安城下一代的傑出人物!
燕觀還沉浸在媞媞那彆扭又含著深意的話里,正待細細回味一番,就被進寶給打斷了。
他沒好氣地瞪了進寶一眼,見他縮了縮脖子,又想起了方才的事兒,叮囑道:「去瞧瞧長安城裡邊兒有沒有蜀中來的廚子,若是有的話挑幾個手腳利落乾淨的放到小廚房。」
進寶點了點頭,看來王妃最近又改了口味,愛吃辣的了。
此時屋裡遙遙傳來一句——「燕觀!」
進寶便看著方才一臉淡然的殿下陡然間緊張起來,三步並兩下地進了屋:「怎麼了?」
竟是半點不計較王妃直呼名諱的事兒。
進寶在後邊兒探頭探腦。
周幼吾方才還婉轉地肯定了一番燕觀,如今見著他又是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怎麼吃飯還要人喊?」
燕觀熟練道歉:「是我的錯。下回你先吃就好,不必等著我。」
周幼吾下意識地搖搖頭,就把心裡邊兒的話給說出去了:「這怎麼行。沒有你在我吃不香……」
眼看著殿下冷毅俊美的臉上笑意越來越盛,進寶稀奇地挪開了眼,喲!王妃那臉真紅,好像猴屁股!
還沒等進寶再多看幾眼,燕觀便將她們都給轟了出去。
進寶依依不捨地回頭望了一眼,嗐,殿下正將王妃摟在懷裡哄呢,被王妃捶了幾下也不生氣,反而笑得更加開懷了。
進寶很感動,不愧是鐵血秦王,真抗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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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幼吾被照顧得很好,在大雪紛飛的一月,平安誕下了一個胖嘟嘟的捲毛小郎君。
見過他的人無不讚歎:「這孩子生得可真壯實。」
燕觀心中對這團胖乎乎的小人兒也十分憐愛,可想到他阿娘生他時的不易,還是有些不滿意:「就是太能長了。」
那麼胖一個崽,多折磨他阿娘。
小胖郎君如今已經一個多月了,正躺在他阿耶阿娘的床上活潑地蹬著藕節似的胳膊腿兒,周幼吾撐著身子看他,臉上帶著柔和的笑。
見燕觀進了門,周幼吾連忙招呼他過去,興奮道:「你看,他會吐泡泡!」
燕觀走過去一瞧,那胖小子的確在吐泡泡。
許是感知到了阿耶阿娘都在看他,他吐得更加歡樂了,小嘴一動一動,把那胖胖的小下巴都給淹了。
燕觀熟練地拿過巾帕給他擦了
擦下巴,屋子裡燃著銀絲碳,暖意融融中帶著一股淡淡香氣,他孩兒的阿娘面容柔美,正逗弄著那活潑得直叫喚的小胖郎君。
他心裡邊兒忽地就漫上一股滿足而充盈的情感。
「對了,孩子叫什麼名字,你想好了嗎?」周幼吾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軟乎乎的面頰,發現他不哭,便又戳了第二下。
燕觀點了點頭:「就取一個單字,衡。如何?」
周幼吾思考了一下:「筆劃挺多的。到時候孩子學寫自己名字的時候說不定會怨你這個阿耶。」
燕觀看著那天真不知愁的小胖郎君,笑了笑:「『攝提有六星,玉衡,北斗中星,主迴轉』。我們的孩兒,當得起這樣的名字。」
這個衡,是在星斗中央的意思。
周幼吾蹙起眉:「會不會太大了……我怕壓不住。」
燕觀聽她這麼說,才想起一件事兒,起身去拿了件東西遞給她:「你看看。」
那是一道明黃的聖旨。
周幼吾還有些好奇:「你這麼快便給衡哥兒申冊世子位了?」
她看清聖旨上的內容之後,卻驚愕地抬起了眼看他。
那個渾然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大事兒的冷麵郎君還在逗他的小胖郎君玩兒。
那是一道立后聖旨。
老皇帝還活著呢,也沒瞧見宮中有傳出他抱恙的消息,怎麼燕觀不聲不響便將皇后位給她捧回來了?
燕觀將目光從咿咿呀呀的小胖郎君身上收了回來,笑道:「我說過,我虧欠你的,都會補回來。」
「我本想將冊立太子的事兒一塊兒辦了的,可司天監說這幾月的吉日都襯你,我便叫人先忙著這件事兒了。」燕觀解釋了幾句,見她還是一言不發地望著自己,不由得有些躊躇,「媞媞,你不喜歡嗎?還是……想要更好的?」
哪裡還有更好的呢?他都將世間女子最想要的東西捧到她面前來了。
「啾。」
猝不及防被親了一下的燕觀眼神有些發直,竟是微微側過頭去,不敢再看她。
心緒激蕩,情不自禁想親親他的周幼吾見他比自己反應還大,不由得想笑:「你躲什麼啊。」
燕觀支支吾吾,低聲道:「太醫說,你現在還不能……」
周幼吾擰了他一把,這人想什麼呢!
「我就不能單純地想親親你嗎?」
看著女郎因為憤怒而亮晶晶的眼睛,燕觀下意識點頭:「可以。」
周幼吾哼了一聲,索性環住他的脖頸,在他臉上啾啾啾親了好幾下:「給你的獎勵。」
若是叫旁人知道,中宮皇后的位子只用幾個親親做獎賞便打發了過去,指不定要氣得撅過去。
燕觀卻甘之如飴,甚至得寸進尺地還想再多要幾個。
被阿耶阿娘忽略的小胖郎君啊啊兩聲,嘴裡噗噗地流口水,也沒能換得他阿耶阿娘的一個目光,氣著氣著就睡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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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哥兒三歲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
他顛顛地捧著阿耶新給他編的藤球去找阿娘,一雙肖似周幼吾的清亮大眼看起來分外喜人:「阿娘阿娘,衡哥兒是怎麼來的呢?」
周幼吾翻了一頁手裡的話本子,隨口道:「是阿娘和阿耶一塊兒抱回來的。」
抱回來的?
衡哥兒不可置信地捧住小胖臉,連心愛的藤球落在地上都管不了了:「抱回來的?阿娘,為什麼不是從天上這樣呼呼呼地飛下來的呢?」
周幼吾看過去,那小胖郎君還分外認真地比劃了一下,示意他想要用這樣很帥氣的姿勢飛下來。
「衡哥兒為什麼想要飛下來呢?」
小胖郎君握緊小拳頭,一張肉嘟嘟小臉
繃緊的模樣看起來更像他阿耶了:「衡哥兒,就要不一樣!」
進寶公公給他講故事,說閃電是阿耶和阿娘在山上抱回來的,衡哥兒如果是阿耶阿娘一塊兒抱回來的話,那不就和閃電一樣了嗎?
想到這裡,小胖郎君憂愁地嘟起了臉:「阿娘,原來你早就給衡哥兒準備好阿兄了。」
「啊?」周幼吾發覺自己越來越跟不上自家小胖郎君的想法了,敷衍地抽出手揉了揉他蓬蓬的小捲毛腦袋,「怎麼會呢?阿娘只有衡哥兒一個孩子,當然最愛衡哥兒呀。」
往日都很吃這一招的衡哥兒今天卻哼了哼,濕漉漉的黑葡萄眼裡蓄滿了淚:「阿娘騙人!」
周幼吾只得放下話本子,頭疼道:「我什麼時候騙你了?」
「阿娘就有!」衡哥兒肯定道,「衡哥兒是阿耶阿娘抱回來的,閃電也是阿耶阿娘抱回來的,閃電就是衡哥兒的阿兄!」
這樣衡哥兒就不是阿娘阿耶獨一無二的小寶貝了。
想到這一茬,衡哥兒哭出了一個鼻涕泡。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周幼吾有些一言難盡,正巧燕觀回來了,忙將這愛哭的小胖郎君塞到他阿耶懷裡去:「我去瞧瞧今晚上吃什麼。」
說完便風風火火地走了。
燕觀看著小胖郎君那雙清亮澄澈的眼睛,有些好笑:「為什麼要哭?阿耶不是說過嗎,衡哥兒是大孩子了,不能隨便哭了。」
可是他不是隨便哭的呀!這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呢!
衡哥兒哭哭啼啼地對著他阿耶說了一通,燕觀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閃電有尾巴,衡哥兒有尾巴嗎?」
小胖郎君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搖搖頭:「沒有呢。」
燕觀接著問他:「那阿耶和阿娘有尾巴嗎?」
小胖郎君嚴肅地摸了下他阿耶的屁股,沒有尾巴。
見他還想去摸一摸他阿娘,燕觀忙把他拎了起來:「你阿娘沒有。」
小胖郎君點了點頭,掰著小胖指頭數:「阿耶阿娘和衡哥兒都沒有,只有閃電有。」
說完,他有些不高興了:「阿耶和阿娘好偏心,衡哥兒也想要尾巴呢!」
……這要他們怎麼給?
燕觀沒好氣地瞪了這傻小子一眼:「因為你和我與你阿娘才是一家人,所以我們都沒有尾巴,知道嗎?」
衡哥兒撲騰著想要下去,抱住他阿耶的腿,高興道:「閃電的阿耶阿娘也有尾巴,所以它也有它的阿耶阿娘,對嗎?」
燕觀點點頭。
衡哥兒高興地咧開嘴笑了:「所以阿耶和阿娘只有衡哥兒一個小寶貝,是嗎?」
燕觀勉強點點頭,默默道,你是小寶貝,你阿娘是大寶貝。
穩住了自己獨一無二小寶貝地位的衡哥兒開心地捧著小金碗準備開飯,可在用膳的時候他又想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阿耶阿娘,你們之後還會去抱一個衡哥兒回來嗎?」
這件事兒哪有那麼容易,說抱個孩子回來就能抱?
周幼吾安撫地摸摸他頭,隨口道:「不會哦,衡哥兒放心。」
衡哥兒亮晶晶的大眼睛鎖定他阿耶。
燕觀沉吟一番:「媞媞,話不能說得太絕對。」
他們有一個衡哥兒這樣愛鬧愛跳的小胖郎君便足夠了,可他很想要一個像媞媞一樣漂亮可愛的小娘子。
周幼吾紅著臉瞪他一眼:「吃你的飯,不許在衡哥兒面前亂說。」
見阿耶老實下來,小胖郎君決定大度一些:「阿耶想再要一個衡哥兒也沒關係哦!帶上衡哥兒一塊兒去抱就好啦!」
下一個衡哥兒要選個什麼樣子的比較好呢?
是能和他玩兒球的
,還是能和他一塊兒堆積木的呢?
見小胖郎君真情實意地開始選上了,燕觀看他阿娘在一邊兒笑得那般誇張,擔心她待會兒把肚子給笑痛了,便決定和他講清楚:「衡哥兒是阿耶和阿娘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寶貝,最是珍貴。不是隨便抱回來的,知道嗎?」
衡哥兒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很貴呢。
被阿耶肯定了不凡地位的衡哥兒扭過頭和他阿娘討價還價:「阿娘,很貴貴的衡哥兒還想吃一碗芙蓉雞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