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正文第82章
「你醒了嗎?手術很成功,你已經……」在諸伏景光投過來打量的視線之後,三月彌生默默閉上了嘴巴,把那個不合時宜,而且多半不能被理解笑點的冷笑話咽回肚子里。
「你剛剛想要說什麼?」諸伏景光問道,他有一種既視感,不是在組織里和蘇打酒組隊殺人放火,違法亂紀的那種熟悉感,而是那種男子高中生打賭輸了穿女裝也要拉一個墊背,關於「這無端的勝負欲究竟從何而來」的問題探討。
蘇格蘭對蘇打酒挺熟,反過來對方也是,但是不應該是這種可以勾肩搭背,彷彿一起穿著夏威夷花襯衫,深更半夜戴墨鏡炸街的默契。
微妙的氣氛幾乎要將蘇格蘭僅有的警惕性都腐蝕掉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降谷零抱著自己的腦袋,金燦燦的髮絲彷彿都灰暗了下去。
「波本,你的警惕性呢?」三月彌生挑起嘴角,彎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差點就翻車了,降谷零要是接入精神網路,那他們就什麼秘密都不剩了。你丫的同步率到底為什麼這麼高啊?!
三月彌生嘴上說著嘲諷,眼神卻壓根沒有聚焦,腦子裡只能聽見自己胸腔里心臟「撲通撲通」的聲響。
誰知道為了鎮壓降谷零給他注射解藥,花了多少力氣。
雖然這力氣有九成都是諸伏景光出的。
哇哦,hiro居然沒確認藥效就讓我給zero用了。
三月彌生後知後覺。
「你吸入致幻劑了。」三月彌生沒有吭聲,還是諸伏景光給降谷零解釋了一句。
「致幻劑?」降谷零變得遲鈍的腦子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時候?
要讓他沒有察覺到的程度——
高度稀釋的致幻劑?
氣化狀態?
那不是敵我不分……
稍微清醒一些的頭腦終於讓降谷零想起——他目前為止看見的藥物部成員幾乎都戴著防毒面具。
該死!這個部門就沒有一個正常人!
「你……有中招嗎?蘇格蘭?」降谷零問道。
哪怕諸伏景光現在的狀態和立場都不明了,但是只要那是諸伏景光就足夠了。
「沒有。」諸伏景光回答道,他停頓了一下才接著說道:「我有抗藥性。」
他像是在給降谷零透露些什麼消息。
但是降谷零想得明顯是另一種方向,致幻劑的抗藥性,這種東西要在多次使用之後才會產生抗藥性。
第十七八次使用的效果自然沒有第一次好,那麼——
諸伏景光,hiro……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要什麼情況才會讓他經常接觸致幻劑?
景光的身份到底暴露了嗎?組織對他進行拷問了?
降谷零猜測著,內心開始惶恐不安起來。
他說不上自己到底是希望諸伏景光活著,還是說就在那天死去以免受那些不該有的苦難折磨。
降谷零相信諸伏景光不會主動暴露公安的消息,不管自身處於什麼樣的環境里,但是……前提是諸伏景光是清醒的。
物理層次上對大腦的干預並非人的毅力所能扭轉的,就像是人再想飛,也不能憑空生出翅膀一樣。
高波酒組的研究方向就是——大腦。
但降谷零對高波酒組的研究也是道聽途說,關於這個部門的資料實在太少了,行動組又完全接觸不到研究部門。
除了……除了,蘇打酒。
降谷零的視線瞥向剛剛就開始努力縮減自己存在感的人。
降谷零的腦子已經恢復正常開始運作了,藥物部外面好像出問題了,也就是說現在不一定有人在監視這邊。
……他現在也許可以做點什麼?然後把事情推到外面的入侵者身上。
正常情況下,他可能不是蘇打酒的對手……但是……現在——
降谷零回想了一下,蘇打酒醒來之後的動作,腿部往下幾乎是沒有大幅度自主動作的,偶爾動彈幾下還是被頸椎骨牽動的,也沒見他站起來,鑰匙明明就在背後的牆壁上,但是比起站起來拿鑰匙這個方便快捷的選項,他卻選擇了徒手掰斷手銬。
……可能也有掰斷手銬更輕鬆的原因。
降谷零發散了一下思維,然後合理推測了一下,幾乎斷定蘇打酒出現了身體機能上的問題,比如腿不能動了之類的。
這樣一來蘇打酒的戰鬥力必然大打折扣,不是沒有勝算,再加上——
降谷零看向自己手邊的槍支,他意識不清時對準了諸伏景光的武器,這時候又回到了他手裡。
錯過這次機會可能就不會有下次了。
他也許能夠從蘇打酒身上問出什麼情報了。
過錯可以推到不知名的入侵者身上,還有致幻劑的緣故。
降谷零想到自己剛剛把槍口對著諸伏景光的事情,本來逐漸上揚的嘴角下滑了一些。
三月彌生打了個冷顫,就像是大冬天冰塊隨著衣領滑進來,皮膚被凍傷一樣刺痛。
他稍微抬了下頭,猩紅的字幕就撞進他眼睛里——【他想殺你,你願意擁抱死亡嗎?】
紅光襯得降谷零的金髮彷彿是泡過夕陽一樣漂亮,漂亮的像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冷氣彷彿浸入骨子裡,三月彌生硬是把那口要倒吸的冷氣咽回肚子里。
得了,犯罪份子和正義警官的交鋒罷了,這是三月彌生醒來這短短的時間裡第二次確切地體會到八月和「他朋友」的關係不好。
三月彌生又瞄到諸伏景光頭上的字,那一口倒吸的冷氣就凍在肚子里了,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要凍住了一樣。
【這是諸伏警官,諸伏警官很擔心你。】
前半句很正常,正常到就像是來自還沒畢業警校生同期的關心一樣。
三月彌生沒在「你永遠可以相信諸伏景光」和「諸伏景光你怎麼可以對『敵人』心軟」上糾結,因為他馬上就看到了接下來的字。
【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諸伏警官決定讓你死得痛快一些,快說謝謝諸伏警官!】
我真是謝謝你啊?!
三月彌生像是炸毛的野獸,下一秒就準備表演一下醫學奇迹蹦起來。
誰管他最後會變成「逮蝦戶」還是「陰暗爬行」。
他要走!現在就走!
誰想要死啊?!
而且,惡意感知,這不是如月的能力嗎?!
三月彌生內心在咆哮,思維在發散,無意識的內心碎碎念吐露了他忘記的一些記憶。
如果一百算是滿格,這兩個人就算是分攤惡意,三月彌生相信也有百分之兩百。
那群傢伙就不考慮一下,把兩個公安和落單的犯罪份子擱一塊會怎麼樣嗎?!
如果精神網路可以實體化,那麼三月彌生現在的形象應該就是憤怒地敲擊鍵盤準備搖「人」救命的形象。
「走吧,剛剛那邊不是喊你過去嗎?蘇打酒。」波本試探道。
「那你應該也記得我說過外面有入侵者。」三月彌生下意識回答,他腦子很亂,而且聯繫不上……
不能說聯繫不上其他腦子,而是像是思維統一了一樣,不再割裂,只有一個人一個腦子一個意識。
仍舊存在,只是不再有反駁爭吵的聲音,一下子安靜的可怕,空蕩蕩的頭骨,像是死寂的荒原一樣。
發生了什麼?
「入侵者入侵到這種地方……」波本的聲音彷彿遠去了,但三月彌生聽見對方在問,「好歹……你要去保護高波先生不是嗎?」
三月彌生抬頭看著波本,原本屬於八月的透亮色彩在瞳孔的部分變得渾濁起來,卻顯得他眼神越發空洞。
「高波酒不在……」三月彌生聽見自己說道。
波本像是確認了什麼,表情變得微妙了起來。
最麻煩的高波酒不在,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三月彌生聽見自己的內心已經敲響警鐘,每一下鐘鳴都在喊著「要死要死要死」。
字幕的字樣已經開始扭曲。
【餓,他餓了。】
三月彌生後知後覺,八月不在附近,交換身體的意識頻率比正常活著更消耗能量,就像是開了共享網路的手機在急速消耗電量,得不到補充就會關機。
人的腦子不像手機可以充電……
要死。
不趕緊做點什麼,他都不用等到降谷零動手。
擅長違法行動的公安,手段也不會比組織高雅到哪裡去。
真要想死估計一時半會都死不了。
但是……起碼還能活著。
可以求救嗎?
向誰?
諸伏景光還是降谷零?
因為缺少記憶,三月彌生不敢輕易做下任何決定,他擔心自己記起來之後馬上就會後悔。
就算求救是可行的,用什麼身份?
蘇打酒?
還是三月彌生誤入歧途的兄弟?
又或者是三月彌生?
三月彌生沒覺得自己的臉面大到可以讓兩位警官因為他放棄原則。
身為公安潛入搜查官的友人,身負的職責讓他們只會做一件事——不擇手段從蘇打酒嘴中撬出組織的情報來。
當然,是有機會的話。
……求救?
不會得救的。
【你明白你在做什麼嗎?】
面前巨幅的人像畫在幻象中露出真容,彷彿如此詢問著他。
——太宰老師。
三月彌生低著頭,彷彿在聆聽教誨一般。
【當然,我知道。】
【我不是正義的警官,也不是烏鴉的忠犬。】
【我是三月彌生……遠川的最高傑作。】
【若此時此刻我心無憾,下一秒就死去也心甘情願。】
但是,這不可能。
三月彌生垂下的頭顱嘴角勾起詭異的笑臉——「因為死亡本身就是一種遺憾。」
在他的視野邊角,一行小小的文字幾乎起不到作用地亮起。
【備用程序模板——激活運行中。】
「喂,蘇打酒?」波本注意到三月彌生幾乎是不正常地小幅度顫抖起來,像是癲癇病發作的人。
呼喊沒有回應,三月彌生的指甲扣入掌心,像是在剋制著什麼。
又像是癮君子犯病的模樣。
降谷零前後一尋思。
蘇打酒也致幻劑中招?
不對,他有解藥,而且既然他知道,怎麼可能不做防護?
那麼……
這點時間蘇打酒接觸到的,能夠對身體機能造成影響的——他只喝過諸伏景光給的粥。
Hiro……果然還是我這邊的嗎?
降谷零猜測著,和諸伏景光對上了眼神。
「你……給粥里加料了?」降谷零沒有大意地上去就喊諸伏景光的名字。
「加了啊。」諸伏景光點點頭,因為蘇打酒味覺不靈敏他加了致死量的糖,還加了蘇打酒中意的配料來著。
降谷零一時眼神複雜。
剩下的問題就是,諸伏景光的這個行為是處於對自己公安工作的考慮,還是……高波酒的授意。
比如蘇打酒沒用了,可以處理掉了什麼的。
諸伏景光見降谷零突然沒了下文,視線終於從突然不正常的蘇打酒身上挪開,然後在對上自家幼馴染的眼神時恍然大悟。
我不是我沒有!你不要瞎說啊!
諸伏景光下意識想要反駁……
然後想起,這事他貌似、好像、可能真的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