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解咒
有了繼國緣一的加入,戰局立刻呈現出一邊倒的趨勢。
鬼已經窮途末路。
而那個以琴葉身份活著的你,也在極度的怨恨和不甘中,痛苦地走入死亡。
你怔怔看著這一切。
有那麼一瞬,很想去抱抱她。
想告訴她,別難過,只要活下去,她就會重新找回失去的一切。
如今的一切磨難,都是為了造就更好的未來。
沒必要絕望。
更沒必要耿耿於懷。
可你也知道自己不能那樣做。
對繼國緣一的怨恨,是沒找到女兒之前,維持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太慘了】
【根本看不下去】
你心很軟。
見不得人間慘劇。
果斷選擇閉眼不看。
回到家后,你叫住完成任務,準備離開的五條葵,向他詢問關於如何解開你與繼國緣一之間的束縛。
五條葵:「怎麼突然改變了心意?之前還不是說沒必要嗎?」
你:「我善變。」
五條葵噎住。
冰藍色半是譴責、半是不滿地覷你。
卻還是像個靠譜咒術師一樣,認真詢問起你跟他的過往。
聽完你的講述,他道:「依照你的說法,是你詛咒了他,那你們之間的解咒方式,相較於產屋敷一族,就會相對簡單一點。只要你放棄主從制約,而他作為被咒者也不願意施加懲罰的話,那你們之間的詛咒自然而然就解除了,他也就可以順利升天去。」
你是普通人。
即使根據五條葵的視線,可以大概判斷出繼國緣一的位置,可該看不見的,還是看不見。
不僅看不見,身體的所有感官都拒絕感知咒靈的存在。
「我原諒你了,緣一。」
你沒有強迫自己。
只是循著五條葵的目光,黑白分明的眸子落於空無一物的一隅,「不管你是想去找你哥哥也好,還是去輪迴轉世,重新開啟幸福的人生也罷,我都無所謂。」
「甚至,哪怕是你想要殺了我,以報我奪走你性命之仇,也沒關係,反正不管我死掉幾次,都將回到桔梗身邊。」
「快點做出選擇吧。」
「解咒之後,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頓了頓,你又補充一句,「……也沒必要再相見。」
你看不見咒靈。
自然也察覺不到任何咒力波動流向。
直到五條葵告訴你,已經可以了,你才後知後覺意識到,是你以己度人了,你給出的最後一種選擇,根本不在繼國緣一的選擇行列。
至此,那份維繫在你跟繼國緣一之間的那份因果,真真切切斷絕了。
你百無聊賴。
歪在矮桌上,側首支頤,斜眼眺望中庭里的觀賞楓樹,
一口氣解決完所有的事,內心多少有點疲憊。
你嘆了口氣。
叫出嬌嬌的名字。
向它問起自己最後還有點在意的事情。
你:「既然現在的行為可以影響過去,那為什麼還會發生過去和現在因果重疊的事情?按道理來說,你們系統不應該是一開始就排除這種可能嗎?……別不是你又在騙我吧?」
「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
嬌嬌恨不得對天發誓,「之所以會發生這種事情,完全是因為我給你開了後門啊。」
「不然,按照大數據計算,在你殺了加茂憲倫之後,你這具身體的很快就該走向終結才對。」
「可我瞧著你似乎還有其他事要做的樣子,就
理所當然閉閉眼,當做沒看到咯。畢竟,咱們可是幾輩子的交情了!別說你只是想多活一段時間,就算你讓我再修改修改處事宗旨和存在意義,也是沒關係的。」
它說得情真意切。
好像懷疑它是多麼冷酷、無情、又無理取鬧似的。
「而且,你沒有發現嗎?」
「我們所經歷的三個篇章,同個篇章里,不同任務跨度都相隔幾百年。而在不同篇章里,時間線相近的任務,還存在著對人類來說,過於漫長的時間位移。」
「其中,固然有它們歸於不同故事篇章的緣故,但更主要原因,就是為了避免出現現在這種現在和過去互相干擾,以至於時間線混亂,發現數據湮滅的情況。」
「與不屬於自己世界的人相遇,只會造就災難。」
「這種事,放在人工智慧系統上,同樣適用。」
你思忖再三。
姑且認可了它的解釋。
轉而又問起其他:「這次任務我應該完成的不錯的吧?啊我是不是已經可以從這個遊戲中登出了?」
嬌嬌立刻明白你想說什麼。
可憐巴巴掛在你身上。
擺出人性化汪汪的淚眼:「確實是這樣沒錯。可我們都是幾輩子的交情了,羽衣,你真的捨得跟我說再見嗎?」
你低頭瞅它。
嬌嬌泫然欲泣。
你沉默片刻:「其實,我仔細想了想……還是挺捨得的。」
嬌嬌哇得一聲哭出來。
它化出光點組成的小手,死死揪住你衣角:「你要是決定登出了,那你就再也沒有下一次人生了!就只能跟普通人一樣,生老病死,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這樣、這樣真的好嗎?」
你:「我本來就是一個普通人。」
在很早很早之前,你就應該以普通人的身份死去。
而不是被系統夾帶,以至於來到不屬於的你世界,開啟預料之外的人生,經歷遠超想象的痛苦。
如今,你也只是重新回到這個過程而已。
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更沒有什麼好不舍的。
嬌嬌:「可你不想跟桔梗在一起了嗎?只要你不走,我可以給你開後門!桔梗、甚至是兩面宿儺,只要你想,我都可以把他們帶來陪你!」
「再說了,你想想殺生丸啊!」
「你不喜歡他嗎?」
「如果你脫離遊戲,重新回歸普通人的行列,那麼、那麼……你們真的就再無可能了!」
你嘆了口氣。
大概能理解它為什麼會這麼捨不得你。
左右不過是因為你們相處太久了。
哪怕彼此有過爭執,還夾雜著各種不好的回憶,在雛鳥情節的加持下,也具有了不可取代的無尚魅力。
可是——
「嬌嬌,人生和遊戲是不同。」
嬌嬌不理解。
它打斷你的話,哭得稀里嘩啦:「有什麼不同?不都是人生嗎?你死掉,期待不確定輪迴后再次擁有嶄新的人生,跟由我幫助你開啟全新的人生,兩者有什麼不同啊?」
「遊戲中的人生,並不是屬於我的人生,更不是真正的人生。」
你撫了撫觸摸不到的量子力學光團,「真正的人生,是會死去的,也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彌足珍貴。」
嬌嬌不理解。
它不知道死亡有什麼好的。
反正,它只要一想起自己回爐重造,還是會害怕得哭泣發抖。
「而且……」
你沖它笑。
語氣輕柔和煦,「一直活著,真的太累了。過去種種,一直如夢魘般纏繞在我心底,我好像活在
現在,又好像一直在活在過去的陰影里。」
「真的……太累了。」
「所幸,這已經是最後一次了。」
「跟最重要的兒女們一起步入永恆的安眠,倒也不失為一種圓滿。」
「至於你說楓跟孩子們在一起,永永遠遠活下去……這種事,我自然也考慮過。可正如我剛剛所說,太累了。」
「我自認為是個非常想得開的人,都會在數次任務之後,生出深深的倦怠感,整個人都有種精神不濟的感覺。桔梗是那麼認真的人,她只會比我更累。」
「珍惜此生,不留任何遺憾,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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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沒有任何遺憾了。
可作為你這趟任務里的唯二受害者——鬼舞辻無慘,卻有太多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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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
鬼舞辻無慘曾見過最初的你。
那時候,他滿世界尋找青色彼岸花,急切想擺脫最後的弱點,進化成再也不會被兒子戳破屋頂曬死的究極生物。
他有恆心。
更有毅力。
哪怕已經尋找了四百餘年,分出去的血液都有一大桶了,還是沒有任何關於青色彼岸花的消息,都不能讓他氣餒。
他只是有點不高興。
窩在選中的城池裡生悶氣。
一生就是好幾天。
直到肚子餓了,才垮著一張批臉出門,準備隨機挑選一位幸運兒吃掉。
鬼舞辻無慘太不喜歡吃窩邊草。
莫名其妙死的人太多了,很容易惹來蒼蠅一樣煩人的鬼殺隊。
而一想到總是孜孜不倦跟自己作對的產屋敷一族,他原本就垮著的臉,就不由變得更加陰沉起來。
懷著這種氣鼓鼓的心情,他走出了很遠。
也就是在那天,他遇見了自以為手拿種田劇本的你。
那時候,你正帶著妹妹花子玩泥巴,搞得渾身髒兮兮的。
被突如其來的夏日暴雨兜頭那麼一澆,頓時沒法兒玩了,只好抱起意猶未盡的花子,一邊安撫她雨停了繼續,一邊悶頭朝家趕去。
猛烈的暴雨就洗凈你們身上的泥漿污穢,露出孩童特有的乾淨白嫩皮膚。
一個是沒長大的五六歲女童。
另一個則是牙都沒長齊,嘴角掛著口水的稚童。
雖然品相不咋滴,但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口感最好。
鬼舞辻無慘站在雨聲婆娑的樹林之中,梅紅色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自己的食物。
他是有過孩子。
可那個孩子一言難盡,不也罷。
所以,縱然他做過父親,也沒有擁有半分慈父心腸。
——可以吃。
這樣想著,鬼舞辻無慘收回挑剔的目光,緩緩從樹林中走了出來,